摘 要 關于認罪協商的研究,一直是刑事訴訟法學界研究的熱點問題,現今,這一課題有了新的研究方向,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工作的展開要求更成熟的理論予以指導。從現有文獻資料來看,學者們對這一制度的研究主要圍繞在概念界定、價值分析、制度構建等方面,這些研究成果為下一步試點工作的推進提供了充實的理論基礎,但同時應看到,目前的研究成果在價值分析、研究內容等方面還具有局限性。
關鍵詞 認罪認罰 程序價值 案件范圍 適用階段
作者簡介:郭雪穎,北京工商大學碩士,研究方向:訴訟法。
中圖分類號:D926.4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7.08.156
一、認罪認罰從寬的含義
在研究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之前,首先要對該制度在語義上可能蘊含的要素進行分解,即需要分別明確“認罪”、“認罰”、“從寬”這三個詞語的內涵。
(一)認罪
從現有的期刊文獻來看,學者們在“認罪”一詞的含義上少有分歧,比較一致的認為犯罪嫌疑人自愿認可被指控的基本犯罪事實,也就是說不需要其認識到自己的行為構成何罪以及是否既遂等需法律評價的內容,有學者稱之為“概括認罪”。但也有觀點主張“認罪”不僅對指控的犯罪事實無異議,還需要認可被指控的罪名。
(二)認罰
對于“認罰”一詞的內涵,不同的學者有不同的看法,該詞語理解上的分歧直接導致了對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內涵的不同理解。
許多學者認為“認罰”在形式上表現為犯罪嫌疑人簽署了具結書,也就是需要與公訴機關在量刑種類和幅度上達成一致,只有這樣才能夠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獲得寬大處理。
對于上述觀點,持反對意見的學者認為該標準對犯罪嫌疑人太過嚴苛,提出應將認罪認罰從寬調整為認罪從寬。
此外,有的學者則認為“認罰”不僅僅指形式上的,還要求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以實際行動履行特定的法律義務,例如獲得被害人諒解、退還贓物、繳納罰金等。
還有的學者從兩個角度解讀“認罰”的含義:其一,從實體角度來講,“認罰”意味著犯罪嫌疑人對刑事處罰的接受;其二,從程序角度看,“認罰”意味著犯罪嫌疑人愿意放棄部分訴訟權利,實現程序從簡。
(三)從寬
學者們較一致的認為“從寬”包含實體從寬和程序從寬兩層含義,實體從寬是指給予犯罪嫌疑人較輕的強制措施或給予被告人較輕的刑罰;程序從寬以效率為出發點,旨在實現繁簡分流,簡化訴訟程序。
二、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構建
(一)案件范圍
對于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適用的案件范圍,學者們有較大的分歧,有的觀點認為該制度只能適用輕罪案件,以最高法定刑為五年有期徒刑或三年有期徒刑為界;有的觀點則認為除“罪行極其嚴重、毫無從寬余地”外,其余案件均可適用;還有的學者認為由于從寬還包括程序從寬,只要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認罪認罰,其都可能在程序上獲得從簡處理,因此該制度應適用一切案件,只有這樣才能最大程度發揮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程序價值。
(二)參與主體
對于被害人是否必須參與到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中,學者們有不同的看法。有的觀點認為,征得被害人同意是啟動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前提條件;有的觀點認為,雖然開展認罪協商無需征得被害人同意,但是被害人應當有限的參與到認罪協商過程中,即作為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參與主體,其對從寬與否有知情權,可以發表意見,檢察機關及法院應充分聽取被害人的意見;有的學者則認為被害人無需作為主體參與認罪協商,因為檢察機關不會做出有損被害人利益的行為,被害人參與反而會造成認罪認罰制度適用的拖沓,降低訴訟效率。
(三)適用階段
究竟應當在何階段啟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學者們的觀點有所不同,有的學者更看重實體真實,擔心偵查階段啟動會使偵查機關重口供而怠于搜集證據,甚至發生刑訊逼供,因此主張偵查階段排除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適用。
有的學者則更看重程序價值,為鼓勵犯罪嫌疑人盡早認罪認罰,主張在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時不應當有任何時間點限制,甚至認為可借鑒“刑拘直訴”。
(四)法庭審理的方式及內容
有的學者主張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在法庭審理階段應當推行庭審形式化,即不開庭審理直接采取閱卷的方式,這需要建立在案情簡單、證據充分、被告人對控訴無異議的基礎上,而對于那些被告人不認罪或者控辯雙方對是否構成犯罪、構成何種罪名、應當如何量刑尚有爭議的案件則無法適用。有的學者認為雖然訴訟程序可以適當簡化,但仍應確保庭審實質化。
雖然學者們在法庭審理的方式上還有爭議,但是在具體審查的內容上,都認為必須對認罪認罰是否自愿與合法進行嚴格審查。
此外,由于有的學者主張構成“認罰”的要素不包括對公訴機關量刑建議的認可,也就是被告人可以對量刑建議提出異議,因此認為“從寬”的合理性也應當納入法庭重點審查的內容。
(五)救濟程序
是否允許認罪認罰從寬案件中被告人上訴,是學者們一直有所爭議的問題。
有的觀點主張對該問題應視情況進行區分,對于適用簡易程序或者速裁程序予以審理的案件,不應當保留被告人的上訴權,而適用普通程序審理的案件,被告人有權利提出上訴。
有的觀點則認為應當保留被告提出上訴的權利,但同時不否認會出現被告認濫用上訴權的情況,因此主張對該類上訴案件,先行以閱卷的方式予以審查,確有重大錯誤的才進入二審程序。
三、研究現狀分析
目前,對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理論研究已取得了較為明顯的成果,為我國刑事訴訟程序的改革提供了重要參考。特別是對概念、價值、理論基礎等基本問題的研究為我國刑事訴訟程序理論發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礎,進一步明確了刑事訴訟改革的基本方向。但同時也看到,我國對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研究仍有一定的局限性,主要存在以下幾點不足:
(一)研究范圍較為局限
首先,對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研究多停留宏觀層面上,而具體制度構建、程序規則等技術層面的研究還稍顯匱乏。其次,學者們大多從“普適性”的角度對該制度進行研究,意圖將更多的案件納入該制度適用范圍,從而凸顯該制度存在的價值,但筆者認為,不同的案件有其特殊性,若想將所有案件納入該制度范疇下,需要十分成熟的理論基礎及充分的實踐經驗,現階段來講,以某類案件為出發點對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進行研究更具有實踐意義。最后,許多學者只熱衷于對認罪認罰制度進行單一的研究,忽視了認罪認罰與簡易程序、普通程序等現有訴訟程序之間的關系,究竟是在現有簡易程序、普通程序、速裁程序的基礎上融入認罪認罰制度,還是打破現有程序將其重構為被告人不認罪案件的訴訟程序以及被告人認罪案件的訴訟程序?這是一個頗值得研究的問題。
(二)價值定位上欠缺側重
從研究現狀看,學者們在解讀“認罪”與“認罰”的含義時,經常出現前后矛盾的解釋。例如,有的觀點認為“認罪”只需要對行為事實無異議,不要求對行為性質也認可,但理解“認罰”時,卻認為必須同意控方的量刑建議,而量刑建議必然建立在罪名等價值評價的基礎上,實踐中,在基本犯罪事實無異議的情況下,對罪名有所爭議的案件比比皆是,而這又無可避免的影響到量刑,因此,如果要求“認罰”必須同意控方的量刑建議,那么就要求認罪時對罪名也不持異議。這些矛盾反映出學者們在對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進行研究時,欠缺價值上的側重。
學者們普遍認可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有實體法和程序法上的雙重價值,從理論層面出發,確實無法否認這一制度所蘊含的雙重價值,但是從實踐角度來看,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在進行制度構建時,往往難以將兩種價值并重予以考慮,而側重不同所構建出的制度效果就不同。
正如上文所述,學者們對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進行建構時往往在案件范圍、啟用階段、參與主體等方面有所分歧,這些分歧產生的根本原因就是價值出發點不同,有的學者側重追求實體層面的價值,因此在認罪認罰適用案件范圍上采取比較謹慎的態度,認為輕罪案件才能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重罪案件則不適用,在參與主體的考慮上更側重關注被害者的感受,在啟用階段上主張將偵查階段排除在外。
筆者認為,現階段對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研究,應當以程序價值為出發點,兼顧實體價值。從該理論提出的時代背景來看,提高訴訟效率、實現繁簡分流是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核心功能,這一核心功能的實現比“從寬”的實體效果更具有實踐意義。具體來說,一方面,實體上的“從寬”不可能突破現有的制度基礎,特別是《量刑指導意見》已經對各種從寬情形進行了較為詳盡的規定,再行量化會涉及到不同類型案件的特殊性,因此在該問題上沒有較大的研究空間;另一方面,司法官員額制的實施,案多人少壓力不減反增,使得程序分流、訴訟程序簡化的需求更加迫切,認罪認罰從寬理論由此應運而生。因此,現下的當務之急是首先實現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程序價值,由程序價值推動實體價值的實現。
參考文獻:
[1]陳光中、馬康.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若干重要問題探討.法學.2016(8).
[2]白宇.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與刑事案件分流體系構建.甘肅政法學院學報.2017(1).
[3]陳瑞華.“認罪認罰從寬”改革的理論反思——基于刑事速裁程序運行經驗的考察.當代法學.2016(4).
[4]譚世貴.實體法與程序法雙重視角下的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研究.法學雜志.2016(8).
[5]陳衛東.認罪認罰制度研究.中國法學.2016(2).
[6]陳國慶.試論構建中國式的認罪協商制度.環球法律評論.2006(5).
[7]葉青、吳思遠.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邏輯展開.國家檢察官學院學報.2017(1).
[8]陳衛東.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中的幾個問題.國家檢察官學院學報.201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