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隨著我國企業規模的迅速發展,公司治理的相關問題也大量涌現,我國《公司法》及相關的規章在此方面還顯得較為滯后,需要進一步健全和完善。具體來說,我國《公司法》應區分董事與高管的責任標準,完善董事與高管的忠實義務與勤勉義務的內容,明確董事與高管的勤勉義務的判斷標準,忠實義務還應要求董事、高管為公司的最佳利益行事。
關鍵詞 董事 高管 忠實義務 勤勉義務
作者簡介:李嘉欣,寧夏大學碩士,研究方向:民商法。
中圖分類號:D922.29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7.08.170
一、問題及其意義
公司治理的核心問題是如何保證公司的經營管理層盡力為公司利益最大化努力,而不是為其個人私利服務。當前,公司中所有權與管理權的分離使得權利雙方的利益不對稱,導致公司的實際管理人利用履行職權的信息優勢損害股東權益,甚至造成公司的嚴重虧損。為了保護公司及其股東的利益,各國公司法紛紛針對這一問題制定了相應的法律法規,其中就有董事、監事與高管人員的信義義務,如有違反該義務的,股東有權代表公司提起訴訟。根據我國《公司法》第148條的規定,董事和高管對公司負有忠實義務和勤勉義務。值得一提的是,盡管我國公司法明確規定了董事與高管的忠實義務與勤勉義務,并對忠實義務的內容作了幾種情形的列舉。但是從法律條文中不難看出,我國公司法對董事與高管對公司所負有的義務并無區分且規定粗泛,尤其是對于勤勉義務而言,法律并沒有對義務的標準作進一步的界定,且高管義務從來都是淹沒于董事義務之中的,使得高管義務看似與董事義務別無二致。在實際中,勤勉義務的判定標準是什么?公司高管義務與董事義務應該完全一致嗎?
本文以萬科公司控制權之爭中所涉及到的董事與高管義務的一系列問題為主線,結合英美學者對信義義務的研究,從中得出董事與高管義務的內容與判斷標準,對我國應如何完善公司法中董事與高管義務提出建議,從而健全董事與高管之約束機制。
二、“萬科控制權之爭”中所涉及的信義義務的相關問題
“萬科之爭”事件在我國公司治理史上,已成為一個標桿性的案例,此事件所涉及的公司治理相關問題之多,引人深思。關于此次事件的始末,筆者在這里就不再贅述,僅對“萬科控制權之爭”中涉及的信義義務的相關問題進行分析。2016年6月17日下午,萬科召開董事會審議發行股份購買深圳地鐵資產的預案并表決通過,寶能與華潤先后聲明反對該提案,并且,寶能不久后又提起罷免萬科全體董事的議案。寶能在議案中提到,王石在擔任公司董事期間,違反了董事的忠實義務與勤勉義務。首先,王石長期離開工作崗位,2011年到2014年期間在國外游歷卻依然從萬科獲得報酬5000余萬元,且該報酬并未經過股東大會的事先批準。其次,他在董事會審議重組預案過程中沒有盡到注意義務,對項目的合理性沒有充分審查,不能反映股東的訴求,代表股東的利益。
王石是否違反董事的忠實義務?《公司法》第149條以列舉的方式規定了董事的忠實義務,可以看出在寶能的提案中并未有與法條中列舉的行為有相似,但是,第149條中有一個兜底條款,即“違反對公司忠實義務的其他行為”。此處所指的其他行為具體是什么內容無從得知,也無處參考,要想據此指控王石在2011年至2014年間的行為違反董事的忠實義務,還需要參照有關法律的相關規定以及類似案例的有效判決,從而證明王石的這些具體行為構成違反對公司的忠實義務。同理,王石在董事會審議重組預案過程中是否違反董事的忠實義務,也適用這一規則判定,遺憾的是,在相關法律文件中暫時找不到可參考的規定。王石是否違反董事的勤勉義務?王石在2011年至2014年間的行為是否違反董事的勤勉義務,首先取決于董事勤勉義務的判定標準是什么,公司法對此并無界定,能夠參考的只有《上市公司治理準則》,其中,根據第34條和第35條的規定,這個問題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在此期間王石是否“保證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履行其應盡的職責”,是否“以認真負責的態度出席董事會,對所議事項表達明確的意見”等事實問題。然而如何履行上述職責基本上屬于商業判斷,法律條文并沒有給出更為細致的規定。同樣的,王石在董事會審議重組預案過程中是否違反了董事的勤勉義務也無具體標準可參考,我國公司法中沒有對董事的勤勉義務給出明確的判斷標準,上市公司治理準則也只有一些原則性的規定。想要進一步分析上述問題,可以參考與借鑒其他國家關于此類問題的有關規定。例如,在美國公司法中,要求董事的行為是其合理相信的對公司最為有利的行為,并且付出與董事履職能力匹配的適當注意,即注意義務。不難看出,這種衡量標準是客觀的,只有嚴重疏忽大意才會造成損害,違反勤勉義務。實踐中,董事通常授權高管人員履行相應的職責,有專業素質的團隊進行分析決策,董事有權信任專業人士提供的信息和意見,并予以采納。董事不需要事必躬親,所以我們不能期待董事沒有任何過失,法律也不會制定如此苛刻的規定以妨礙市場自由。經營判斷規則假定,在經營判斷的場合下,董事遵守了忠實義務,經營判斷中不含有其個人利益與公司利益之間的沖突,董事獲取的據以做出經營判斷的信息在當時有理由被其認為是充分和準確的,董事在做出經營判斷時不存在重大過失,經營判斷本身不違反法律、法規或公司章程的規定,董事就可以得到保護。根據此規則,想證明王石在審議重組預案過程中有沒有違反勤勉義務,則需進一步了解有關事實,例如,萬科的董事是否做到認真盡職,有沒有聘請專業人士或機構做出評估和審查,是否存在重大的疏忽,有沒有違反公司章程的規定或其他不法行為。這些均需要進一步的采證,以當前新聞披露的信息我們無法考證。
從萬科案不難看出,我國公司法規定的信義義務存在諸多問題。我國公司法對忠實義務的規定內容比較詳細,將禁止性規定用列舉的方式展現,較為清晰,但這只是傳統公司法中的最基本的要求,為了提高企業的競爭力,加強公司治理,忠實義務還應該從積極義務方面作出相關規定。相對于忠實義務而言,法律僅概括性地規定了董事與高管對公司負有勤勉義務,并沒有對勤勉義務的判斷作出詳細界定,最高人民法院也沒有用司法解釋或案例等方式對其作進一步的規范,使得在具體案件中,為司法審判帶來了諸多不便。
三、如何明確和完善董事與高管的信義義務的內容
(一)董事的信義義務區別于高管的信義義務
公司的董事和高管都對公司負有信義義務,這一點已成為學界的通說。那么,公司董事的義務與高管的義務是否完全一致呢?當前學界與司法實踐并未重視二者的區分,歸其原因是在很多公司中,董事就是高管,即二者的權責存在著交叉重合。然而隨著我國公司規模的不斷擴大以及股權的分散,董事與高管的角色逐漸區分,在二者的職責和地位有了區分的前提下,仍然不對董事與高管的義務加以區分就缺乏妥當了。原則上,高管承擔的信義義務應比董事承擔的信義義務的內容要多,尤其是其中的勤勉義務。原因如下:第一,公司董事與高管在公司中的地位和角色是不同的,董事由股東大會選舉產生,而高管是由董事會任命的并由董事會決定辭退。現代公司的治理模式實際上是董事會具有監督職能,公司由高管負責經營管理。既然高管是公司的經營管理者,理所應當對高管施加更重的義務以使其對公司承擔更大的責任。第二,高管的職能特性使得其比非管理董事接觸到更多和更好的信息,他對公司的事務更加熟悉且有自由裁量權,因此高管應得到比董事更嚴格的義務承擔標準。第三,公司高管的薪酬要比非管理的董事高得多,所以高管理應比董事承擔更多的責任。第四,高管通常是全職工作,而非管理的董事只需投入精力與時間在董事會的事務中,高管在公司付出的工作時間要比董事多很多。
因此,筆者認為公司高管的忠實義務與董事的忠實義務基本一致,二者義務的區別主要是勤勉義務,具體來講就是高管違反勤勉義務的責任標準應高于董事,兼任公司高管的董事違反勤勉義務的責任標準也應當高于獨立董事。
(二)忠實義務應要求董事、高管為公司的最佳利益行事
近年來,一些發達國家對董事的忠實義務提出了更多的要求,除不得損害公司利益的傳統消極義務外,還強調董事要為公司的最佳利益行事的積極義務要求。相對而言,我國現行《公司法》第148條和第149條中關于董事忠實義務的有關規定僅僅是公司法中的基本要求。在實踐中,這樣的規定遠遠不夠,有的董事在決策時,并不考慮公司最佳利益,甚至盲目決策,在公司管理中不積極采取措施完善內控制度。董事通常是有任期的,為了在其任期內顯示業績通常會更在乎公司的短期利益,不長遠考慮公司的前景與發展,損害了長期利益。這些現象在國企中更頻繁的發生,海外投資中,國企領導的盲目決策必然會造成嚴重損失和其他嚴重后果,從而損害企業甚至國家的利益,但是國企在我國具有一定的特殊地位,政府通常會出面來幫助其渡過難關,最典型的案例就是“中航油案”,陳久霖的盲目投資以及過分的野心不僅使得企業虧損,自己也鋃鐺入獄。這些行為表明董事沒有專注地為公司的利益服務。因此,對董事的忠實義務,還應該強調董事要為公司的最佳利益行事。
(三)應明確勤勉義務的判斷標準
當前,各國對公司董事與高管勤勉義務的判斷標準各不相同。例如,美國相關法律規定,董事只對重大過失承擔責任。而英國則要求董事具有履行職務的可合理期待的一般知識、技能和經驗。德國以“正常謹慎的商業經理人”作為標準,相對而言,其標準比英美更顯嚴格。如今,市場經濟的快速發展帶來了更加復雜的商業環境,也就是說在公司的經營和管理上需要更加專業的高素質團隊。公司的董事與高管應當具有與職位相匹配的注意義務,對于我國企業,需要借鑒上述國家的實踐經驗與法律規定,要求董事與高管在履職中謹慎注意。實踐表明,對董事與高管施加明確的勤勉義務是必要的,如果他們在履職時更加謹慎注意,將會避免發生很多不必要的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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