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妨害公務罪是司法實踐中常見的妨害社會管理秩序犯罪案件。在妨害公務案件的辦理中,不僅會遇到因法律規定的籠統,致使界定罪與非罪存在困難,而且會遇到諸如酒后滋事類妨害公務案件,如何把握社會危險性條件,執法瑕疵對妨害公務案件認定等具體疑難問題。本文擬結合筆者在審查逮捕工作中辦理的相關案件,對妨害公務罪在立法和司法實務中的相關問題進行探討、分析,以期對準確認定該罪、正確適用逮捕強制措施有所裨益。
關鍵詞 妨害公務 執法瑕疵 案件
作者簡介:甄君瑋,天津市南開區人民檢察院偵監科副科長。
中圖分類號:D924.3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7.08.201
妨害公務罪既是刑法分則第六章中的第一個罪名,又是實務中的常見罪名。依據《刑法》第277條的規定,妨害公務罪主要包括兩種情形。一是一般情形,即以暴力、威脅方法阻礙國家機關工作人員、人大代表、紅十字會工作人員依法執行職務的行為;二是特殊情形,即故意阻礙國家安全機關、公安機關依法執行國家安全工作任務,雖未使用暴力、威脅方法,但造成嚴重后果的行為。司法實踐中,第一種妨害公務的情形較為多見。筆者擬就妨害公務罪一般情形在法律規定上存在的問題及實踐中辦理該類案件應注意的相關問題進行些許探討,加深對該罪名的理解和認識,希望對司法同仁有所借鑒和幫助。
一、妨害公務罪的法律規定問題
妨害公務罪在客觀方面僅表現為行為人實施了暴力、威脅行為。但行為程度、情節輕重、造成何種后果,我國刑法條文并未規定和體現。同時,妨害公務罪相較許多其他罪名而言,缺少具體而明確的立案追訴標準,導致司法實務中界定罪與非罪存在困難。很多妨害公務類案件是作為刑事案件抑或治安案件處理,往往取決于辦案部門和承辦人員自身的理解,致使相同或類似案件的處理結果不盡相同。
鑒于上述問題,筆者建議應對暴力、威脅的行為方式和程度予以明確。就行為方式而言,暴力、威脅須以公務人員的生命權、身體權、健康權、名譽權等為目標,對公務人員所實施的打擊、強制、威逼、脅迫行為,如毆打、捆綁、損毀財產、破壞名譽、傷害、殺害等。謾罵、吵鬧、對執法活動不理解而情緒激動講“氣話”及一般的推搡、拉扯等應排除在外。此外,除可能危及他人人身安全或公共安全的諸如放火、爆炸等自傷自殘行為外,一般自傷自殘行為也應該排除在外。就行為程度而言,應達到使公務人員不能適當地執行職務或者明顯有困難的程度,如造成公務人員輕微傷以上后果,煽動多人阻礙公務,圍觀人員眾多,造成現場秩序嚴重混亂等。
二、妨害公務罪的客觀性證據審查問題
在很多妨害公務案件中,公安機關既是行政執法主體,又是刑事案件的偵查主體,雙重身份或多或少對案件的公正處理存在影響。特別是在僅有民警一方證言的情況下,民警的證言往往帶有入罪的傾向性,許多情況下證實犯罪嫌疑人使用了暴力、威脅手段阻礙民警正常執行職務,而通過對執法記錄儀、行車記錄儀、案發地點監控攝錄設備等所記載的視頻資料的審查就會發現,有些案件中部分同案嫌疑人并未使用暴力、威脅手段或者僅實施了較輕的推搡、拉扯等行為。故司法人員在辦理妨害公務案件過程中,應更加注重對執法記錄儀記錄、監控視頻等客觀性證據的審查,結合其他證據,在全面把握案件事實的基礎上,進行準確認定,防止適用強制措施不當,甚至造成錯案。
如在一起周某某、馮某某涉嫌妨害公務案中,公安機關認定的案件事實為某派出所民警李某某、李某、高某某出警處置一起警情,當在某區一賓館內展開調查工作時,該賓館經營人周某某及其友馮某某不配合民警工作,對民警撕扯、推搡,期間,犯罪嫌疑人周某某對民警進行辱罵并擊打民警李某某鼻部,致李某某鼻部受傷,經法醫鑒定為輕傷。公安機關以犯罪嫌疑人周某某、馮某某均涉嫌妨害公務罪提請批準逮捕。經審查,犯罪嫌疑人周某某涉嫌妨害公務犯罪事實清楚。犯罪嫌疑人馮某某多次辯解,否認向執行職務的民警實施撕扯、推搡等行為。而三位民警的證言均證實犯罪嫌疑人馮某某阻攔民警制服、帶離周某某并實施推搡、撕扯等行為。通過對現場監控的視頻資料審查,并未發現馮某某有撕扯、推搡的行為。鑒于監控視頻并未拍到現場相關人員的全部行為,最終以事實不清、證據不足為由,對犯罪嫌疑人馮某某不批準逮捕,公安機關亦未提請復議。
三、執法瑕疵對妨害公務罪認定的影響問題
妨害公務罪要求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必須是在依法執行職務。而在實踐中,由于多方面因素的制約,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存在執法瑕疵的現象并不鮮見。執法瑕疵在一定程度上造成執法對象的對抗情緒濃烈,激化雙方矛盾,有時甚至導致特別嚴重的后果,應當逐步杜絕。但就執法瑕疵本身而言,是否成為嫌疑人的免罪事由,不能一概而論。在辦案過程中,應當注意區分是輕微瑕疵還是嚴重違法。對于執法主體不具有執法權限或濫用職權,侵犯他人利益,激起公憤或在程序上嚴重違法的情形,犯罪嫌疑人的阻礙行為不能視為妨害公務;而對于執法主體的輕微執法瑕疵,如語言不文明、規范、處置手段稍顯簡單、粗魯等,不能成為嫌疑人的免罪事由,僅可以作為評判其主觀惡性及是否具有社會危險性的因素。
如在一起劉某涉嫌妨害公務案中,公安機關認定的案件事實為X年X月X日X時X分許,公安交通管理局進行酒駕夜檢,醉酒后駕駛機動車輛的犯罪嫌疑人劉某發現交警酒駕夜檢后,與坐在副駕駛的李某更換位置。交警鄭某、楊某某發現后隨即上前進行攔檢,犯罪嫌疑人劉某拒絕配合民警工作,對攔檢交警進行辱罵并對楊某某進行毆打,致使楊某某面部右側受傷,傷情鑒定為輕微傷。經審查卷宗所附行車記錄儀記載的視頻資料發現,在犯罪嫌疑人劉某對攔檢交警辱罵、實施打耳光的暴力行為前,民警有擰其手腕、控制其右手、爾后將其拉起的行為。該行為在民警一方的證言中并未詳細涉及,僅稱為防止嫌疑人劉某躺在路上出現意外而將其拉起。故民警對嫌疑人實施的擰手腕、控制右手的行為明顯系執法瑕疵。綜合卷宗其他證據,考慮現場環境的影響因素,結合嫌疑人采用暴力手段前的相關行為,最終認定民警的行為系動作粗魯的輕微執法瑕疵而非無故毆打他人的嚴重違法,犯罪嫌疑人劉某依然構成妨害公務罪,但鑒于其僅打民警一耳光,情節較輕,系初犯,能夠認罪悔罪,主觀惡性不大,采取取保候審措施不致發生社會危險性,對其不批準逮捕。
四、酒后滋事類妨害公務案件社會危險性條件的把握
司法實踐中,許多妨害公務案件系酒后滋事。以筆者自身承辦的案件來看,自2011年至今共辦理公安機關提請批準逮捕的妨害公務案件27件31人,其中涉及酒后或醉酒滋事的為18件22人,占全部妨害公務案件件數的66.7%、人數的71%。可見,酒后滋事類妨害公務案件的處理好壞,很大程度上影響到妨害公務案件的辦理質量和效果。而在酒后滋事類妨害公務案件中,相當多的嫌疑人犯罪事實清楚,涉嫌構成犯罪不是審查的重點,重點在于對社會危險性條件的把握,從而正確適用逮捕強制措施。雖然嫌疑人酒醒后的認識態度反映其主觀惡性程度,但因我國《刑法》第十八條第四款明確規定醉酒的人犯罪應當負刑事責任,加之醉酒情況千差萬別,故不能僅憑此認定其有無社會危險性,而應綜合嫌疑人平時表現、對公共秩序的擾亂程度、造成的后果、偶爾飲酒還是長期酗酒、是否認罪悔罪進行賠償等案件的具體情況進行判斷。
如在一起2011年的華某某、孫某某妨害公務案中,二人案發前大量飲酒,華某某因醉酒騎車將面部摔傷,孫某某將其送至醫院后,二人無理取鬧,后以醫生不救治為由報警,民警出警后,二嫌疑人拒不聽從民警勸解,以民警不作為為由,先后動手毆打二位出警民警,致一位民警輕傷、一位民警輕微傷。歸案后,二嫌疑人均認罪悔罪。但鑒于該案系在醫院酒后滋事,對公共秩序的破壞程度較高,且造成民警輕傷之傷情,故綜合判斷對二嫌疑人批準逮捕。又如在一起2012年的崔某某、崔某妨害公務案中,二嫌疑人系父女關系,案發前在燒烤店飲酒且與他人發生爭執,后二嫌疑人被勸離,對方報警。民警出警后,在馬路邊找到二嫌疑人,在詢問崔某某相關情況時,其辱罵民警并動手,后崔某亦對民警牙咬、抓撓,致一位民警輕微傷。歸案后,二嫌疑人認罪悔罪。考慮二嫌疑人已進行賠償,系偶爾飲酒失控而非長期酗酒滋事,對公共秩序的破壞程度相對較低,僅造成民警輕微傷之傷情,故綜合判斷對二嫌疑人不批準逮捕。
以上是筆者在辦理妨害公務案件中對應當注意的幾個問題的些許思考,鑒于本人能力,并未涵蓋妨害公務罪的所有疑難復雜問題,目的是拋磚引玉,加深理解,引起共鳴,從而使司法同仁辦理該類案件更加得心應手。
參考文獻:
[1]最高人民檢察院偵查監督廳.刑事案件審查逮捕指引(第一版).北京:中國檢察出版社.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