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試一試那些少有人走的路

◎韓大爺的雜貨鋪

去試一試那些少有人走的路

◎韓大爺的雜貨鋪

小時候家里窮，也挺自卑。每到年關，父母就會帶我去一趟縣城，買點年貨，順便逛一逛。但凡走到一家裝修稍顯華麗的店門口，我都不好意思進去。

父親則比較放得開，他拉著我說：走，進去看看。我往往在冷風中從牙縫里擠出一句：不了吧，進去也不一定買，挺丟人的，萬一……父親聽到這里，會立馬把話接下去：萬一什么？萬一發現東西太貴怎么辦是嗎？貴的話咱可以不買啊，等有錢了再買唄。萬一人家冷笑翻白眼怎么辦是嗎？憑什么沖我們翻白眼，不買東西，還不允許顧客走走看看了？

現在想來，父親給予我最大的財富，便是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氣了。從那之后，有想做但不敢做的事，我都會先給自己一分鐘的時間，想想如果做了，最壞的后果是什么，自己能否承受得住，但凡可以，必做無疑。

剛上高一時，我在重點班。因為我們學校重理輕文，高一就讀于重點班的孩子，高二肯定都選擇讀理科，誰選文科，簡直是腦子進了水。嗯，我便是腦子進水的那個人。我知道，如果我選擇理科，怎樣也會考上個普通本科院校，將來找份還可以的工作，但就是怎么想怎么不暢快；若選擇了文科，也許只能考個專科，但即便這樣，我還是想想就覺得開心。

那個暑假，我們全體師生吃了一次飯。大家挨個到班主任面前敬酒，我這個選文科的像個格格不入的局外人，一萬個不敢走上前，因為班主任教物理，我的物理成績又常年穩定在倒數第一。我硬著頭皮走到她跟前：“那個……老師我要去文科班了。”我現在還記得，老師突然把嗓門抬到高八度說：你敢想敢為又肯下功夫，學理科會有進步的，即便學文，你也是出類拔萃的！那天離席之前，班主任拍著我的肩膀小聲說：做自己的決定，不用過分關注結果，哪怕跟別人不一樣，哪怕最后沒成功，也是另一種收獲，最起碼，咱這輩子不后悔。

當年的高考，我還是考上了一本。事情過去好多年了，但我仍記得這段話。

回想做過的那些“少數派”的決定，有的成了，有的沒成，但那些沒成的，不但沒有影響我快活的人生體驗，反倒覺得更值得一說。

讀大學時，學校組織運動會，要求每個項目都要有人報名。我們班美女如云，男生一只手就能數得過來。男子五千米長跑，其余幾位男同胞都是拒絕的，一方面，確實累人，另一方面，即便跑下來，也注定倒數第一，不夠丟人的。最后，我上了，不是因為我有實力，不是因為我臉皮厚，僅僅因為我想試試，我沒跑過。

比賽那天，縱然通過一個月的魔鬼訓練，我的速度有所提升，但一直處在倒數第二的位置，不過也算及格，因為我把倒數第一的那個同學跑吐了。

畢業那會兒我特別想去讀人大的研究生，錄取率實在太低，身邊的朋友家長也勸我謹慎選擇。當時有位曾教過我的老師恰好去人大讀博士后，我就顫顫巍巍地發了條短信給她，問問她希望大不大。沒過一會兒，她一通電話打過來：“這么說吧，很難，真的很難，競爭對手不是一般人，是尖子里的尖子，篩選特別嚴格。但老師還是希望你試一試，不然你以后回憶起來，會一直想這個事兒的。”

結果，我沒考上，差了一點，但我舒坦了。

我拿著高學歷去做幾個月勤雜工時，很多人不知道為什么；我在網上寫文章時，很多人不知道為什么；我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時，很多人不知道為什么。有時候，我也說不出為什么，只是特別清楚：那是我的選擇，是真正屬于我這個生命個體的選擇。而人之所以能證明自己活過，不也正源于此嗎？

我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甭管誰問我選擇性的問題，我都會“不負責任”地慫恿一下，告訴對方試一試，但這便是最大的“負責”。我也會告訴對方，結果很有可能失敗，但說不上為什么，我總是想告訴別人，試一試，再試一試。

后來我明白：匆匆幾十年，很多事情，試對了，是收獲；試錯了，是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