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打賞”個人所得稅征管問題

摘 要 2016年開始，網絡打賞功能日益火爆，在“網絡打賞”的時代，互聯網平臺為大V與網民間搭建了快捷的溝通及打賞款項支付渠道，讓更多的人從中獲得了巨大的收益，但是“網絡打賞”模式下的個人所得稅管理真空問題也逐漸凸顯出來。由此獲得的收入是否應該繳納個人所得稅？應該怎么繳納個人所得稅？是本文所研究的問題。

關鍵詞 “網絡打賞” 個人所得稅 稅法改革

作者簡介：高雅，中國政法大學民商經濟法學院研究生，研究方向：財稅法。

中圖分類號：D922.2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7.08.312

2016年是互聯網改變世界的新一年度，互聯網產業的不斷發展及智能手機的普及，中國互聯網用戶人數已達7.21億（居全球首位）。由此衍生出一系列新生事物，在以網絡分享知識為主的“知乎”網站上，一個關于“2016 年哪些科技切實地改變了你的生活？” 的回答，贏得了絕大多數人的贊同，他回答：電子支付、網約車出行、共享單車、外賣平臺、智能硬件、網絡理財、網絡直播、民宿短租、知識付費、網絡海淘這十樣改變了自己的生活。

其中有關“網絡直播”（涉及各大直播APP）和“知識付費”（如知乎、微博、分答、微信等網絡平臺）這兩樣內容均涉及到網絡支付打賞功能，由此獲得的收入是否應該繳納個人所得稅？應該怎么繳納個人所得稅？是我所想研究的問題。

一、何為“網絡打賞”

“打賞”一詞流行于文學網站、微博等平臺、直播平臺等網絡行為中。最早的網絡打賞模式其實起源于網絡文學網站，在網絡文學網站開通付費閱讀模式下，一部網絡文學（小說），只設置了部分內容可以免費閱讀，之后大部分章節和更新的章節需要網友購買該網站會員或者支付各種形式的卡券等方式才可以繼續進行閱讀。一般說來，付費章節按照千字幾分錢的價格向讀者收費，而收費費用中的部分將以稿費形式由網站支付給作者。

這種收費方式從網絡文學網站蔓延至其他領域。新浪微博于 2014 年 6月 12 日宣布啟動自媒體計劃，并同時啟動了“打賞”功能，該功能由用戶綁定支付寶賬號之后便可開通，微博博主可以支付作者設置的默認金額，也可以由讀者自己設置任意金額打賞，是否進行打賞完全自愿。據統計數據，打賞功能的啟動立刻吸引了 600 多位自媒體作者的加入，開通的前三天就有 26 萬元的累積流水，內測“打賞”的4個多月里已有30萬人次進行過打賞。

隨后的2015年3月，微信對贊賞功能進行內測。微信公眾號的“打賞”功能，是由作者的公眾號經過符合一系列要求后，可以申請開通此功能。有此功能的公眾號發布的文章，在贊賞頁面，其余用戶可以直接選擇設置好的2元至200元不等的限定金額，也可以自行輸入其他金額向作者的公眾號支付“贊賞”，通過微信錢包支付。已獲得千萬元投資的“網絡紅人”Papi醬，45天內在其個人公眾號“Papi醬”上共發布了16篇原創文章，總計獲得贊賞2381個 。2017年5月，蘋果IOS系統停止了微信的贊賞功能，隨之各微信平臺文章的作者紛紛在微信文章最后附上自己的收款二維碼，可以識別圖中二維碼直接向文章作者轉賬“打賞”。

除此之外，各類網絡直播平臺均成為使用“網絡打賞”較高的互聯網平臺，拿網絡直播平臺“斗魚”為例，如果你喜歡某個主播的節目，可以向這個主播贈送魚丸、火箭或者其他禮物，每個禮物可以通過觀看時長或人民幣兌換，主播收集到的禮物也可以從平臺折合現金提取收益。受到更多關注的主播可以和直播網站簽約，獲得更高的提成和簽約收入。快手網絡直播喊麥的主播“MC天佑”直播時，同時在線人數均高達20萬，微博具有四千多萬粉絲，憑著在直播中的人氣，發行了單曲、參演了電影，更有網站爆出和他簽約即支付其2000萬費用。

在“網絡打賞”的時代，互聯網平臺為大V與網民間搭建了快捷的溝通及打賞款項支付渠道，也讓“知識成為金錢”，更打破了傳統出版和閱讀機制，2016年網絡打賞成為新的紀年，讓更多的人從中獲得了巨大的收益，但是“網絡打賞”模式下的個人所得稅管理真空問題也逐漸凸顯出來。

二、“網絡打賞”的性質

（一）打賞是否屬于贈與性質或偶然所得

有些人認為，打賞屬于贈予，是網民對于自己喜歡的主播、作者的無償贈與，就好像朋友之間發紅包或者轉賬或者贈送禮物，是不屬于主播和作者的收入的。

“贈與”行為是贈與人將自己的財產無償給予受贈人、受贈人表示接受的一種行為，但是贈與行為是無償行為而且是單務行為，受贈人不需要付出任何義務即可享有。但網絡打賞的行為，并不是無條件存在的，是有順序的，首先是由于作者發表的文章，讀者喜歡后有打賞的意愿，然后才存在打賞行為。尤其在有償問答的網絡平臺上，是因為答題人回答了提問方的問題，所以也不是一種單務行為。對于網絡平臺的贈送禮物，雖然名義上是贈與，并且是向直播平臺購買禮物，錢是給了平臺，但是也是通過主播的“表演”所換來的。所以我認為，打賞不屬于贈與。如果這種行為都可以冠以贈與的名義，那么我們可以是否可以把發工資理解為老板的贈與，或者把這些作者要求打賞的看作是一種“乞討”（尤其是蘋果IOS系統停止微信文章打賞后微信作者掛出自己私人的收款賬號索要打賞費用），顯然都是不合理的。

偶然所得是指個人得獎、中獎、中彩以及其它偶然性質的所得。而符合開通打賞功能條件的平臺，一般都是有穩定的觀眾和固定的發布日期，則應當認為主播、網絡文章的作者對于此收益有所期待，并且只要持續更新，并有觀眾關注，就會有持續的收入，故我認為打賞不屬于偶然所得。

（二）打賞是否屬于稿酬

稿酬所得，是指個人因其作品以圖書、報刊形式出版、發表而取得的所得。我認為在各類網絡打賞的方式中，只有在微信公眾號、微博發布原創長微博、網絡文學網站等網絡平臺發布文章使用“打賞”功能，取得的收入才可以歸為稿酬。

按照知乎用戶的說法：一個自媒體人之前是文章底部掛廣告獲得收入，現在可以不靠掛廣告了，掛個打賞按鈕，只要讀者認同，認為這篇文章夠攢，認為從這篇文章中獲得了靈感，發自內心想主動去打賞作者，那這個打賞所得和之前的掛廣告所得，從作者角度來看，我覺得收入類型是相同的，都可以當作是對作者辛苦寫文章輸出有價值觀點的回報。

對于微信開通打賞功能的初衷，也是網絡平臺對于知識產權的保護的一種方式，所以打賞的金額更適用于歸類為稿酬。

另外，對于有償問答的網絡作者所獲得的打賞應不屬于稿酬一類，因為回答通常比較短，并且不具有文章的藝術性，一般是由某些專業領域的人回答，具有針對性，且并不具有文章的特性。若涉及到醫生、法律等專業領域，則可認定為咨詢費等收入。

（三）打賞是否屬于勞務報酬所得

勞務報酬所得，是指個人從事設計、裝潢、安裝、制圖、化驗、測試、醫療、法律、會計、咨詢、講學、新聞、廣播、翻譯、審稿、書畫、雕刻、影視、錄音、錄像、演出、表演、廣告、展覽、技術服務、介紹服務、經紀服務、代辦服務以及其他勞務取得的所得。

對于微信等能夠發布文章等內容獲得打賞的網絡平臺及網絡文學網站所得的收入，我認為屬于稿酬，故不屬于勞務報酬范圍內。

而對于有償問答形式的付費打賞，一般具有專業性，并且大部分回答問題者具有相關領域的職業，并且回答相關方向的問題，我認為這種打賞收入可以歸入勞務報酬所得。

而直播平臺上的“禮物”、“提成”等收入，更屬于自己從事演出、表演的形式獲得的收入，不管是直播打游戲或者直播吃飯，都是對著鏡頭進行“演出”，所以獲得的收入也應屬于勞務報酬。

三、網絡打賞應如何申報繳稅

關于網絡打賞所產生的稅款，應該由軟件服務商還是支付平臺履行個人所得稅的代扣代繳義務還需要區分具體的打賞模式。

目前，主流“網絡打賞”的支付方式有兩種，一種是軟件平臺（像微信、微博）直接開通微信、支付寶接口，打賞金額由支付者直接進入作者的個人相關賬戶中。第二種模式屬于網友必須在平臺上兌換網絡平臺自己規定的各種形式的“虛擬貨幣”，然后用其購買如“玫瑰花”、“游艇”等虛擬禮品贈送進行打賞，使用這種模式多見于網絡直播平臺及部分網絡文學網站。

北京岳成律師事務所主任岳運生認為，由誰申報交稅原則上取決于平臺是否具有對打賞的支配權。“如果打賞先進入平臺賬戶，由平臺進行分配，平臺應負有代扣代繳義務；如果打賞直接進入受賞人個人賬戶，平臺不參與分配，那么平臺不宜認定為代扣代繳義務人，應由受賞人申報繳稅。” 按照《個人所得稅代扣代繳管理辦法》第五條“扣繳義務人向個人支付應納稅所得（包括現金、實物和有價證券）時，不論納稅人是否屬于本單位人員，均應代扣代繳其應納的個人所得稅稅款”規定，作者需要提取網民支付的打賞金額時應由微信支付、支付寶等互聯網金融運營平臺履行代扣代繳勞務報酬個人所得稅的義務 ，如果打賞金額直接進入個人賬戶中，則應該由個人去申報交稅。

但是在實際中，各大網絡平臺規定不一。

從微信打賞模式來看，盡管騰訊單方面在《微信公眾平臺贊賞功能使用協議》第六節中表明，“騰訊僅提供代收代付功能，贊賞用戶應依法繳納的各種稅費，由贊賞用戶自行繳納。”此聲明看似合理，但實質上是企業規避責任的行為。如何監管其納稅行為，也就成了空白。

而網絡直播平臺多采用分成的方式支付主播費用，《中國經營報》的調查結果顯示，直播平臺和主播的分成比例為3：7或4：6不等，直播平臺雖然也抽成，目前也實行簽約主播制，但是主播認為自己的稅款由平臺代繳，平臺則推諉由個人負責，網絡平臺也并不能很好的代收代繳個人所得稅。

由于我國個人所得稅常年依賴于代收代繳，所以個人申報一直以來都并不積極，這點寄希望于個人所得稅改革以后，如果可以將個人的身份證和納稅賬戶綁定，實行電子申報，簡化申報方式，甚至可以在支付寶一鍵納稅，就可以在個人申報緩解實現一定的便利。

四、網絡打賞征稅個人所得稅的思考

網絡打賞功能對于我國現行的個人所得稅管理是一個新興的挑戰，我國采用的分類所得稅制模式，優勢在于操作簡單，成本低，可以使行政機關能夠簡便操作，保證了稅收效率。但是由于它的分類無法窮盡納稅人的應納稅所得的種類，分類所得稅制模式對納稅人的收入分類，但并不匯總，無法衡量一定時期內納稅人的全部收入情況，也就不能全面、客觀地評價納納稅人的稅負能力 。納稅人不同的收入形式可能會導致不同的稅負，違反稅收公平的原則。高收入者很容易因為其收入不屬于常規收入形式而不必納稅，低收入者由于主要收入是工資、薪金等常規收入而容易被征稅。比如本文討論的網絡打賞功能的收入形式就并沒有明確規定在現行法律中的某類中，就讓現在的被打賞者鉆了法律的空子，而那些不出家門就可以收貨幾百萬粉絲的網絡紅人一年收入很容易就過萬甚至過百萬，卻不繳納稅款，這未免十分不公平。

另外對于這部分收入的起征點也應該加以規定，如果不設置起征點一律納稅則會加重人民負擔，并不能起到公平的作用。同時若建立個人身份證與納稅號碼綁定的系統，可以將個人的各類收入累計，一并計算個人所得稅的起征點，避免偷稅漏稅的產生。

另外，需要簡化納稅程序，大力推廣電子結算方式的應用，簡化個人申報納稅手續，降低個人申報納稅人的納稅成本，能夠更好的保障稅收收入。

最后，需要對網絡平臺加強監管，對于網絡平臺簽約主播、簽約作者所獲得的打賞收入，應由網絡平臺代收代繳，這也是網絡公司應當履行的社會責任。而對于網路平臺上通過發布微信文章獲得打賞實現“賣文救子”等行為加以禁止，讓其轉移至專業的求助平臺。

總之，網絡打賞是一個新興產物，但不會轉瞬即逝，若不對此問題加以重視，會有更多的人鉆法律漏洞。有必要針對網絡特點修改完善相關法律法規，及時填補空白，讓互聯網世界真正做到有法可依，讓網絡打賞這一新生事物得以規范發展。

注釋：

2016 年哪些科技切實地改變了你的生活？本題已收錄知乎圓桌.2016 年度盤點.https：//www.zhihu.com/question/53274390/answer/134936679？utm_campaign=official_account&utm_source=weibo&utm_medium=zhihu&utm_content=answer.2017年6月10日登陸.

艾希.打賞收入，該不該征稅？ http：//www.hisanming.com/shyf/1783.html.2017年6月10日登陸.

采悟.打賞收入如何交個稅？.知乎.https：//www.zhihu.com/question/28486002/answer/41077535.2017年6月10日登陸.

專家：網絡打賞和直播所得應繳個人所得.快科技網.http：//news.mydrivers.com/1/511/511238.htm.2017年6月10日登陸.

姚君.淺議“互聯網+打賞”個人所得稅管理問題.中國稅務網.http：//ctax.org.cn/hyzq/ywyj/201612/t20161214_1050879.shtml.2017年6月10日登陸.

朱東超.芻議我國個人所得稅現現狀及其改革.理論研究.2005（2）.

參考文獻：

[1]梁嘉茵.網絡主播的收入的個人所得稅的征稅問題探討.現代經濟信息.2017（1）.

[2]武輝.當前個人所得稅存在的問題與對策研究.中央財經大學學報.2009（1）.

[3]杜濤、石省昌、董瑞強.新個稅啟航.經濟觀察報.2016年3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