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規劃學術語的整理與規范

方小兵

摘 要：通過自建的語言政策與語言規劃語料庫，全面搜集提取本領域術語，梳理術語概念體系和關系層次，整理匯編成漢英對照的雙語術語手冊，并通過篩選最佳譯名、推薦權威釋義、建構術語相互參照體系、進行術語辨析等方式，為術語定名定義，以期改善本領域術語理解和使用狀況，促進相關理論研究，并為術語的統一規范工作提供參考和依據。

關鍵詞：術語，語言規劃，語料庫，概念體系，術語規范

中圖分類號：C04；H002；H083文獻標識碼：ADOI：10.3969/j.issn.1673-8578.2017.04.002

Abstract： The purpose of this study is to collect terms in language planning and language policy based on selfbuilt corpus of the field. By sorting out conceptual system of the field， the terms collected will be compiled into a bilingual terminology manual. By selecting the best translation， recommending authoritative definitions， constructing crossreference system， and differentiating terminology， we hope this can improve the understanding and use of terms in the field， promote related researches and provide reference for the standardization of terminology.

Keywords： term， language planning， corpus， conceptual system， terminology normalization

一 語言規劃學的術語問題

術語規范一直是語言本體規劃中的一個重要課題。語言規劃學自身的術語問題也引起了國內外學者的關注，相關研究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1. 相對與相近術語的辨析

例如，希夫曼（Schiffman）對比分析了“顯性語言規劃/隱性語言規劃”“自下而上語言規劃/自上而下語言規劃”等詞組型術語[1]，約翰遜（Johnson）討論了“語言復興/語言復活”“語言權利/語言人權”等同族術語[2]。我國學者也對許多術語進行了探析，如“瀕危語言/衰變語言”“語言態度/語言認同”“語言保護/語言保存”[3]，“語言資源/語言經濟”“語言服務/語言消費”[4-5]，“語言安全/國家語言能力/語言戰略”[6]。

2. 術語的創制、引進與規范

李宇明在《術語論》中專門討論了術語本土化、國際化和規范化問題，并撰文深入論述了“功能規劃”“語言生活”“語言競爭”等術語的內涵、外延和應用價值[7]；郭熙特別關注本學科術語的引進與規范，如“華語”的英譯和heritage language的漢譯[8]。

3. 術語整理工作

科瓦魯維亞斯（Cobarrubias）和菲什曼（Fishman）等都曾經對本領域術語的使用狀況進行了梳理[9]，蘇新春、祝畹瑾、蘇金智等參編的《語言學名詞》也對本領域部分術語進行了整理[10]。

總體看來，目前研究已有一定積累，但仍存以下一些不足。首先是系統性的術語整理工作尚未開展。60多年來，本領域涌現出大量術語，但術語間的層次關系、區別特征及關聯性不甚清楚，需要及時開展綜合性、窮盡式的整理，否則將會積重難返，影響學術思想的交流與傳播，影響語言政策的闡釋與實施。其次是術語本體化工作不到位。一方面，對國外術語誤讀和扭曲翻譯的現象導致了術語譯名混亂。例如，heritage language就有“遺產語言”“傳承語”“繼承語”“祖裔語”“族裔語”“祖籍傳承語”“祖語”等多個譯名，而關于language shift概念的中文表述，學界也有“語言更替”“語言變遷”“語言轉換”“語言轉用”“語言轉移”“語言換用”等多種形式。另一方面，中國學界對國際術語的動態跟蹤不夠，一些有價值的術語沒有得到及時關注和引進，如translanguaging、language appropriation、Diaspora language，等等。最后是術語國際化意識不足。許多“漢源術語”的外文譯名還不統一，如“國家語言能力”“（大）華語”“語言生活”“語言戰略”等的英文譯名尚未達成一致，影響了中國學術思想的國際傳播和國際學術話語權的建構。

雖然任何一個學科在形成和發展初期都會出現術語競相爭鳴和使用混亂的狀況，但若在學科蓬勃發展之時仍不能及時進行術語梳理，就會帶來許多無謂的爭議，影響學術共同體的建構和學科的發展。語言規劃學也不例外?？梢哉f，本領域的術語規劃工作不僅十分必要，而且非常迫切。

二 語言規劃術語整理與規范的主要工作

目前，語言政策與語言規劃學的術語整理和規范工作主要包括術語提取、術語整理和術語匯編三個方面的內容。

1. 專業語料庫建設和術語提取

首先應該創建一個中等規模的專業語料庫用以篩選術語，盡可能對術語進行清點以囊括學科全部基本概念，確保術語詞表的完備性和充分性。語料庫文獻來源及術語提取范圍分別如下：（1）本領域譯著，如《語言規劃經典譯叢》和《語言資源與語言規劃叢書》（已出版8冊）及每冊所附“譯名表”。（2）《中國語言生活狀況報告》（2005年至今）及每冊所附“術語索引”。（3）國內核心期刊發表的本領域研究論文（約300篇）及論文關鍵詞列表。（4）本領域中文著作，如《國外語言政策與語言規劃進程》《語言規劃概論》及書后所附“（英漢）術語表”。（5）中英文術語手冊，如《語言學名詞》、A Glossary of Sociolinguistics等。（6）本領域英文學術著作（約100部）及書后所附“主題索引”。（7）英文百科全書，如Encyclopedia of Language and Linguistics（2006）、Encyclopedia of Language and Education（2008）及The Encyclopedia of Applied Linguistics（2013）及百科全書條目（約5000條）。

2.術語匯編

（1）確定收錄詞條。全面搜集國外新術語和中國大陸原生術語，適量收錄港澳臺術語。（2）選取正名和處理異名。判定術語學科歸屬，區分學科術語與非學科術語，鑒別術語（包括準術語）與非術語。（3）關聯術語。依據學科概念體系，歸并和分解同源術語、多義術語和多源術語，排查假同義術語。通過刪重查漏對術語進行系統性整合，建立術語相互參照體系。

3. 術語整理

（1）為每條術語提供推薦性釋義。在上述語料庫中檢索術語的定義，比較分析進而整合學界業已慣用的闡釋，確定權威定義，并在此基礎上對同族術語進行術語辨析和消除歧義。（2）譯名整理。注意引入術語譯名的準確性、區分度和能產性，注意“漢源術語”英文譯名的準確性、獨特性和適應性，提高術語傳播效應，減少因術語問題引起的混亂和誤會。

三 語言規劃術語手冊編制中的難點

在制作術語列表的過程中會遇到許多實際問題。比如，在60多年的研究中，中西方學者在語言政策與語言規劃領域提出過哪些重要的術語？如何從大量的中英文文獻中提取專業術語？如何保證術語的專業性、客觀性和代表性？如何歸并和關聯相近術語？如何確定術語譯名以保證最后的雙語詞表具有較高的認可度？這些都是制作術語列表時無法回避的問題。

語言規劃學是一個交叉學科，一些方言學、文字學和社會語言學方面的術語常常在其中高頻次出現，而且目前學科的概念體系尚不完備，因此確立術語的收錄標準和范圍必將成為一個難點所在。應該采用專業語料庫處理數量龐大的語料，根據詞頻統計結果篩選出每一個術語；同時在選取語料時適當考慮地域分布原則，兼顧港澳臺和海外華人的學術文章，以保證術語的覆蓋面；考慮到語言規劃學日新月異的發展趨勢，我們建議通過關鍵詞跟蹤的辦法，及時補充和更新語料，保證術語的適時性。

在提煉和整合術語定義過程中也會遇到許多問題。比如，對專業術語進行定義，應該遵循什么樣的標準？如何處理學界對同一個術語的不同定義？如何挑選和確認權威定義？怎樣整合不同流派學者的定義？這些都是確定術語定義時必須加以解決的問題。

對于同一個術語，不同學者的理解可能相距甚遠，他們會基于自己的研究視角和理論模型進行界定，如已有文獻中關于“母語”“語言意識”和“（國家）語言能力”的定義都不下10種；另外，一些文章并不是在下定義，而是做詮釋，僅對術語的某些性質和特點進行解說，沒有抓住基本屬性和本質特征，造成概念外延和內涵的含混。應該整合學界業已慣用的闡釋，兼顧術語的廣義概念和狹義概念，關注概念的適用范圍，比較篩選確定權威定義，力爭提供優質定義。

四 語言規劃術語手冊編制的方法

語言政策與語言規劃領域的術語整理規范和術語手冊編制是一項十分繁雜的工作，為了提高工作效率，并保證其科學性，建議綜合運用以下幾種方法。

1. 文獻研究法

全面搜集相關資料，通過精讀和泛讀相結合的方式，對語言政策與語言規劃領域的中外文獻，包括專著、編著、期刊論文、工具書等，進行歸納整理和比較分析，準確識別術語和非術語，科學鑒定術語和準術語，弄清術語的來源、產生背景和適用范圍，梳理術語在流通中產生的名稱變異和理解分歧。

2. 語料庫研究法

基于專業語料庫進行計算機輔助術語提取，以有效提升工作效率并確保術語的一致性。建議利用術語管理工具SDL Multiterm 2015 Extract從自建的專業語料庫中提取中英文術語，制作語言政策與語言規劃中英文對照術語表；同時，在語料庫中標注出術語的定義（或解釋性語句），作為本領域知識本體構建的結構化知識來源。

3. 定量研究法

在中英文對照術語表基礎上，基于詞頻統計生成詞頻表，作為收詞立目的科學依據；可以借助CiteSpace文獻計量學方法對語言規劃和語言政策研究的論文數據進行可視化分析，達到驗證術語的代表性、流通度和適時性的效果。

五 語言規劃術語手冊編制的價值

1. 推動學科建設

術語匯編作為對知識系統的整理，是從宏觀上對術語按照學科概念體系進行梳理，這不僅可以摸清家底，厘清術語層次關系，而且有助于發現各類術語的設置和使用問題，從而用系統化而非原子式觀念與手段去解決這些問題。因此，術語整理工作可以在理論上克服目前語言政策術語研究缺乏系統整體觀念的傾向，從學科層面推動中國語言政策和語言規劃的理論研究。

2.為術語標準化和規范化提供參考依據

對“同名異實”的多義術語和“同實異名”的同義術語進行梳理和辨析，有助于消除歧義，減少混亂，方便溝通與查詢。在實踐上，可以為學界提供對話平臺，消除語言政策理解與執行中的障礙，并引導相關部門重視和關注當前語言政策與語言規劃領域術語使用中存在的問題，使自身工作成為語言本體規劃中的一項重要實踐內容。

3. 促進術語的本土化和國際化

統一外來術語的中文譯名有助于促進術語的本土化和規范化，整理“漢源術語”的英文譯名則可以提高其在國際術語庫中的比重和影響力，促進中國學術思想的國際傳播。

總之，語言政策與語言規劃術語的整理與規范可以為本領域的科研人員提供參考，為各類語言政策研究智庫提供基礎文獻，為各級政府部門決策提供參考，為國家今后語言政策的制定和語言管理工作的更好開展提供科學的依據。

參考文獻

[1] Schiffman H F. Linguistic Culture and Language Policy[M]. London： Routledge， 1996.

[2] Johnson D C. Language Policy[M]. London： Palgrave Macmillan，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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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李宇明.語言資源觀及中國語言普查[J].鄭州大學學報，2008（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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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李宇明.術語論[J].語言科學，2003（2）：3-12.

[8] 郭熙.論漢語教學的三大分野[J].中國語文，2015（5）：475-478.

[9] Cobarrubias J， Fishman J A.Progress in Language Planning： International Perspectives[M]. Berlin： Mouton， 1983.

[10] 全國科學技術名詞審定委員會.語言學名詞[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