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單位”英譯的探討

初良龍+楊菲

摘 要：“單位”作為中國社會結構的基本組成單元，是具有鮮明中國特色的術語。文章將“單位”一詞的中文釋義與其較為常用的英文譯詞unit進行對比，借助語料分析該詞英譯現狀、存在的問題及原因，并從翻譯的多樣化及具體化等方面對該詞的英譯提出相應建議。

關鍵詞：單位，中國特色術語，英譯

中圖分類號：N04；H059 文獻標識碼：ADOI：10.3969/j.issn.1673-8578.2017.04.007

Abstract： As a basic component of Chinese social structure， “danwei” is a term with distinctive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This paper compares the definition of “danwei”with that of its closest and most commonlyused equivalent “unit” in English， analyzes the present status in translating “danwei” with the assistance of corpora and puts forward relevant suggestions in terms of diversity and specificity.

Keywords： danwei， terms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English translation

引 言

根據《現代漢語詞典》的釋義，“單位”一詞主要有兩層含義：一是指計算事物數量的標準，如“米”為計量長度的單位，“秒”為計算時間的單位，“克”為計算重量或質量的單位等；二是指機關、團體或屬于機關、團體的各個部門[1]。在《漢英大詞典》中，“單位”一詞的對應譯文為：①（計量事物的標準量的名稱）unit （as a standard of measurement），長度單位 a unit of length、貨幣單位 monetary unit；②（機關、團體或屬于一個機關、團體的各個部分）unit （as an organization， department， division， section， etc.），附屬單位 affiliated unit、基層單位 basic unit； grassroots unit、行政單位 administrative unit[2]。我們發現，“單位”的這兩層釋義在該漢英詞典中都使用了同一個英語對應詞unit。

英語unit一詞源于拉丁文unus，是16世紀末文藝復興時期發明的一個數學用語，表示數字“一”。這個詞進入英語后，由原來的數學術語進一步抽象為構成整體的基本“單位”。MerriamWebsters Collegiate Dictionary（《韋氏大學詞典》）中對unit的基本釋義為the smallest whole number greater than zero： ONE. 大于零的最小整數單位，即“一”[3]。《新牛津英漢大詞典》對unit的釋義為兩層：① an individual thing or person regarded as single and complete， especially for purpose of calculation； each of the individuals or collocations into which a complex whole may be analysed（構成整體的人、物等的）單位、單元。這些構成整體的基本單位，可以是復雜機械的部件、組件；住房的單元；醫院等機構中具有特殊功能的部門；大部隊的小分隊；課程的單元；產品單品等。② a quantity chosen as a standard in terms of which other quantities may be expressed計量單位、記數單位、長度單位、電流單位等[4]。通過對比發現，unit在表示計量單位和記數單位時，可以和漢語中的“單位”互譯。而當漢語“單位”一詞用于表述機關、團體或屬于一個機關、團體的各個部分的概念時，與英語unit（構成整體的人、物等的）單位、單元的釋義相關性不大。本文將要探討的就是“單位”作為機關、團體、公司和企事業部門概念的英譯問題。

一 “單位”英譯的現狀

作為對機關、團體、公司和企事業部門的統稱，“單位”對于我們并不陌生。例如，《中華人民共和國環境保護法》規定：“一切單位和個人都有保護環境的義務。”《中華人民共和國電力設施保護條例》規定：“生產經營單位的主要負責人對本單位的安全生產工作全面負責。”“單位”一詞不僅常出現在法律條文中，也是官方媒體、政府公文里的高頻詞。政府下發文件時，要求“各部門、各單位認真貫徹執行”；學校教務處下發通知，不忘提到“請各教學單位做好評選和推薦工作”。在日常生活中，我們也經常聽到：“您在什么單位工作？”“我已經到單位了，放心吧。”“現在的單位還能給年輕人分房子？沒聽說過！”可見“單位”一詞對中國人的重要性。

那么，這一術語在實際應用中的英譯情況是怎樣的呢？我們利用CNKI 翻譯助手，使用“單位”作為關鍵詞條進行檢索，從篩選出來的符合語義條件的52條語料中發現（見表1），46.2%的語料使用英譯為unit或由unit構成的短語，如work units，而使用其他對應詞（如organization、office等）的語料僅占19.2%[5]。可見，一般情況下，我國科研工作者在翻譯“單位”這一術語時，首先想到的是unit或者由其構成的相關短語。這說明在翻譯時，作者明顯受到了英漢對應詞義或者詞典釋義的影響。另外，還有高達34.6%的作者對“單位”進行了省譯。通過對文章語境的分析，我們發現“單位”一詞常作為同位語，沒有實際意義，所以可以不譯，如“本研究依托作者所在單位國家地震局”，但漏譯的情況并不少見。CNKI 翻譯助手中的語料也包括working unit、working place、working company等錯譯情況。以上說明“單位”一詞作為術語，其英譯還遠未達成共識，存在很多模棱兩可之處。

高達46.2%的語料使用unit或者由unit構成的短語，這是否符合英語的表達方式呢？通過驗證在英語世界中如何表達中文的“單位”概念，或許會得到一些啟示。我們借助大型英語語料庫——美國當代英語語料庫（COCA），把unit作為關鍵詞條輸入進行檢索，發現符合條件的語料超過三萬條。為了降低語義排查和辨析的難度，控制其詞義范圍，減少多義詞中不同詞義帶來的干擾，我們選擇把與unit最相關的短語work unit作為關鍵詞條，進行檢索。在COCA語料庫的檢索結果中（見表2），work unit共出現45次，其中特指“中國的工作單位”（與danwei、Chinese等并列使用）共24處，占53.3%。其余46.7%的語料并不局限于中國語境，其中9處涉及醫療，4處涉及軍隊，其他8處為各類專門小組[6]。這些用法與英語詞典釋義（醫院等機構中具有特殊功能的部門；大部隊的小分隊）相符。

由此不難看出，“單位”作為機關、團體或屬于一個機關、團體的各個部分的概念，是具有中國特色的標簽化術語。如果把unit作為“單位”的譯名，在英語世界中，一定程度上需要借助語境的幫助，才能夠被理解和接受。這說明該譯名對于英語母語者來說仍然比較陌生。

二 “單位”英譯的原因分析

根據已有文獻推算，“單位”一詞作為機關、團體或屬于一個機關、團體的各個部分的概念，應該出現在新中國成立前后，是在中國社會體制改革過程中形成的。因此伴隨社會主義新中國出現的“單位”可以作為新詞看待，是以前沒有的新事物。從語言學角度來看，該術語的產生過程如下：單位①→單位②。漢語中“單位”是舊詞被賦予新的含義的語言現象。這種詞義變化稱為詞義的轉移，是通過隱喻中的相似和聯想關系，在兩件相似的事物之間建立聯系，使其詞義從一件事物向另一件相似事物發生轉移。漢語中出現的詞義轉移導致了英語中的語義空缺，在沒有現成對應詞的情況下，采用了就近借用的方式：單位①→unit→單位②。通過一個已有詞語unit作為對“單位”一詞在英語中詞義空缺的補償，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從民族文化心理上看，單位既是具體的部門或機構，又是抽象的心理概念。在中國人心目中，“單位”成為地位僅次于“家庭”的社會基本單元，形成了以集體主義為基礎的社會職能，強化了個人在集體中的義務與職責。“有單位”曾經是國人“功成名就、安家立業”的體現。在中國人心目中具有穩固性和不可替代性的“單位”，與在西方民族心理中相對松散的企業、部門、機構是不同的。這類具有民族特色的術語經過時代的過濾和歷史的積淀，不同民族對此有不同的心理體驗。這些都給這類詞語的翻譯造成困難。

三 翻譯建議

“單位”作為我國社會主義制度下特有的社會組織結構，在英語中沒有完全對應的詞語，這是正常的。毋庸諱言，社科術語翻譯實踐本身并非易事，跨文化、跨語言的術語傳播具有自身的特殊性和復雜性[7]。在這里，關鍵是術語的譯名由誰來決定，是由創造和使用這個術語的主體即中國人來裁定，還是要視英語國家語言使用者的接受程度而定。我們認為應該平衡二者的關系，既不能完全以漢英詞典的解釋為根據尋找譯名，又不能拋開英語國家語言使用者的語言習慣，自說自話。在翻譯此類具有中國特色的術語時，一方面應考慮到中國的具體情況，另一方面應符合目的語表達習慣。當“單位”作為抽象概念時，unit作為折中的譯名，盡管翻譯存在“中國腔”，但我們認為是可以接受的。同時也要注意，在可能的情況下盡量不拘泥于unit一詞，避免該詞的過度使用。尤其是當“單位”有具體所指時，要考慮譯語的多樣化、具體化，采取不同的翻譯策略。

首先，翻譯的多樣化。除了unit，如“一切單位和個人都有保護環境的義務”譯成all units and individuals shall have the obligation to protect the environment，在某些情況下，將“單位”譯為enterprises and institutions也完全可以。最常見的“國家機關和企事業單位”可以譯為state organs， enterprises and public institutions；“有關單位”可譯為relevant government departments or organizations；“成員單位”可譯為member units/agencies，或譯為members；“示范單位”可譯為model entities；“省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可譯為major heritage site protected at the provincial level；“生產經營單位的主要負責人對本單位的安全生產工作全面負責”可譯為the major personincharge of the production and business operation entities shall take charge of the overall work of the production safety of the entity concerned。

其次，翻譯的具體化。應視具體情況盡量將“單位”的下義詞翻譯出來。大學、公司、研究院、實驗室等都可以稱之為“單位”，如“我的工作單位是大學”，譯為my university即可。具體化的例子還有很多，如“主辦單位”可譯為sponsors；“用人單位”既可譯為employing units，又可譯為employers；“科研單位”可譯為R&D departments；“要害單位”可譯為key departments；“排污單位”可譯為polluters。因此在翻譯時，不要一味追求譯語的概括性，而應盡可能將其具體化，使其符合目標語表達習慣，避免在跨文化交流過程中產生誤解。

另外，一些對于“單位”的表述只是我們已經養成的漢語表達習慣，未必有實際意義，這種情況下，可以考慮意譯或不譯。如“國家知識產權局成為專利合作條約的受理局、國際檢索單位和國際初步審查單位”可譯為the State Intellectual Property Office is Chinas agency dealing with cases involving the Patent Cooperation Treaty， performing international patent searches and preliminary examinations。而日常用語“您在什么單位工作？”譯成“Where do you work？”或“What do you do？”就可以。再比如，在某些儀式場合，尤其是當表示感謝或發出邀請的時候，“有關單位”一詞可以不譯，而是直接譯出具體單位名稱，這樣更符合英語表達習慣。

參考文獻

[1] 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 現代漢語詞典 [M]. 6版.北京：商務印書館，2012.

[2] 吳光華. 漢英大詞典 [M]. 3版.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0.

[3] MerriamWebsters Collegiate Dictionary[M]. 11th，ed. Springfield： MerriamWebster， Incorporated， 2003.

[4] 新牛津英漢大詞典 [M]. 2版.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13.

[5] 單位[EB/OL]. [2017-02-11]. http：//dict.cnki.net.

[6] work unit [EB/OL]. [2017-02-11]. http：//corpus.byu.edu/coca.

[7] 陶李春，殷健.論社科術語翻譯研究的多層次與多維度[J].中國科技術語，2015（5）：34-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