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文/理科學位論文致謝語比較研究

徐 今 阮玉芳

（1.大連理工大學人文學院，遼寧 大連 116023 2.北京師范大學腦與認知科學研究院，北京 100875）

漢語文/理科學位論文致謝語比較研究

徐 今1阮玉芳2

（1.大連理工大學人文學院，遼寧 大連 116023 2.北京師范大學腦與認知科學研究院，北京 100875）

學位論文致謝語是學生向為他們提供幫助的人表達感謝的平臺，同時也展示了他們的核心的學術價值。本文以50份大連理工大學文、理科優秀本科畢業論文致謝部分為研究對象，從致謝對象、語步、致謝言語行為、莊雅度等方面對它們進行了比較研究。采用ICTCLAS進行分詞，使用AntConc軟件進行分詞后的語料分析，使用SPSS13.0軟件處理統計數據。研究結果顯示，文、理科致謝語在上述4個方面均顯示出了差異。

致謝語；語步；言語行為；莊雅度

致謝是學位論文的重要部分，不僅是作者向曾經給予學術上、資源上、精神上幫助的人們表達感謝的機會，同時也展示他們的一些核心思想，例如謙虛和感恩意識。不論是作為社會個體或學者，感恩、謙虛、誠實等品質都是可貴的。然而，當下學位論文致謝部分抄襲嚴重，內容空洞，學生缺乏相應體裁寫作訓練，面對致謝語，無從下筆。本文旨在通過對文理科論文在致謝對象、語步、致謝言語行為、莊雅度4個方面的分析比較，展示致謝語的主體結構，為學位論文致謝部分的書寫提供一定的參考。

一、研究概況

我們主要參考了前輩學者在兩方面展開的研究：學術論文致謝語語步結構的研究以及語體莊雅度的研究。20世紀70年代以來，國外學者對學術語篇（academicdiscourse）或科學語篇（scientificdiscourse）的關注程度與日俱增。直至1981年，JohnSwales提出學術語篇引言部分的 CARS（creating a research space）語類模式，語言學家才開始關注學術語篇的研究。雖然對學位論文致謝部分的研究，自20世紀60年代起，在學術著作、公開發表的學術論文和學位論文中就已經十分常見，且在學術語篇的寫作過程中顯示出重要的作用，但是直到Hyland2003年發表《博士論文致謝：一個灰姑娘語類的結構》[1]和2004年發表《研究生的感激之情：博士論文致謝部分的語類結構》[2]，對該語類的語言學研究才真正起步。因而學位論文中的致謝部分被Hyland稱作“灰姑娘”。Hyland不僅比較了香港英語寫作的碩、博士論文致謝部分的差異，同時也比較了不同學術背景的學位論文致謝的差異。姜亞軍、趙明煒對我國英語寫作碩/博士學位論文致謝語進行了比較研究[3]。對漢語寫作的學位論文致謝語的語步結構進行研究的卻很少見，而突出不同學科背景導致致謝語差異的研究則更少。另一方面，是對語體莊雅度的研究。馮勝利逐步完善了他的莊雅度理論框架，建立了漢語書面語體莊雅度自動測量系統。然而，莊雅度體系建立以來，卻鮮有將它利用于到言語行為分析的研究中去。

二、語料及研究方法

語料來自大連理工大學2008—2012屆畢業生優秀畢業論文中的致謝部分。我們按專業隨機抽取了50份畢業論文，文科專業論文20份，來自人文與社會科學學部；理工科專業論文30份，其中理科專業論文10篇，來自數學學院和物理與光電工程學院，工科專業論文20份，來自機械與材料能源學部、電子信息與電氣工程學部、建設工程學部以及化工與環境生命學部。文科論文標記為A、B（A為漢語言文學專業，B為其他文科專業），理工科論文標記為D、E（D為理科專業，E為工科專業）。

采用中國科學院計算技術研究所研制的漢語詞法分析系統ICTCLAS進行分詞，使用AntConc軟件進行分詞后的語料分析，使用SPSS13.0軟件處理統計數據。

三、研究結果

（一）致謝對象

從致謝對象來看，幾乎所有論文致謝對象都覆蓋了導師和其他學術方面的支持，對導師的感謝更是達到了100%，其他學術支持主要包括授課老師、師兄師姐以及團隊成員。對朋友和家庭給予的精神關懷所表達的感謝，在致謝中也占了較大的比例。在對學校、學部學院的感謝中，文、理科表現出了差異，文科學生的致謝語中更多地提及了對母校、學部學院的感謝，尤其是學部學院，而在我們收集的30份理工科致謝中，無人提及對學部、學院的感謝。其他機構組織主要是答辯委員會，其中編號為D8的致謝語還提及了為其提供獎學金的機構。除了上述這些致謝對象之外，文、理科致謝中都有學生提及了班主任、輔導員、團委或黨支部輔導老師，甚至國家。

（二）語步結構

Hyland提出了學位論文致謝語的“三級結構（three tier structure）模式。主要的3個語步為：回顧語步、致謝語步、宣告語步。

表2 語步結構覆蓋比例

1.回顧語步

回顧語步是對研究歷程的回顧，由于我們選取的是本科生畢業論文，所以這部分也包括對大學本科4年學習、生活的回顧。結合表2我們可以看到，文理科呈現出了顯著差異。60%的文科論文致謝部分包含回顧語步，而理科只占10%。回顧語步的語料舉例如下：

歷時兩個多月，經過反復的修改，本文終于得以最終完成，其中有太多的困難、苦澀，更有太多的收獲和美好回憶。能將自己4年大學學習所獲得的知識、能力與自己的所思所想通過本文展現出來，喜悅與感激之情溢于言表。（A2）

2.致謝語步

致謝語步是向對論文寫作提供幫助的個人或組織表達感謝。其中包含4個步驟。

步驟1為展示所有參與者，中國文理科學生都較少注意到這一步驟。如：

在本論文完成之際，我要衷心的感謝在我進行畢業設計階段給我無限關心和支持的老師、同學、朋友和家人。（E10）

步驟2為感謝在學術上對作者有所幫助的對象，統計結果顯示文、理科學位論文覆蓋率達到100%。如：

在此，向曲老師、彭老師表示我最誠摯的感謝，感謝他們在實驗過程給予我的幫助與指導。（E13）

步驟3是對為論文提供數據處理、器材、資金支持的個人或機構表示感謝，出乎我們的預料，提及這一感謝的文科論文比例更大（文：30%，理：17%）。如：

大連理工大學物理與光電工程學院為本研究提供了一定的實驗環境和設備方面的支持。在本研究中，攝像機的控制方法源于開源的計算機視覺庫的中文網站上提供的函，這些方法極大地提高了本研究的效率。（D10）

步驟4為對在精神上給予支持的人們表示感謝，雖然文、理都達到了70%以上，但是文科學生的覆蓋率仍呈現出優勢，達到90%。如：

最后要感謝我身邊的同學和朋友，謝謝你們一直以來對我的支持與鼓勵。精神上的鼓舞和生活上的分擔都使我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得以順利完成本文的寫作工作，你們的情誼我將銘記于心。（A2）

3.宣告語步

這一語步在Hyland在論文中提及的只有兩個步驟：承擔責任和贈予步驟，分別指承擔論文中出現的錯誤的責任和將學位論文贈予某人。根據我們收集到的語料的特點，本文增加了承諾和祝福兩個步驟，分別指做出關于未來的承諾以及表達對致謝對象的祝福。在整個宣告語步中，文科學位論文凸顯出了優勢，頻率幾乎均高于理工科論文。示例如下：

承擔責任：這篇論文的不足之處，懇請各位老師批評指正。（A4）

贈予：茲以此文獻給我即將結束的大四學習生活。（D9）

承諾：將來的路，我會用更穩健踏實的步伐一步步走好。（D6）

祝福：我也要感謝與我四年一起學習生活的同學，他們也是時刻鞭策鼓勵我的功臣，愿他們都有美好的前程。（A1）

（三）致謝語步言語行為

結合漢語本身的特點，區別于Hyland，我們將致謝分為直接和間接兩種表現方式。直接致謝語，包括3種類型：表達/致以……感謝；（我）感謝……；直陳描述。間接致謝語，包括使用允許、因果、假設、被動等句型，也包括轉換情感類型，如將感謝情感轉換為贊美、道歉、慰問、祝福、承諾等。在同一致謝語中，可能同時使用多種類型致謝形式。下面，我們對致謝語步中致謝語按照上述分類進行分析，使用頻率統計如表3所示：

總的來說，相比于Hyland統計的英語寫作的致謝語料，漢語語料顯示出“（我）感謝……”這一句式的優勢。在學術支持（90%）、資源支持（91%）、精神支持（100%）步驟中，均表現出漢語致謝寫作對“（我）感謝……”句式的偏好。如：

感謝行政管理專業的王海梁學長在 LISREL軟件方面給予我的幫助，感謝05級的姐段興臻，你給我解答了很多關于SPSS軟件分析的疑問。感謝行政管理專業的徐川學姐，你在公務員行政價值觀方面給了我很多靈感與素材。（B3）

在直接致謝中，尤其在學術支持步驟中，理工科會較文科更常使用“表達/致以……感謝”句式（文：35%；理：63%），且較高頻地使用修飾語進行修飾。如：

借此機會向龐老師表示最衷心的感謝和誠摯的敬意！（D5）

而在使用直陳的方式表達致謝時，文科更為高頻，在3個步驟中均有體現：學術支持（95：83）、資源支持（67：40）、精神支持（83：74）。如：

劉老師治學嚴謹、學識淵博，對學生謙遜有禮，認真負責，這篇論文從選題、查閱資料、論文提綱的確定、中期論文的修改到后期的論文格式的調整等各個環節都是在他的悉心指導和無私的幫助下完成的，在此，我表示衷心的感謝。（A5）

在間接致謝中，文科，相較于理工科，更常使用：學術支持（85：73）、資源支持（50：0）、精神支持（80：50）。如：

衷心祝愿我的母校大連理工大學明天更加燦爛輝煌！（B2）

值得一提的是，在學術支持步驟中，60%理工科論文致謝使用了“本論文是在***老師指導下完成的”句式來開篇，而文科只有10%。在資源支持步驟中，也出現一例理工科使用“本論文是在***實驗室完成的”句式。如：

本文是在郭子堅教授和唐國磊老師的悉心指導下完成的。（E20）

（四）莊雅度

語體是直接交際的產物。語體的“體”應當指說話者和聽話者在交際時產生和遵循的原則和規則。馮勝利指出，“語體必兩極對立而后存”，繼而認為“正式/非正式（書面/口語體）”、“典雅/俗白（文雅體/白話體）”是構成語體的兩對基本范疇。正式度和典雅度合并在一起，我們叫它“莊雅度”，“莊”即正式，“雅”即典雅。語體結構示意圖如下[4]：

圖1 主體結構示意圖

正式度是最基本最原始的語體范疇，是話語的本質屬性，由說話者的社會角色決定。書面正式語體的本質在于用詞匯和語法的手段與口語系統拉開距離。正式與非正式是對立的。

表4 正式度示例

援古入今，方為典雅。典雅體的效果是使讀者產生歷史的距離感。它是說話者文化背景和教養（家世、教育程度等）的體現。典雅與俗白是相反的。

表5 典雅度示例

馮勝利指出，漢語書面語至少具有5個方面特征，分別為：表達正式的語體功能；語體典雅與詞語長短的關系；嵌偶單音詞的選用；合偶雙音詞的使用；文言古句型的選用。同時，漢語書面正式語體的語法特點是韻律和句法交互的結果。我們參照以上5個特征，確定評分主要考慮的幾個維度：詞匯、句型、韻律等。

我們擇取大連理工大學人文與社會科學學部人文學院漢語言文學專業語言學老師以及2010級學生，共計10名評分員，根據上述提供的評分標準，分別對50份致謝語進行正式度、典雅度兩個分項進行打分。10位評分員的平均分即為該語料該項得分。

1.散點圖

圖2 莊雅度測評散點圖

2.方差分析結果

正式度評分方差分析的結果未顯示出顯著差異。典雅度評分方差分析的結果顯示出顯著差異，F（1,50）=10.193，p=.002＜.005。

3.結果分析

統計結果顯示，文、理科學位論文在典雅度評分上差異明顯，而在正式度的評分上差異不那么明顯。我們認為，這是由于正式度本身的特性造成的，正式度是最基本、最原始的語體范疇，是話語的本質屬性。它由說話者的社會角色決定。專業類別不論是文或理，大學生屬性都是學生、知識分子，在社會角色、教育背景以及寫作語境都是一致的，所以沒有表現出顯著的差異性，是可以被解釋的。總的來說，無論是正式度或典雅度的評分，文科的平均分都高于理工科，但同時標準差也高于理科。

四、討論與展望

本文從致謝對象、語步、言語行為、莊雅度 4個方面對文、理科不同學科背景下的致謝語進行了比較研究，多數表現出了顯著差異。參照Hyland提出的“三級結構”模式，中國高校漢語學位論文致謝語的語步結構并不完整，尤其是回顧語步、致謝語步中的展示步驟、宣告語步的低覆蓋率，使致謝的質量有所下降。同時，文、理科在正式度和典雅度的平均分均未超過2分，而典雅度很大程度影響了學位論文的質量。致謝部分作為學位論文關注的盲點，需要引起重視，提高它的寫作質量。

[1]Hyland,K.Dissertation acknowledgements:Theanatomy of aCinderellagenre[J].WrittenCommunication,2003（20）：242—268.

[2]Hyland,K.Graduates gratitude:The generic structure of dissertation acknowledgements[J].English for Specific Purposes,2004（23）：303—24.

[3]姜亞軍，趙明煒.我國碩/博士學位論文英語致謝語的語類結構研究[J].外語教學，2008（6）：28—32.

[4]馮勝利.論漢語書面正式語體的特征和教學[J].世界漢語教學，2006（4）：98—106.

[5]馮勝利.論語體的機制及其語法屬性[J].中國語文，2010（5）：400—412.

（責任編輯：郝 銳）

A Comparative Study on Chinese Acknowledgements in Arts/Science Dissertations

XU Jin1,RUAN Yu-fang2
（1.School of Humanities,Dali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Dalian,Liaoning 116023 2.Institute of Brain and Cognitive Sciences,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Beijing 100875）

Acknowledgements offer students a unique rhetorical space to convey their genuine gratitude for assistance and to promote a favorable social and scholarly character.This analysis of the acknowledgements accompanying 50 outstanding undergraduate dissertations of Dali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written in Chinese,shows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arts and science disciplines in five aspects:acknowledgement objects,generic structure,acknowledgement speech acts,degree of elegance.

acknowledgements;disciplinary differences;generic structure;degree of elegance

H146.3

A

1008—7427（2017）04—0034—05

2017—02—24

徐今（1978—），女，湖北荊州人，博士，大連理工大學人文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現代漢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