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熱詞“本段結束”說西班牙腐敗

高榮偉

據媒體報道，由于卷入受賄丑聞，西班牙首相拉霍伊在議會的特別質詢會上承認，自己確實存在過錯，并就此道歉。不過，拉霍伊在念認錯稿時，居然把演講稿括號里的標注詞“本段結束”也念了出來，而且來來回回地念了9次。旋即，“本段結束”成了西班牙網絡上的一大熱詞。但在西班牙人眼里，這其實算不了什么。在這個國家，從國王、公主和“駙馬爺”到國家首相，再到小小的鎮長，都或多或少跟貪腐一詞搭上了邊。

有大老虎，也有小蒼蠅

歐洲自爆發債務危機以來，西班牙執政黨人民黨連續出臺了一系列政策措施，使得西班牙經濟復蘇步伐加快。2016年西班牙經濟同比增長3.3%，成為當前歐元區經濟增長最快的國家之一。盡管如此，由于內部腐敗丑聞頻發，導致其支持率持續下降。

近年來，西班牙頻頻曝出挪用公款、以權謀私、洗錢等腐敗丑聞，牽涉人民黨、工人社會黨兩大政黨的多名高層官員。西班牙《國家報》報道，2012年，人民黨主席、首相拉霍伊任命的前內閣財長兼人民黨財務總管巴塞內斯，因涉嫌在瑞士銀行賬戶上存有2200萬歐元而接受高等法院反腐部門調查。調查過程中，人民黨涉嫌暗設“賄賂基金”賬戶的蛛絲馬跡逐漸被揭露。媒體援引高等法院的內部文件稱，巴塞內斯數年前在瑞士銀行的賬戶里積存了這筆數額巨大的“賄賂基金”，而政黨高層則從這個“賄賂基金”中收受“紅包”。西班牙《國家報》隨后刊登該“賄賂基金”賬戶的分類賬頁面，暗示包括首相拉霍伊在內的多名人民黨高官自2004年以來多次從該賬戶獲取資金。

西班牙《世界報》隨后更爆猛料稱，事發后拉霍伊曾給巴塞內斯發短信，警告后者在調查過程中“嘴要牢”。2013年7月，巴塞內斯當庭供述，他曾把現金交給拉霍伊。拉霍伊和其他多名人民黨高官隨后表態，否認曾收受未經申報的“好處”。拉霍伊稱他在信任巴塞內斯一事上“犯了錯”，但拒絕引咎辭職。

2016年9月，曾連續25年擔任巴倫西亞市市長的麗塔·巴貝拉辭去人民黨黨員身份，最高法院宣布立案調查她在職期間所涉嫌的洗錢活動。高層如此，底下的官員更是上行下效，地方腐敗變得越來越嚴重。2013年5月，阿拉貢地區不足5000人的拉穆埃拉小鎮，擔任了25年的女鎮長瑪利亞被指在幾年間就斂財高達1800多萬歐元，并在國內外擁有數棟豪華別墅。警方隨后搜查了她的別墅，當場查獲了36.4萬歐元，警方不得不從銀行借來了點鈔機。

在西班牙，不僅有巨貪大老虎，同樣也有小蒼蠅，上到王室、政府高層，下至小小的鎮長，都能被揪出貪腐丑聞。媒體調侃說，需要曝光的腐敗丑聞太多，實在忙不過來了，不得不把一些相對不大的腐敗案例用表單的樣式“打包”報道。

要求懲治腐敗的呼聲日高

在發達國家的腐敗程度排行榜中，西班牙的“戰績”一直非常穩定，已經蟬聯幾屆腐敗程度最高國家的頭銜。2016年，世界經濟論壇（WEF）公布了一年一度的全球各國腐敗指數。各國的腐敗指數的范圍從1排到7，1代表得分最低，意味著非常腐敗，7代表最不腐敗。在該腐敗排行榜上，西班牙腐敗指數為3.4。

不少民眾憤怒地指責，西班牙政府實施緊縮政策并號召民眾節衣縮食，政客們卻貪污公款、中飽私囊。自陷入主權債務危機以來，西班牙貧富差距擴大，高收入人群從12.7萬人增加到17.8萬人，而年輕人失業率最高達到50%。近期多項民調顯示，腐敗已成為西班牙選民關注的頭號議題，僅次于失業率。民眾要求懲治腐敗的呼聲日高。

根據西班牙目前的法律，公職人員受賄可被判1年至9年的監禁和3倍于受賄額的罰金。此外，他們還可能被判最長12年內不得出任公職。不過，在許多情況下，在西班牙，受賄不會被認定為是一種刑事犯罪，而是“錯誤行為”，這樣就只會面臨1年到3年監禁和較少的罰金。由此，法律的威嚴在反腐敗過程中大打折扣。此外，在西班牙文化里，人們對于貪腐相對較為寬容。在西班牙，被認定腐敗罪的市長中有70%的人還是能接著當選。”“這無疑是對貪腐的一種縱容。”馬德里商學院政治經濟學教授費爾南多·費爾南德斯指出。

為了取信于民，挽回影響，進入2017年，西班牙政府雷厲風行、大刀闊斧地懲治了一批貪官。2017年2月13日，人民黨成員、前衛生大臣安娜·馬托因涉嫌腐敗出庭受審。西班牙《國家報》和《世界報》報道，警方掌握的賬目顯示，馬托及其前夫2000年至2004年從他人處獲得金額不明的禮品和旅行開支補貼。3月，東南部穆爾西亞自治區主席、人民黨成員佩德羅·安東尼奧·桑切斯涉嫌出任市長期間玩忽職守、濫用公款出庭受審。4月，馬德里自治區前主席伊格納西奧·岡薩雷斯因涉嫌侵吞公款被檢方調查。西班牙高級法院2017年2月17日宣布，公主克里斯蒂娜的丈夫烏丹加林因侵吞公款等罪名被判入獄6年零3個月。更糟糕的還在后頭。克里斯蒂娜因在其丈夫開辦的阿依松公司中持有股份，一度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出庭作證。這件丑聞讓王室丟盡了臉面。

在高調懲治“駙馬爺”的同時，據當地媒體報道，人民黨一樁重大貪腐案件早前結案，多名黨內涉案人員被判處13年左右監禁。更給人以耳目一新的是，為了加強黨內治理，懲治黨內腐敗，西班牙人民黨決定設立類似中共紀律檢查委員會的黨內監督機構——“人民監督辦公室”，希望借此提升民意支持率。

設立西班牙版“紀委”

馬德里日內瓦街13號，是人民黨總部所在地。不久前，西班牙警方將此處包圍，搜查人民黨核心要員的腐敗證據。如今，就在這棟大樓里，人民黨決定成立人民監督辦公室，以重建民眾信任。

媒體報道，西班牙人民黨第十八次全國代表大會2月中旬在馬德里召開。大會通過的章程顯示，“人民監督辦公室”的主要任務是審查黨內成員的收入、經濟活動、財產等，目的是監測和制止任何虛假或腐敗行為。大會通過的修正案最主要的反腐措施便是加強對黨員財務狀況等的各項審核，判斷并監督其是否符合擔任政府公共職務的標準。這一機構將重點監督黨內高級干部和擔任公務員的黨員。人民黨副秘書長馬依洛表示，“向黨組織上交財務狀況”是黨員道德準則之一，設立新監督機構的目的是預防貪腐案件，而不是在腐敗案發生后進行事后處罰。

人民黨在其執政的中央、自治區、省、市等各級政府都要設立人民監督辦公室與相應的黨組織匹配，使黨內反腐工作制度化。在西班牙，任何人都可以向監督辦公室檢舉黨員疑似違紀、貪腐等行為。引人關注的是，“人民監督辦公室”的成員將由不在政府擔任公職的黨員組成；每個辦公室設3至5名工作人員，在“人民監督辦公室”任職后，他們不得擔任其他公職。

此外，人民黨制定的其他黨內反腐措施還包括：設立黨內提拔預警機制，涉嫌經濟問題的人員不能得到晉升；所有黨的領導干部和擔任公職的黨員每年須申報財產和經濟狀況。如果被調查，將自動離職；如果查出問題，人民黨將向基層法院提出訴訟。

人民黨副書記馬丁內斯在大會發言時指出：“腐敗嚴重傷害了我們，但是沒有打倒我們。我們現在需要做的是終結腐敗現象。”馬丁內斯說，人民黨的目標不僅是成為一個議會多數政黨，還要成為一個絕對多數的政黨，通過從嚴治黨，使人民黨獲得新生。

“現在的人民黨就像一個置身街頭，被冷風吹醒的醉漢，對頭晚的記憶似乎仍是紙醉金迷、美女花車、香檳火腿的天堂生活。然而，一夜間，自己幾乎被剝得一絲不掛，瑟瑟冷風里忍不住扯下一塊廣告紙遮羞……又羞又憤之下，他琢磨著該怎么找到那個讓自己淪落到這般境地的人，然后把他撕得粉碎。”對于西班牙剛剛召開十八大后的人民黨，有媒體如是評論。

“人民黨是否能夠重獲人民的信任還是一個未知數。”西班牙《世界報》發表評論稱。就在今年4月18日，西班牙國家法院宣布傳喚首相馬里亞諾·拉霍伊，要求他為執政黨人民黨多名成員所涉及的腐敗案件作證。分析人士指出，拉霍伊雖未涉嫌任何腐敗罪名，卻將成為30多年來唯一一位出庭的在任首相。這一消息令飽受腐敗丑聞困擾的人民黨再一次蒙羞。

值得注意的是，西班牙目前多個新興政黨打著反腐的旗號，其支持率在民眾中節節攀升，“這有可能撼動西班牙長期以來由工人社會黨、人民黨兩黨輪流執政的格局”。

西班牙兩大傳統政黨之一，有著41年歷史的人民黨，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是否能夠堅定不移高舉反腐大旗，重獲人民的信任，還面臨著重大考驗。

編輯：薛華 icexue0321@163.com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