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正在逐漸走向國際舞臺的中央,這是中國的力量增長和利益擴展共同推動的。它也是一個一言難盡、無法用簡單成敗觀描述的過程,不是像一些人想象的那樣,中國會一路高歌猛進,痛快淋漓。在很多時候,中國都要在重要利益和次重要利益之間進行抉擇。我們會陷入一系列復雜的博弈,爭取最好,避免最壞。
中國已然是世界性大國,但我們的力量不是都能轉化成權力的,當與比我們弱很多的力量發生摩擦時,有時我們會發現推動對方做出讓步并不容易。要想做到“把把全贏”幾乎不可能,我們會經歷一系列“輸贏說不太清楚”或者“贏得不那么明顯”的過招,贏沒贏很多時候只能間接驗證。
我們還會有不可避免遭受挫折的時候,看看其他大國的情況,就清楚了。美國是當今世界第一強國,但它迄今沒能阻止朝鮮研制洲際彈道導彈,朝鮮正接近擁有對美國本土實施核打擊的能力。美國希望中俄按照它的要求幫忙解決問題,為它兩肋插刀,對朝鮮實施全面禁運。但是它在安理會上與中俄相互做了妥協。
在敘利亞問題上,美國公開要求巴沙爾下臺,但是后者在俄羅斯的全力支持下穩住了陣腳。特朗普上臺后,雖然一度導彈襲擊了巴沙爾政權的基地,但他實際接受了美國不愿看到的現實。
大國必須堅持原則,否則它的意志就不會在世界秩序中留下烙印。大國同時又需要是靈活和有彈性的,否則由于它的利益涉及面廣,就會四處遭遇危機,一般摩擦很容易上升為對抗。無原則的大國無以立威,無彈性的大國會失去圍繞戰略目標的有條不紊,十個手指頭按著十個跳蚤,把自己拖疲拖垮。
其實做大國挺不容易的,全球化時代的大國利益邊界經常交叉,反而讓一些中小國家的平衡外交如魚得水有了更大空間。世界的權力在分散,任何大國的力量和權威都在信息化和碎片化時代被削弱了,這是大國遭遇的共同現實。
這產生了一個問題:要求對外示強幾乎是全世界輿論的一致面目。對大國來說,保持絕對強硬似乎最有資本,也最合人們通常想象的邏輯,但很多時候大國實際做不到這一點。這就需要大國輿論以及民意能與國家外交協調配合。
在老牌大國里,這樣的配合相對嫻熟些,社會形成了層層累加的適應性。比如美國、俄羅斯等,追求最好避免最壞是凝結在輿論表層之下更厚實的公眾態度,這為國家外交獲得較多張力提供了隱蔽的授權。
中國的全球外交經驗還很少,民眾對國家力量與國際權力之間關系的認識還很模糊,輿論與實際民意的異同廣受爭議,公眾意見對政府決策的牽制力比在西方大還是要小一些,一時也挺難說的。這一切顯然需要逐漸厘清。
總之,中國社會確實不能有時時事事“中或最贏”的期待,對何為輸贏也決不能短視,不能過于聚焦事情本身,而應真正崇尚“風物長宜放眼量”,中國要做“笑到最后”的那一個。
大國的自信體現在,進則不需要紅地毯和凱旋門,克制則不需要鋪臺階,需要彈性時可以輕松完成轉彎。大國不僅力量大,而且回旋余地大。大國不僅要有“外交無小事”的認真,更應該有“外交無大事”的氣度。
中國越強大,越可能遭遇更多批評和指責,面對奇奇怪怪的外部要求和情緒。我們必須能夠同時應對多個麻煩,做到舉重若輕,而不是有變就驚,滿眼都是危機。做大國是一種“生活方式”,既然中國的宿命就是做大國,我們就不必怨天尤人。▲
環球時報2017-09-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