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一點，別急

◎董津津

慢一點，別急

◎董津津

我從四歲開始學習彈鋼琴，那時正值八十年代初，整個中國就像文藝復興時期的意大利一樣，全民都對以鋼琴為代表的“藝術”行當有著近乎于畸形的癡迷，但似乎大家都很急，可能大家都盼著自己家能出一個鋼琴神童，從此就可以擺脫平民身份，高人一等了吧。

那時候鋼琴不是哪兒都有賣的，也不是想買就能買得到的，得憑“條子”，還得托人找關系。幾經周折之后，終于在一眾鄰里艷羨的目光中，一臺星海118抬進了我家，同時也終結了我短暫的、無所事事的快樂童年。

剛開始學琴的時候，我的興趣十分濃厚，為了彈熟一首曲子，每天無需督促就可以主動完成數十遍甚至上百遍的練習。我是個性格急躁的孩子，因為想見識更多好聽的曲子，所以總是練得很急，希望老師可以多留兩首曲子，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每次回課，老師都會耐心地對我說：“慢一點，別急！”

后來，隨著學習的深入，曲子越來越難，興趣卻越來越少，當初如饑似渴的學習勁頭兒已經消失殆盡。我記得那時候的鋼琴課課時費很貴，和現在基本“等比”，父母省吃儉用供我學習，放棄便是“大逆不道”。頂著這樣巨大的心理壓力和精神負擔，我變得越來越不耐煩，也因此彈得越來越急，因為總是想著只要“完成任務”就可以盡情地玩兒了。這種消極的練習成果想也知道好不了，所以每次回課，老師說的最多的一句仍然是那句：“慢一點，別急！”

等到闖過了那段被動學習的瓶頸期，我也終于“認命”了，長時間扎實的基本功練習，使我逐漸感受到了音樂的美妙之處，也體會到了許多著名作曲家的大型作品的魅力，從此我沉醉于優美的旋律和多變的節奏中。那段時期我尤其喜愛節奏緊湊的曲子，彈起來過癮，又十分彰顯技巧與水平，令我獲得許多贊揚和榮譽。由此，我愛上了“飆”速度，但是每次回課，老師還是會反復地對我說：“慢一點，別急！”

走得太快總是容易摔跟頭。我發現在演奏這件事上我慢不下來了，特別喜歡在人前“嘚瑟”琴技，任何曲子都被我處理成“超速”，覺得自己厲害極了。那個時期，老師評價我所有演奏的作品“全無意境可言”。后來，我用親身經歷證明，老師說得對極了，年幼的我迎來了漫漫學琴路上的第一個“滑鐵盧”。

鋼琴學習中有一個“金律”，那就是“寧可慢而順，不可快而頓”，我算是親身實踐了這個定律。因為演奏自身的發展規律決定了一首曲子從陌生到熟練，再到表情、強弱處理得當形成“成品”，必須經過慢、快、慢、快這四個必然的變化。而我因為違反了這個客觀規律，一味地圖快，導致練得不扎實，好好的曲子總會“莫名其妙”被彈斷。那個時候，像我這種有才藝的小孩兒，經常被父母要求在滿是親戚朋友的聚會上進行表演。因為之前的浮躁，再加上表演當時的心態不穩定，結果，我演砸了，自尊心受創，一時沒忍住便哇哇大哭起來……后來回課的時候，媽媽把這件事告訴了老師，老師定定地看著我，語重心長地對我說：“慢一點，別急！”

時間匆匆，轉眼間，我也成為了一名鋼琴老師，而我對學生說的最多的話同樣也是“慢一點，別急！”因為，對于初學者來說，“慢一點”是為了夯實基礎；對于倦怠者來說，“慢一點”可以不致棄學；對于小有成就者來說，“慢一點”可以有效降躁；對于“登頂”者來說，“慢一點”可以不致遺失自我……

世事相通，無論是故事還是生活，急功近利永遠不可能成功，還是讓一切都“慢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