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法人》特約撰稿 WY
不要誤讀犯罪心理側寫
文 《法人》特約撰稿 WY

在心理學中有這樣的一種觀點:每個人都會對“惡”抱有好奇之心,而同時每個人內心深處也都有潛在的“罪惡”傾向。米開朗琪羅壁畫《逐出伊甸園》描述了人最早的“原罪”。在電影《烈日灼心》中,段奕宏飾演的警察認為“人是神性和動物性結合的生物”。其實這句話闡述得頗為恰當:法律和道德的存在就是為了束縛人的“獸性”而存在,而生存在文明社會的我們,已經基本馴化了“殘暴”的本質,只顯露理性和光明的部分。
但試問,又有誰不會對原力的黑暗面產生好奇呢?今天我們要聊的并不是《星球大戰》,而是已經上映的犯罪題材電影——《心理罪》。
這部電影由同名系列小說中《心理罪:畫像》中的“血之魅”章節改編。原著作者雷米撰寫的這部系列作品集懸疑、驚悚以及推理元素于一身,能夠在目前不溫不火的國內電影市場中脫穎而出,其最吸引人的看點就是通過揭示惡劣刑事案件中罪犯們令人匪夷所思的行為模式來沖擊讀者的內心。這種獨特的敘述手段恰恰滿足了我們對人潛在“黑暗面”的好奇,并填補了該類型作品中的空白。
當然,《心理罪》系列絕不是僅僅依靠“獵奇”來吸引眼球。在本格推理日益式微,以東野圭吾等出色的“社會派”推理作家崛起的時代下,雷米不僅吸收了本格派中強大的邏輯思維能力、將自己專業的犯罪心理學和刑偵學知識融合于故事中,同時以嚴謹的情節為讀者剖析犯罪者的內心世界。
難能可貴的是,在雷米的筆觸下總會流露出對不幸者的同情和對社會現象的反思,這在某種角度來說更貼近“社會派”的味道——對“人本”的關注,也使得這部作品更有人情味兒。例如男主角方木的人物設定:有著超人一等的智商資質,卻也被心結困擾,因罪惡而恐懼。和很多同類型作品中“正義使者”的主角不同,他更普通、更軟弱、更容易感情用事,這種性格反倒拉近了他與讀者之間的距離。
作為推理界的寵兒,《心理罪》系列的影視化也早已不是第一次。系列小說被翻拍了兩季網絡劇,獲得了不錯的口碑。此次首度亮相大銀幕,和原著小說相比有不小的改動。李易峰飾演的方木和廖凡飾演的邰偉在人物刻畫上做了部分調整,但在案件設計和犯罪心理分析方面基本還原了原著的敘述特點,并把犯罪心理畫像學通過劇情進行更“通俗化”的展現,便于普通觀眾理解。
熟悉系列小說的讀者們想必對于“犯罪心理畫像/犯罪側寫”這些名詞不會感到陌生,《心理罪》系列小說之所以在推理作品中特立獨行,這種標志性的犯罪分析模式是它的“招牌武器”。很多讀者在閱讀小說《心理罪》時,似乎看到了電影《沉默的羔羊》《漢尼拔》的影子——片中女主角朱迪·福斯特飾演的聯邦調查局探員運用“心理畫像技術”將隱藏的變態殺手從茫茫人海中找出的方法,與《心理罪》方木的探案邏輯如出一轍。
《心理罪》小說的原著作者,同時也是中國刑事警察學院刑法學教師雷米認為,犯罪心理學是一門能夠“參透人心”的神秘學科。“犯罪心理畫像,就是對犯罪嫌疑人的行為、動機、心理過程、心理特點等進行分析,并總結描述出人物形象及活動特征,其中涉及了刑事偵查、法醫鑒定、心理分析和文化人類學等,是一門用于偵破系列案件的綜合科學。”雷米坦言,最初只是對這門學科感興趣而已,但后來發現它也是很好的創作素材,《心理罪》的獨特風格就此孕育而生。
想深入了解犯罪心理畫像的門道,從影視作品中學習絕不是最佳選擇,電影《心理罪》就有著不少夸張的成分。例如,李易峰飾演的方木在極短的時間內對主犯的外貌形象推測之準確,著實超過了現實中犯罪側寫實用情況。同時,由于篇幅的限制,很多犯罪側寫的細節依據在電影中也沒有完全展現。相比影視作品而言,現實中的犯罪心理調查是基于大量的線索和數據,以及前人的經驗完成的。
犯罪側寫的發展歷史十分久遠,早期甚至可以追溯至中世紀審判異教徒時使用的系列手冊。這些文字內容可以說是犯罪心理畫像在歷史中留下的最早讀物之一。彼時教會成員為了抹殺“邪惡巫師”的存在,尋找到了一種識別該類“罪犯”的方式,這種方法后期被濫用,其中不乏一些含糊的、缺乏根據的臆斷,也造成了數以萬計的人因誤判而被行刑致死。
歷史總是如此諷刺,早期的犯罪心理學被濫用于“惡行”,尋找正義、公理的方式也成了害人的利器。犯罪側寫真正在國外開始被廣泛運用,還要歸功于一位名叫杰克·科斯奇的聯邦調查局偵查人員創立的聯邦調查局行為科學部(BSU)。后來在哈沃德·特登和帕特·穆樂尼的改良下,綜合了刑事科學、刑事醫學死亡調查和精神病學等跨學科知識中的犯罪心理畫像調查理念,由此成為FBI早期在該方面的奠基思想。
雖然這兩位行業中的大前輩從未真正領導過BSU,但他們對該學科的實際應用卻使得這種調查手段聲名遠播,很快美國各個警察局的同類部門都被要求學習犯罪心理畫像技術。
心理畫像并非是FBI的“發明”,它匯集了各種不同刑偵學科成果及數據分析。因此追尋其發展歷程可能和這門學科本身一樣復雜。
在歷屆聯邦調查局BSU的領導者中,最著名的莫過于1990年正式出任BSU科長的約翰·道格拉斯,這位側寫大師有著“現代福爾摩斯”之稱。在20世紀80年代初期,整個FBI的犯罪心理畫像工作全都是由他一人完成。
在道格拉斯從FBI離職后撰寫的專業書籍《心理神探》中,記載了他多年從事重大刑事案件調查的經歷,其中包括著名的“艾德·蓋恩連環殺人案”。這起案件當時因犯案手法之殘忍而震驚了全美。此后多次被電影編劇們借鑒在作品當中,例如希區·柯克《驚魂記》中殺母的男主以及《沉默的羔羊》中剝人皮的“野牛比爾”,都有著艾德·蓋恩的影子。
約翰作為側寫專家使用的心理畫像方式,可以說是目前最主流的、應用最廣泛的刑偵方式之一,也被稱為BEA profiling(行為證據分析)。而在《心理罪》中,方木也多次采用了此種側寫方式在犯罪現場來完成各種精彩的分析。
除了以上的側寫理論外,在刑偵人員多年的實踐操作和研發中,針對不同類型案件的多種犯罪心理畫像方式如今都被廣泛應用于各個國家的刑事案件偵破中。而在實際操作中,刑偵工作者通常會結合多種側寫方式來輔助調查。
但如道格拉斯在自己的著作中強調的——“記住,側寫工作永遠是用來輔助搜查的,但作為側寫師我們不會真的深入前線當中。因此我深知,最艱難的還是那些每天面臨危險的警察。”
在中國的犯罪類型片中,《心理罪》帶來的無疑是一種新的視角。整部電影雖然仍有不少地方在專業運用方面有待提升,但在《白日焰火》《烈日灼心》等以犯罪心理描寫為故事主線的優質電影出現之后,無論是電影工作者還是刑事犯罪領域的專家都期待看到更多風格迥異的系列國產犯罪類型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