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瑞民
人類進入熱兵器時代以來,發生過兩次世界大戰,而兩次戰爭的導火線,都是因為一聲槍響!
1914年6月28日,奧匈帝國王儲斐迪南攜儲妃到波斯尼亞的首府薩拉熱窩巡視,塞爾維亞的激進組織認為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當斐迪南和薩拉熱窩軍政要員的陪同車隊走到一個叫拉丁橋的路口向右轉彎時,一個叫普林西普的20歲的塞爾維亞愛國青年,向斐迪南夫婦連開兩槍,一槍打在斐迪南的脖子上,一槍打在斐迪南妻子的腹部,兩口子當即斃命。
普林西普的槍聲引爆了歐洲火藥庫,7月28日,奧匈帝國向塞爾維亞宣戰,第一次世界大戰隨即爆發。大戰歷時4年,30多個國家、15億人口卷入戰爭,傷亡人員3000萬。戰爭給人類帶來空前的浩劫,給參戰各國帶來巨大的災難。
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不到20年,又一聲槍響在東方傳來,由此再次觸發了戰爭機關,又一場世界范圍的人類屠殺——第二次世界大戰拉開序幕!這就是發生在1937年7月7日(丁丑年五月廿九,周三)的日本全面侵華戰爭,即世界戰爭史上著名的“七七事變”。
第二次世界大戰,波及歐亞大陸。從1937年7月7日日本全面侵華戰爭開始,到1945年5月8日德國投降,再到當年的8月15日日本投降,第二次大戰經歷了8年之久。全世界有61個國家、20億以上的人口卷入了戰爭,戰爭區域超過2200萬平方公里。據不完全統計,戰爭中共傷亡近1億人口,造成了4萬億美元的損失。
那么,這一槍是如何打響的?是誰打響的?為什么區區一槍,竟打出了漫天血光?
一、那個盧溝曉月沉沒的晚上
日軍駐豐臺第一聯隊第三大隊第八中隊中隊長清水節郎在1937年7月7日的日記里寫下了這樣一段話:“這天晚上,天空晴朗,沒有月光。星空下,可以隱約看到遠處宛平的城墻和附近不時移動的中國士兵的影子。這是一個寂靜的夜晚。”
是的,這天晚上沒有月光,但并非一個寂靜的夜晚。
在歷史教科書上,對“七七事變”是這樣記載的:1937年7月7日夜,日軍在北平西南盧溝橋附近演習時,借口一名士兵“失蹤”,要求進入宛平縣城搜查,遭到中國守軍第29軍的嚴辭拒絕。日軍遂向中國守軍開槍射擊,又炮轟宛平城,中國守軍奮起抗戰。這就是震驚中外的“七七事變”,又稱“盧溝橋事變”。“七七事變”是日本帝國主義全面侵華的開始,也是中華民族全面抗戰的起點。
“七七事變”爆發前夕,北平的北、東、南三面已經被日軍控制。北面,是部署于熱河和察東的關東軍一部;西北面,有關東軍控制的偽蒙軍8個師約4萬人;東面,是偽“冀東防共自治政府”及其所統轄的約1.7萬人的偽保安隊;南面,日軍已強占豐臺,逼迫中國軍隊撤走。這樣一來,盧溝橋就成為北平對外的唯一通道。盧溝橋既是南下的要沖,又是北京的咽喉要道,自古以來就是重要的交通樞紐和貨物集散地,其戰略地位更加重要。日軍一旦占領盧溝橋,北平就是一座死城,華北也就唾手可得。
為了占領這一戰略要地,截斷北平與南方各地的來往,進而控制冀察當局,使華北完全脫離中國中央政府,入月以來,日軍劍指中國守軍,不斷在盧溝橋附近進行挑釁性軍事演習,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讓我們把歲月的時針撥回那個“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時刻——
1937年7月7日22:40,漆黑的夜空傳來一聲神秘的槍響
從19時30分開始,日軍駐豐臺第一聯隊第三大隊第八中隊中隊長清水節郎,正在帶領一支部隊在京郊豐臺一帶進行軍事演習。22時40分,不知從什么地方突然傳來的一陣槍響。清水節郎馬上下令集合,清點人數,結果發現少了一名士兵。他立即向大隊長一木清直報告,一木清直又向聯隊長牟田口廉也報告。旋即,一木清直率一個中隊士兵趕赴演習現場。
1937年7月7日23:40 ,中方做出避免事態激化的反應
時任中國軍隊第29軍副軍長、北平市市長的秦德純在7月7日23時40分,接到冀察政務委員會外交委員會主任魏宗瀚和負責對日交涉的專員林耕宇分別打來的電話,報告了日方的無理要求:進城搜查在軍事演習中丟失的士兵。
秦德純的回答有理有節:盧溝橋是中國領土,日本軍隊事前未經允許就在中方防地舉行軍事演習,已違背國際公法。現在又提出此種無理要求,純屬挑釁,因此,絕對不得進城!
不過,為了避免事態激化,秦德純要求屬下轉告日方,等天亮后讓本地軍警代為尋找,如果發現日本士兵,即行送還。
之后,秦德純又電話指示宛平縣長王冷齋,讓他立即與日本特務機關部松井太久郎交涉。見到松井后,王冷齋首先告知了中方調查結果:槍聲方向來自宛平城東門外,中方在那里并無駐軍,所以槍響絕非中方所發。再說,城內諸守軍所帶子彈一顆不少,說明并無開槍之事,斷而拒絕了日方的無理要求,但松井態度橫蠻,堅持進城搜查。
經過反復爭扯,雙方最終商定:先由中日雙方各派三人同往宛平城調查,等情況明了后再商談處理辦法。這時,王冷齋得到報告說:駐豐臺日軍一大隊約500多人并炮6門,由大隊長一木清直率領,正在向盧溝橋出發,事態趨向嚴重。
1937年7月8日2:00 ,事態持續發酵,雙方劍拔弩張
凌晨2點,北平市外交委員會又給秦德純打電話(29軍軍長宋哲元回老家修祖墳),說日方對他的答復不滿意,提出要強行派兵進城檢查,否則就包圍宛平。
聞聽此訊,秦德純電話命令具體負責守衛盧溝橋的29軍37師師長馮治安和219團團長吉星文,嚴密戒備,準備應戰。并叮囑我軍不打第一槍,一旦日軍首先開火,我們就給予猛烈還擊。
據此,29軍110旅旅長何基灃下達三條命令:一、不準日軍進城;二、日軍若武力侵犯則堅決回擊;三、我軍守土有責,決不退讓,放棄陣地軍法從事。
1937年7月8日3:30 日軍悍然向宛平縣城發動進攻
一直密切關注對方動態的中國士兵突然發現,日軍以散兵線陣形向西急進,目標是宛平縣城,于是急忙將情況報告給秦德純。endprint
當日軍向城內開槍時,中方軍人為正當防衛,予以還擊。日軍遭到抵抗,即用小鋼炮轟擊,掩護步兵前進。當時的天津《益世報》在第一時間發出報道:“(日軍)至距離約百米時,竟發炮鳴槍,沖鋒前進,于是事件之沖突,遂即開始。”
1937年7月8日4:23 戰火熊熊燃起
由于時任日本華北駐屯軍步兵旅團長河邊正三少將不在北平,聯隊長牟田口廉便成了當天日方最高指揮官。凌晨1時左右,牟田口廉也接到大隊長一木清直從前線打來的電話,得知中方抵抗后說:“被敵攻擊,當然還擊。事關重大,請對一下時間吧!”于是,1937年7月8日凌晨4時23分,就這樣定格在歷史上。
中國第29軍司令部立即命令前線官兵:“確保盧溝橋和宛平城,應與橋共存亡,不得后退。”守衛盧溝橋和宛平城的第219團第3營在團長吉星文和營長金振中的指揮下奮起抗戰,戰爭打響了!
后來牟田口廉也曾對人說:“大東亞戰爭,要說起來的話,是我的責任,因為在盧溝橋射擊第一顆子彈引起戰爭的就是我,所以我認為我對此必須承擔責任。”他在筆記中也寫道:“我挑起了盧溝橋事件,后來事件進一步擴大,終于發展成這次大東亞戰爭。”
牟田口廉雖正式下令向中國軍隊開了第一槍,挑起戰爭卻非他一人之力,他只是日本戰爭機器上的一枚棋子罷了。
從事件的過程來看,這里有兩個問題需要澄清:一個是時間概念。事實上,所謂的“七七事變”應當叫“七八事變”,因為戰爭的第一槍是在7月8日凌晨打響的。第二個,真正發生交火的地點不是在盧溝橋,而是在平漢鐵路上一個無名小橋。
那么,引爆戰爭的那一聲冷槍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有幾種說法:一說是日本特工蓄意制造的事端,以此為借口賊喊捉賊;二說是中國守軍中的激進派士兵憤然開槍;三說是中共地下黨開的槍(日方觀點);四說是蘇聯特務開的槍。孰是孰非,至今存疑,也成了一個永遠無法破解的謎題。
在這個事件中有一個關鍵人物,就是“失蹤”的那個士兵。他叫志村菊次郎,是日本華北駐屯軍第一聯隊第三大隊第八中隊的一個二等兵,這支部隊的士兵都來自日本秋田縣。志村在入伍前曾在日本松山一家報社供職。他的夢想是當個作家,但沒想到,服役來到了中國。事變發生后,他被打發回國。1944年,日軍在緬甸兵力吃緊,他被重新召回入伍,在阿拉干山區的布其頓作戰中陣亡。
那天晚上,志村在參加演習時“失蹤”了,有人說他迷路了,有人說他掉進井里摔暈了,還有人說他上廁所去了,莫衷一是。但不管他干什么去了,他確實“失蹤”了。不過“失蹤”20分鐘后,他又歸隊了。還有一種說法是,他3個小時后才歸隊。這已經不重要了。
一聲莫名的冷槍,一個失蹤的士兵,其實還沒有完全釀成那場戰爭,只不過是一個誘因。當時中日雙方一直在輪番進行“現地談判”,想把這個事件控制在“擦槍走火”的層面上,防止事態進一步擴大和惡化,起碼中方是這種心態。但其后發生的幾個事件不斷地疊加,緊張氣氛愈演愈烈,最后釀成了全面戰爭。
其一,是“廊坊事件”。7月25日,一隊日軍借口修理電話線開到廊坊鐵路車站,被廊坊中國駐軍226團嚴辭拒絕,日軍隨即發動進攻。中國守軍奮起抵抗,日軍又增調大批援軍,雙方戰斗至26日中午,廊坊被日軍完全占領。
其二,是“廣安門事件”。7月26日,日軍駐屯軍步兵第二聯隊第二大隊500余人乘26輛汽車開往廣安門,謊稱使館衛隊進城。中國守軍29軍132師獨立27旅679團劉汝珍部營長李延贊先開啟城門,誘日軍進入,進至一半時下令士兵開槍,打死日軍30余人,打傷80余人,為中國軍隊大大地爭了一口氣。同時也使事態趨向嚴重。
歷史就這樣被幾次小沖突改寫了。歷史或許因為偶然事件被改變,但是,偶然中永遠含有必然。即使沒有那個日本小兵的“失蹤”,即使沒有那一聲冷槍,即使沒有那幾次小沖突,那場戰爭仍然會爆發。就像事變后日軍駐朝鮮軍司令官小磯國昭所說的那樣,這是征服中國的一個好機會,此時不打,他日也要打,只不過引爆戰爭的導火線會在其它節點上被點燃罷了。
二、在中華民族最危險的時候
國防大學金一南教授在《魂兮歸來》一書中寫道:中國人對戰爭最深刻的記憶,就是1937年7月7日盧溝橋事變爆發至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的抗日戰爭。這場戰爭是自1840年鴉片戰爭以來,中國遭受的歷時最久、規模最大、受損最重、犧牲最烈的帝國主義侵略戰爭。
它發生在中國最衰弱的時刻。侵略者必然要選擇這一時刻。
是啊!在這最衰弱的時刻,面對侵略者必然的選擇,驅逐日寇,收復國土,成為中華民族的最強音!全國人民義憤填膺,同仇敵愾,一致要求南京國民政府立即奮起抗戰!
中國政府雖然深知對手的兇悍和強大,但再也難以忍讓茍安。蔣介石在1937年7月8日的日記中憤憤地寫道:“倭寇在盧溝橋挑釁矣!彼將乘我準備未完之時使我屈服乎?”“倭已挑戰,決心應戰,此其時乎!”他當時確定的方針是:一面準備全力迎戰,一面尋求和平解決的途徑。
從7月11日起,軍事統帥部開始具體部署應戰行動。南京國民政府很快發布了軍隊總動員令和軍事征用令。全國軍隊統一配置,分別調集陜、豫、鄂、皖、蘇各省有關部隊,向隴海、平漢路沿線集結,并征用平漢、隴海和津浦三條鐵路線上的列車。
要應戰,軍事中樞必不可少。蔣介石指示何應欽聯合軍委會參謀總長、訓練總監、軍事參謀院院長、軍事委員會辦公廳主任及有關軍事機關長官,組成軍事統帥部會議,決定應對策略。與此同時,蔣介石急電26軍總指揮孫連仲、40軍軍長龐炳勛、85師師長高桂滋,命令他們親率部隊火速向石家莊集中。
蔣介石還下令補充29軍子彈300萬發,將河南鞏洛警備司令部所屬高炮部隊調至保定,歸宋哲元指揮,并命令各兵站向前推移,以便接濟29軍。同時電示宋哲元:“從速構筑預定之國防工事”,強調“守士應具決死決戰與積極準備之精神”,即使談判,也“務期不喪絲毫主權為原則”。endprint
當日本發表出兵華北的聲明后,蔣介石再次致電宋哲元說:“盧案必不能和平解決。無論我方允其任何條件,而其目的則在以冀察為不駐兵區域與區域內組織用人皆得其同意,造成第二冀東。若不做到此步,則彼得寸進尺,決無已時。中央已決心運用全力抗戰,寧為玉碎,毋為瓦全,以保持我國家之人格。”
7月17日,蔣介石在廬山發表了題為《對于盧溝橋事件之嚴正表示》的講話:“我們希望和平,而不求茍安;準備應戰,而決不求戰。我們知道全國應戰以后之局勢,就只有犧牲到底,無絲毫僥幸求免之理。如果戰端一開,就是地無分南北,年無分老幼,無論何人,皆有守土抗戰之責任,皆應抱定犧牲一切之決心。”
一直與蔣有矛盾、對日本心存幻想的宋哲元,到這時也斷了與日軍茍合的念頭,下令中止與日方的談判交涉。他在7月25日召開的高級將領會議上發布作戰計劃:
趙登禹132師一部守北平,另一部會同馮治安37師阻擊豐臺、通州之敵;張自忠38師進攻天津海光寺日軍兵營;劉汝明143師向南口出擊,進攻昌平、密云、高麗營,截斷日軍由古北口到北平的通路。
其實,當時蔣介石雖然積極調兵譴將,準備迎戰,但寄希望于和平談判的想法一直沒有熄滅。他在廬山談話會中雖然表示:“最后關頭一到,我們只有犧牲到底,抗戰到底。”但主旨仍是:“在和平根本絕望之前一秒鐘,我們還是希望和平的,希望由和平的外交方法,求得盧事的解決。”
事實證明,和平解決只是一廂情愿,他企求和平茍安的打算處處碰壁。8月13日,日軍陸戰隊及停泊在黃浦江上的日本軍艦突向上海市區發起猛烈進攻。日軍的瘋狂,徹底摧毀了他的幻想,他也終于徹底摒棄了“緩戰”、“避戰”之想。至此,蔣介石才下令其所屬各部“毅然進入全面抗戰”。他在日記中鼓勵自己,從此“當一意作戰,勿再作避戰之想矣”。
8月7日,決定國防大計的中國國防最高會議在南京召開。蔣介石還特別邀請了正在改編成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的紅軍總司令朱德等人參加會議。如此之多的地方實力派首領,甚至中共領導人齊集南京,這是前所未有的。如今到了國家民族生死存亡的決定性關頭,大家終于本著“兄弟鬩于墻外御其侮”的精神,捐棄前嫌,攜起手來,共赴國難,顯示出了同仇敵愾、舉國一致的抗戰決心。
8月14日,國民政府發表了自衛抗戰聲明,宣布中國為自衛而抗戰。聲明宣稱:中國的領土主權已橫受日本的侵略,《國聯盟約》《九國公約》《非戰公約》已為日本破壞無遺,中國的抗戰是為了維護其領土主權的完整以及上述國際公約的尊嚴,深信各友邦將會予以同情,必能充分履行各國在國際條約下所應盡的義務。
三、黃河在咆哮
在中華民族最危險的時候,中國共產黨人沒有瞻前顧后,沒有患得患失,只有一個旗幟鮮明的態度:通電全國,奮起抗戰!于是,一系列應對措施迅速制定并頒布實施。
7月8日,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發表全國通電,嚴正指出:“只有全民族實行抗戰,才是我們的出路。我們要求立刻給進攻的日軍以堅決的反擊,并立刻準備應付新的大事變。全國上下立刻放棄任何與日寇和平茍安的希望與估計。”并大聲疾呼:“全中國的同胞們,平津危急!華北危急!中華民族危急!只有全民族實行抗戰,才是我們的出路。”并且提出了“不讓日本帝國主義占領中國寸土!”“為保衛國土流最后一滴血”等響亮口號,同時提出了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主張。
同日下午,毛澤東與朱德、彭德懷、賀龍、林彪、劉伯承、徐向前又發表了《紅軍將領為日寇進攻華北致蔣委員長電》,要求實行全國總動員,保衛平津,保衛華北,收復失地。紅軍將士愿為國效命,以達保土衛國之目的。
7月9日,紅軍將領彭德懷、林彪、劉伯承、賀龍等再次打電報向蔣介石表示:“我全體紅軍愿即改名為國民革命軍,并請授名為抗日前鋒,與日寇決一死戰!”
同日,毛澤東與朱德等又致電第29軍軍長宋哲元、駐天津第38師師長張自忠、駐張家口第143師師長劉汝明、駐保定第37師師長馮治安等,請他們策勵全軍,為保衛平津、保衛華北而戰!
7月11日,毛澤東與朱德致電彭德懷、任弼時、鄧小平:擬將27軍、28軍、32軍各改為團,加上騎兵團編成一個師,赴河北應戰。同時提出,要特別注意搞好與蘇區周邊友軍的關系。
7月13日,毛澤東致電葉劍英,指示他積極同中央軍17路軍及馮欽哉等接洽協商對日堅決抗戰之總方針及辦法。7月14日,毛澤東、朱德致電紅軍各將領,改變紅軍抗日待命的準備時間:“原命令一個月準備完畢,現改為十天準備完畢,待命抗日。”并致電葉劍英,要其轉告蔣介石:紅軍主力準備隨時出動抗日,同意擔任平綏線國防,同時指出,紅軍特長于運動戰,防守非其所長,可與防守之友軍配合作戰,并愿意一部深入敵后方,打其后方。
7月18日,延安市民眾舉行援助平津抗戰大會,毛澤東出席大會并報告盧溝橋事件的經過及最近情況。到會者數千人。大會通過了致29軍將士電,為反對日本侵略中國進行了示威游行。
為闡明中國共產黨全面抗戰的方針,7月23日,毛澤東寫了《反對日本進攻的方針、辦法和前途》一文,提出實現堅決抗戰的一整套辦法:1、全國軍隊總動員;2、全國人民總動員;3、改革政治機構;4、實行抗日外交;5、宣布改良人民生活的綱領,并立即開始實行;6、國防教育;7、抗日的財政經濟政策;8、全中國人民、政府和軍隊團結起來,筑成民族統一戰線的堅固長城。
嚴復曾在《法意·卷五按語》(孟德斯鳩著)中說:“中國自秦以來,無所謂天下也,無所謂國也,皆家而已。一姓之興,則億兆為之臣妾,其興也,此一家之興也,其亡也,此一家之亡也。天子之一身兼憲法、國家、王者三大物,其家亡則一切與之俱亡……顧其所利害者,亦利害于一家而已,未嘗為天下計也。”
也就是這種民族的劣根性,在歷史的風浪中,發生了不少“國不知有民,民不知有國”的悲劇。在甲午戰爭后,竟有南方某水師以“并非北洋水師”為由向日軍索要被俘戰艦,淪為笑談,以致梁啟超評價李鴻章在甲午戰爭中是“以一人敵一國”。在國民意識沉睡的年代,國與家的關系是陌生的,民族未來與個體命運的聯接是脆弱的。endprint
四十多年后,當日本侵略者再度襲來的時候,中國共產黨人旗幟鮮明地提出進行全民動員、建立統一戰線、全面奮起抗戰的主張。于是,甲午戰爭時的一盤散沙,到抗戰時已凝聚起了萬里長城。除了正面戰場的浴血奮戰,還有運用地道戰、地雷戰、麻雀戰打擊日軍敵后根據地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侵略者面對的,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百姓,而是注入了民族精神的國民。
全面抗戰的浴血實踐,使中國人民終于明白了:國與家原本便是緊密相連,民族危亡之際,沒有置身事外的看客。經此浩劫,人心非但沒有散漫,反而更加團結;民族的脊梁非但沒有被打斷,反而更加挺拔。
四、屠刀是這樣舉起的
“七七事變”爆發后,日軍的進攻遭到了中國軍隊的英勇抵抗。這種反應令日方始料不及。7月8日下午,日本近衛內閣召開緊急會議研究對策。此時,日本權力層存在著擴大派和不擴大派的爭論。不擴大派以參謀本部作戰部長石原莞爾為代表,這位關東軍原中佐參謀策劃了“九一八”事變,完成了對東北的占領并扶持起偽“滿洲國”。石原的觀點是控制滿洲阻擋蘇聯南下,利用滿洲的資源壯大日本國力。通過穩固滿洲和中國華北完成持久戰的準備,保持與美國的親善關系,先將英國實力驅逐出東亞,爾后再考慮與美國進行最終決戰。
不擴大事件、就地解決的方針,立即遭到陸軍部內主戰派的激烈反對。擴大派以日本陸相杉山元為代表,主張立即發動對華全面戰爭,乘此機會擴大和鞏固日本在華勢力,把鄰接“滿洲國”的地區作為緩沖地帶,把中國變成日本的殖民地和大后方,進而向東南亞圖謀,與美國爭奪霸權。杉山元認為:“事變大約用一個月的時間可以解決。”
與此同時,關東軍也在8日下午發表聲明,表示對華北事件“保持極大的關心和堅定的決心,嚴重注視著事件的發展”。日本駐朝鮮軍也同關東軍一樣,表示了強硬的意見,朝鮮軍司令官小磯國昭表示,“利用這一事件推行治理中國的雄圖”。
近衛內閣采納了鷹派的意見,陸相杉山元大將立即開始軍事部署。于7月8日深夜命令京都以西的各師團,原定于7月10日復員的步兵聯隊兩年兵延期復員。這一部署就等于一下子增加了4萬名現役士兵。同時,海軍部也做出“準備好機動兵力,以備對華緊急出兵”的決定,命令部隊進入警備狀態,籌備機動兵力,以備對華緊急出兵。
7月11日下午5時,近衛內閣書記官風見章發表談話稱,“鑒于此次華北事件的性質,特改稱為華北事變”。6時,日本政府發表了《關于向華北派兵的政府聲明》,表明政府“下了重大決心,決定采取必要的措施,立即增兵華北”。日本天皇委任日軍教育總監部部長香月清司中將接替患重病的田代皖一郎任中國駐屯軍司令官。
于是,軍部開始大規模地向華北調動軍隊,日軍關東軍獨立混成第一、第十一旅團,朝鮮軍第二十師團、航空隊及若干特種兵就近開赴北平、天津,“事變”走向擴大和升級。
7月9日、11日、19日,日本華北駐屯軍與中國冀察當局三次達成的協議,都被盧溝橋時斷時續的炮聲證明是一紙空文。“現地談判”為日軍贏得了增兵華北的時間。到7月25日,陸續集結平津的日軍已達6萬人以上。
在日本陸軍挑起華北事變對平津用兵的同時,海軍鷹派亦躍躍欲試,制定了海軍對華全面作戰準備方針,終于在8月13日挑起了上海戰爭。15日,日本政府決定向上海派遣陸軍部隊。同日,日本海軍航空兵從九州基地飛越太平洋,轟炸了國民黨政府首都南京。
“八一三”上海戰事爆發后,讓日軍發現了國民政府政治上的軟弱和軍事力量上的不堪一擊,對全面征服中國充滿了信心。這樣,日本對中國的侵略,就從侵占平津演變為全面的侵華戰爭。
不過,就當時而言,日本政府并沒有做好全面侵華的準備。它的基本方針是進一步鞏固滿洲國和維護華北自治的局面,加緊備戰。種種跡象表明,宛平日軍士兵失蹤事件是偶然發生的。這個事件被日本軍部充分利用,借機向中國華北增兵,從而挑起全面的戰爭。
五、沉睡的東方雄獅終于蘇醒
2014年7月7日10時,中共中央總書記、國家主席、中央軍委主席習近平等黨和國家領導人來到位于盧溝橋的中國人民抗日戰爭紀念館,同一千多名各界代表一起參加紀念儀式。這也是首次有國家最高領導人在這一天參與官方紀念。習近平同參加過抗日戰爭的新四軍老戰士焦潤坤、國民黨老戰士林上元以及兩名少年兒童一起,為一座巨大的獨立自由勛章的雕塑揭幕。
隨后,習近平發表講話指出:1937年7月7日,日本侵略者為了達到以武力吞并全中國的罪惡野心,悍然炮轟宛平城,制造了震驚中外的盧溝橋事變。
在此民族危難之際,中國共產黨秉持民族大義,擔負起民族救亡的歷史重任,呼吁建立以國共合作為基礎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以抵抗日寇侵略,驅逐日寇滾出中國。面對日本侵略者的野蠻侵略,全國各民族、各階級、各黨派、各社會團體、各界愛國人士、港澳臺同胞和海外僑胞團結一心,義無反顧地投身到這場關系民族生死存亡的偉大斗爭中,用生命和鮮血譜寫了一首感天動地的反抗外來侵略的壯麗史詩。
從當時的國際局勢來看,中日之間的戰爭一旦打響,就與整個國際局勢的走勢、與世界政治軍事格局的變化、人類的前途命運緊密地聯系在一起。所以,當一個謊言扣動了扳機,那第一聲槍響,引發的是彌漫亞歐大陸乃至全世界的戰爭硝煙。中國的抗日戰爭絕不是孤立之戰、局部之戰。因為,那第一聲槍響,標志著中國在世界的東方開辟了第一個大規模的反法西斯戰場,拉開了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序幕。
從當時中國自身情況與全球性格局的互動關系來看,“七七事變”事件的意義更為深遠。
蔣介石及其國民政府在北伐成功后,蔣介石及其國民政府在形式上完成了國家的統一。十年民國,在上海、南京、北平等大城市,稍有現代化氣象。但是,當時中國從整體上看,仍然是諸侯割據、軍閥混戰,發生了大小戰爭多達480余次。
“九一八事變”爆發時,蔣介石正忙于在江西對中國工農紅軍發動第三次圍剿。外患深重,內亂不止。加之那年長江、淮河以及大運河水災肆虐,致使中部10個省份14萬人被淹死,25萬人流離失所。endprint
日本關東軍精心選擇這一時刻,完成了對沈陽的占據,隨即又在百日之內完成了對東三省的占領。與歷次外侮不同,此次事件更加鮮明地昭示:日本軍國主義是中華民族最危險的敵人。
六年后,“七七事變”爆發,華北有重蹈東三省覆轍的危險。侵占了華北,日本往南可以推進到華東與華中,并繼續向東南亞以及太平洋擴張;往北可以奪取蒙古以及蘇聯的西伯利亞直至貝加爾湖。
蔣介石當然已經認識到這種深刻的國家危機。他在當年7月17日的廬山第二次談話會上說道:“我們的東四省(當時行政區劃為四省)失陷,已有了六年之久,繼之以塘沽協定,現在沖突地點已到了北平門口的盧溝橋。如果盧溝橋可以受人壓迫強占,那么我們百年故都、北方政治文化的中心和軍事重鎮的北平,就要變成沈陽第二!今日的北平,若果變成昔日的沈陽,南京又何嘗不可變成北平!”
“如果戰端一開,那就是地無分南北,年無分老幼,無論何人,皆有守土抗戰之責任,皆應抱定犧牲一切之決心。”這是一個民族到了最后關頭的必然選擇!
改變忍讓,止步退縮,直面險惡,勇敢擔當,奮起抗擊,并非只為了中國自保。1938年初,斯大林對到訪的孫科坦言:“我深知中國不僅是為自己作戰,也是為蘇聯作戰;日本人的最終目的,是占領整個西伯利亞直到貝加爾湖。”
1938年5月,英國駐華大使卡爾在電文中提出:“我們不能回避這樣一個事實,在某種程度上,中國既是為他們自己也是為我們而戰,因為只有日本人的失敗,才能把我們從遠東地區的災難中解救出來。”與此同時,英國外交大臣哈里法克斯在備忘錄中說:“中國正在為所有的守法國家而戰斗。”
作為一個弱國的抗爭,中國有著清醒的認識。早在1937年日本全面發動侵華戰爭前夕,毛澤東主席在與美國記者史沫萊特談話中就提出:我們主張中、英、美、法、蘇五國建立太平洋聯合戰線,否則有被敵人各個擊破的危險。
在獨立抗戰時期,中國就竭力向世界宣傳“和平不可分割”的觀念,力圖影響各國的決策者和公眾輿論。中國一再向世界表明:“中國抗戰,不獨求民族之解放,不獨求領土主權之完整,實亦為全世界各國之共同安全而戰也。”“世界和平不可分割,一部分之利害,即全體之利害,故每一國家謀世界之安全,即所以謀自國之安全,不可不相與戮力。”因此,抗日戰爭不僅是中國的,也是世界的;中國所擔當的不僅是民族自衛的角色,也是世界和平與安全維護者的角色。所以說,中國勇敢地面對自己的歷史命運,改變的是全球性格局。
中國全面抗戰開啟后三年,英國進行英倫保衛戰;四年后,蘇聯開始衛國戰爭;四年半后,美國加入反法西斯戰爭。日本、德國與意大利軸心國的侵略野心,由日本進占東三省與華北開始,最終形成第二次世界大戰。而這次世界大戰,深刻地改變了世界格局,迄今的世界格局,仍是二戰的“遺產”。同時,中國亦被此次大戰深刻改變。盧溝橋畔的槍聲引燃了整個中華民族的抗日烽火,民族危機喚醒了沉睡百年的民族精神。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