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記者 吳佳男
獨立影像:在布局與游移之間
文/本刊記者 吳佳男

是“藍海”還是“火山口”,皆由“闖入者”自行判斷,甘苦自知。
年初至今,北京中醫藥大學東直門醫院的放射科主任陳正光一直在思考一個課題:如何對接社會資本,以實現“關系密切”的北京幾家公立醫院影像科的“強強聯合”和“優勢互補”?
醫信國際執行總裁張澤濤的早晨從中午開始:每天吃過午飯,他會去宣武醫院、天壇醫院等醫院的影像科,與科室人員交流最新科研成果在中國的臨床轉化效果;晚上,則與美國和歐洲的同事溝通階段成果,分析對策。
一脈陽光高級副總裁兼首席醫療官寧可每天早上都會被手機鈴聲或公眾號動態叫醒:打開集團微信號,查看目前已運營和在建影像中心的動態后,他調配各方資源,力圖做到迅速解決一些最棘手的問題。
常常,“窺一斑可現全貌”。
目前,致力于第三方影像中心的各方人士盡管都有困惑,但都在身體力行。
在與《中國醫院院長》雜志記者交談過程中,寧可手中始終捏著一份“政策摘要(POLICY BRIEF)”。無論面對地方政府、醫院,乃至媒體記者,甚至同行,這份“摘要”中的內容都是第一話題。
這份“摘要”中列出的第一條政策為2013年國務院印發的《關于促進健康服務業發展的若干意見》。其中明確指出,“大力發展第三方服務,引導發展專業的醫學檢驗中心和影像中心”。
正是基于對此政策的考量,一脈陽光創始團隊于2014年年初成立。“市場需求早已存在,政策有了引導,我們看到了光亮。”
其實早在這份政策出來前,基于輔助公立醫院影像科建設的第三方醫學影像中心思路已有人提及并實踐。
2007年,尚未加入“醫信國際”之前,張澤濤和北京影像界的一些專家及領導拿著一份提案,找到原衛生部相關部門,呼吁第三方醫學影像中心相關政策盡早出臺。
但由于當時大環境尚未形成,“呼吁”結果顯而易見。
時至2015年,“大環境”已發生巨大變化。
對一脈陽光創始人王世和、寧可等人來說,最大的“變化”是政策對投身醫療領域的社會資本的種種限制在一步步放開。
2015年5月6日,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關于城市公立醫院綜合改革試點的指導意見》,以及同年5月8日印發的《關于全面推開縣級公立醫院綜合改革的實施意見》中,均明確表示,鼓勵同級醫療機構影像檢查結果互認,可探索整合和利用現有資源,設置社會資本參與的專門的醫學影像機構,以促進醫療機構間大型醫療設備共享使用,以及推進縣級醫院建立檢驗、診斷、醫學影像中心,以降低醫療成本,推進縣域檢查結果互認。
2016年7月20日,國家衛生計生委印發的《醫學影像診斷中心基本標準和管理規范(試行)的通知》中再次提出,“鼓勵醫學影像診斷中心形成連鎖化、集團化、標準化管理模式與服務模式,對相關機構的申請主體,可以優先審批”。
當市場訴求遇上政策支持,社會資本的熱情被最大程度激發了出來。
阿里健康、平安創投等資本先后進場,萬東醫療、翼展科技、明峰影像、一脈陽光等資本也在繼續加大布局。
機遇出現,但“一百個人心中有一百個哈姆雷特”也是事實。
對政策理解不同,資本體量不同,目標定位不同,決定了涉入第三方獨立影像中心這條“河流”各方運作模式的不同。
2016年3月28日,阿里健康以2.25億元人民幣增資華潤萬東旗下的萬里云醫療信息科技(北京)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萬里云”)。合作雙方表示,結合阿里健康在互聯網醫療領域的優勢,與萬里云在中國醫學影像行業多年的積累有機結合,開拓第三方影像中心業務,在病患、基層醫院、影像中心、影像專家、設備廠商等之間形成高效專業的連接,提供創新型影像價值,構建醫學影像大平臺。
萬里云CEO黃家祥告訴《中國醫院院長》,雖然多年來主業務基于影像云,但萬里云的第三方影像中心創建其實早于“友商”,目前已分布于鄭州、武漢等地。“影像云不能一直在上面飄著,必須和線下合作,這是趨勢。”他強調,該公司目前的新操作模式仍在探索之中,“只待政策與市場完美對接,之后千軍萬馬齊動。”
他介紹,萬里云當下的“第三方影像中心”主要思路是為大醫院提供影像服務分流,患者可以通過阿里健康APP發起個人的遠程影像請求,請入駐中心的“專家工作室”或者多點執業的醫生提供影像二次診療咨詢意見。
2016年,平安租賃專門在旗下全資成立了平安好醫投資管理有限公司,通過“平安健康(檢測)中心”品牌落地第三方獨立影像中心戰略。平安租賃健康衛生事業部原總經理曾群芳此前曾表示,“平安”此舉基于國家主張的“共享經濟”思路,思考的是在可共享范圍內,以“更經濟”的角度尋找到新模式。
2016年,平安租賃獲得四張預批復牌照,這在國內跨省份獲取牌照方面首開先河。
“平安健康(檢測)中心”具體規劃是在五年內,在全國所有省會城市和其他核心城市投入百億元,建立100個獨立影像中心。至2017年年中,已有武漢、南昌等城市的5個中心開建,預計完成需要一至兩年時間。而目前,該集團的法則為整合影像學和核醫學相關專家資源,進行線上遠程會診、閱片托管等“輕”模式。
值得一提的是,平安租賃并沒有走“醫院”這條路。曾群芳曾經的解釋很簡單:醫院運營還是過于復雜。
相對于“高調”的阿里和平安,上海全景醫學影像診斷中心顯得低調許多。
業界公認,目前,現有的走“重資產”投入模式建設獨立影像中心的企業中,唯有這一家獲得了贏利。

萬里云當下已布局第三方影像中心,只待政策跟進。
這家影像中心贏利模式在于吸引高端患者。該中心創辦之初就配備了從西門子引進的PET/MR(研究型)、Flash雙源CT、PET/CT等高端醫學影像設備,診斷綜合水平“可與歐美日頂尖專業健檢機構相比肩”。
記者試圖聯系“全景”,但“全景”方面表示目前的“戰略”正在調整中,暫不接受采訪。
“因為不與任何人聯合,所有設備和人員都是自己的,那賺的錢也是自己的,不用對誰負責,甚至也不需要代理商。”張澤濤如是分析“全景”。
在“全景”官網上可以看到,除了上海“本部”,其在杭州的影像中心已開業,武漢、廣州、重慶的影像中心也正在建設中。
“有一些資本想復制全景的模式,但唯一的問題是資產太重,很難承受。”張澤濤進一步解釋。
始于西安,以“高端科技引領者”身份切入醫療影像設備及信息化的西安翼展科技在2017年的目標是建設10~15家第三方醫學影像中心。
翼展科技CMO高云龍告訴《中國醫院院長》,自2013年推出云診斷平臺翼展云影”,到2014年與GE醫療共同發布iDR,再到2015年翼展科技中國影像醫生集團成立,該公司完成了從設備到軟硬件解決方案,再到形成云平臺診斷的完整生態閉環。
擁有這一優勢的同時,“受益”于國家政策鼓勵,翼展科技力圖將醫學影像服務鏈延伸至第三方醫學影像診斷中心。
“如果沒有第三方醫學影像診斷中心,那翼展就缺少了一個重要的環節。”翼展科技創始人兼CTO邊海鋒此前也曾表示。
相對于以上公司的自帶“凌厲氣質”,一脈陽光醫學影像集團創始團隊結合自身“條件”與優勢,走了另一條路徑。

一脈陽光在江西新余建立的影像醫聯體結構示意圖。
寧可告訴記者,一脈陽光主創團隊均為“草根出身”,綜合分析后制定的戰略更為“接地氣”。
經過2013年政策放開后的興奮和沖動,該集團目前找到了明確定位:醫院和醫生。
“都說see a doctor,從這個角度來說,第三方影像中心的合作對象就是醫院和醫生。”寧可告訴記者,“一脈陽光”的模式說起來很容易理解:以“市-縣-鄉”醫院及社區衛生服務中心為服務對象,進行影像學科建設。在科室診斷能力獲得提升后,將會促進、引領臨床能力提升,醫院效益整體上也將得到提升,一脈陽光集團再從中獲得投資的回報。
寧可強調,這種模式符合國家醫改思路,是從底層輔助分級診療和醫聯體的落實。最重要的是,能拉動基層醫院醫務人員工作積極性,提升患者滿意度,最終助力地方“小病不出鄉,大病不出縣”。
統計數據表明,政策推動下,2015年,民營醫院在數量上首超公立醫院,作為公眾醫療的“有力補充”,至少在規模上取得了階段性勝利。
正基于此種考量,多年來以設備研發為主,曾研發出具有完全自主知識產權的16層螺旋CT的明峰醫療將目光投向了民營醫院。該集團目前正在建設服務于該類醫院的第三方醫學影像中心。
明峰醫療獨立影像事業部的負責人之一龔登喬告訴《中國醫院院長》,目前正在建的影像中心中,其中一家與廣東省佛山市的某影像醫生集團聯辦;另外兩家中的一家,合作對象則為安徽省蚌埠市的某影像投放企業。
龔登喬介紹,在更多影像中心的創建過程中,目前遇到一些困難。“主要是環評方面,相關部門在慎重考慮。”
無獨有偶。中國醫藥協會醫療器械分會會長陳紅彥告訴記者,北京市東四環的海漁廣場內,優聯醫院、圣馬克醫院等五家民營醫院走的是共用同一個醫學檢驗和影像中心的模式。“在民營醫院間,這種模式相當于共享。”
寧可透露,目前行業內,還有一種采用“老鼠偷米”模式運營的第三方醫學影像中心。
“不過,這種模式注定不會長久,因為目的不純,通過各種方式從大醫院挖患者,政府不會鼓勵,大醫院也會嚴控。”
采訪期間,恰巧記者微信朋友圈中有人發布了一條消息:在北京某大醫院門診樓前,有人像發小廣告一樣塞給來往患者一張名片,上面寫有“北京×康醫院”名頭,下面小字標注“清華大學××盟醫學影像中心”字樣。
最令人震驚的是,消息發布人的親戚拿到了這張名片,進入診室后,專家推薦的正是名片上的這家影像中心。當患者表示只想在該大醫院檢查時,專家竟然表示,那你還是回老家去看吧。
“幸好這樣的影像中心并不多。”寧可感慨。
有專家認為,與國外獨立的第三方醫學影像機構合作,引進西方模式,用于未來國內市場布局的模式,也在不少資本的考量范圍內。
例如今年7月3日,恒康醫療宣布完成與澳洲第二大影像診斷企業PRP(Diagnostic Imaging Pty Ltd)的并購。這項前后歷時兩年、耗資超過17億元的業務,基于恒康醫療此前的戰略。
“恒康的這個動作,起因或出于海外業務拓展,或出于國外醫學影像中心運營模式在中國的落地。”張澤濤表示。
他的后一種判斷可能更接近真相。早在2016年6月,恒康已公告,稱將投資設立全資子公司“恒康影像”。同月,恒康醫療與廣西鹿寨縣衛生和計劃生育局簽署了《投資意向書》,雙方有意在廣西鹿寨縣共同投資建設鹿寨縣影像及檢測中心。

大數據開發將極大助力第三方醫學影像中心發展。
模式多樣,哪家更強?
記者在與多家資本及醫療機構負責人交流過程中,一個較為集中的說法呼之欲出:社會資本進入獨立影像已有三種主流模式,即企業與醫院合資、企業與醫生集團合資以及企業獨資模式。
事實果真如此?并非如此簡單。
從醫學影像產業鏈本身分析,醫學影像設備及耗材、影像信息化系統、遠程影像服務、醫學影像+人工智能、影像醫生(源于公立、民營醫院),似乎這五個層面中任何一個領域均有資本代表,理論上均有設立獨立第三方醫學影像中心的可能,但從目前狀態來看,政策的“粗線條”,令各方均有顧慮,頗受掣肘。
寧可認為,至今投入第三方影像中心的有四種力量。一是一脈陽光及同類團隊,致力于基層。二是部分設備廠商。以醫學影像中心的名義投放設備,實際上做的是設備銷售的“工作”。第三種是阿里、平安等“圈下地盤,以觀后效”。第四,則是出發點立于遠程診斷,在中國做了20年的“互聯網+公司”模式。
張澤濤則將目前已有影像中心分為兩個類型。“第一種只做診斷,第二種既做檢查又做診斷。”他表示,目前主營前者的在國內有很多,多達幾百家,但欲實現后者的閉環運營,難度將呈幾何狀增加。因為此中難度還在于公立醫院“不放手”、醫保“不開口”、質控標準不統一。
如不解決這三個關鍵問題,第三方醫學影像中心獲得大的發展幾乎為空談。
第三方醫學影像中心作為獨立的商業機構,首先要解決的是誰來付費的問題,要算經濟賬。
“是患者給,還是醫院給,還是保險公司?這一點目前無答案。我們近年來在為多家教學醫院做顧問,在共同進行科研成果轉化過程中,也有過建設第三方醫學影像中心的考慮。”但早已習慣于用“美式思維”分析問題的張澤濤在醫保這一維度上便“撓了頭”。
“我們甚至分析過第三方醫學影像中心在患者家庭中由誰付費的問題,例如可鎖定為女主人。”張澤濤笑言,“影像中心如果沒有醫保Cover,量’肯定起不來,除非是像宣武醫院影像科這樣的醫療機構主導開設第三方影像中心。”
“我們現在是為醫院服務,暫時不用考慮醫保。但醫保肯定會限制增值和高端服務,這個費用如何算進去,希望有政策及時跟進。”針對張澤濤的第一個擔心,寧可如此表示。
放射科主任出身的煤炭總醫院黨委書記曾慶玉在接受《中國醫院院長》采訪時也表示,如果醫保問題不解決,最終第三方獨立影像中心可能只是高端客戶”在參與,普通民眾很難從中受益。
第二個問題是“質控”。
張澤濤認為,影像行業質控標準的統一,是推動第三方獨立影像中心質控體系統一的前提。
首先是影像科醫生的“標準化”。因為完全脫產進入第三方影像中心,或兼職于此的醫務人員,首先要面臨的一定是質控風險。”他介紹,在西方,放射科技師被放在很重要的位置,而在國內,即使是在大型公立醫院,此類人員的培養和職稱晉級都存在問題,莫談進入第三方影像中心后。
中華醫學會放射分會副主任委員、北京市醫學影像質量控制和改進中心主任、宣武醫院放射科主任李坤成教授的觀點佐證了張澤濤的說法,在美國,影像專業醫生要經過多年培養才能上崗,而在中國,規培多年的醫生也可能還不合格。”
針對外界所言的只要有一套“國家標準”,以上問題可“迎刃而解”這一觀點,張澤濤的分析是,即使這樣的標準出來,執行起來也有極大難度。“舉例說,北京城區和郊區的影像醫生素質不會一樣,和河北省的差別就更大。”
其次是醫院影像科的科室建設標準。張澤濤介紹,在美國,對放射科室建設有ACR標準(American College of Radiology)約束。“類似于中國的九年制義務教育,對醫師和護士的執業水平、管理水平要求都是統一的。”他多年來感覺最無奈的是,即便某個與影像學相關的學會,或者某家被公認為學科領袖的醫院做出了相關標準,也很難得到廣泛認同。“一家大醫院做出來的標準,另一家大醫院會有異議,這樣的學術‘打架’是普遍現象。”
另外,還有臨床醫生的開單標準。“第三方影像中心的醫務人員同樣要面臨公立醫院醫生每天都面對的問題,即對患者的病情做基本的判斷。是一步到CT,還是到核磁,都需要精準傳遞,和臨床醫生密切合作,放射影像科醫生應該是Doctor’s Doctor。”張澤濤介紹,在美國,這一層面同樣有“標準”,即Guidelines和Pathway,如果懷疑是上呼吸道感染,標準要求就是先上X光,能做診斷,就不用做CT,這是臨床醫生把關的開單標準,也是保險公司根據循證醫療而做出的醫療費用控制標準。
對于“第三方”診斷結果回轉到醫院卻不被認可這一現實,張澤濤認為“原因同上”,多種因素決定,質控和標準暫難統一,“其中就包括醫學影像設備的質控、放射技師和醫學物理師的操作標準、讀片醫師的影像診斷報告標準等諸多方面。”
除以上“質控”問題,業界專家和受訪者還認為,第三方獨立影像中心目前發展面臨的“窘境”,還在于不知如何對接“新規”。
大家所指的“新規”是,2016年7月,國家衛生計生委印發的《醫學影像診斷中心基本標準和管理規范(試行)》。
這一“新規”中,雖顯示了“優先審批”等利好條件,但同時出具的對連鎖化、集團化第三方醫學影像中心基本設置的規定讓很多資本望而卻步。
“新規”在要求第三方獨立影像中心至少須配備數字X射線攝影系統(DR)2臺、16排CT和64排及以上CT各1臺、1.5T及以上核磁共振成像系統(MRI)1臺等設備之外,同時做出的還有必須配齊高級職稱醫師數名,經營場地達到5000平方米以上等要求。
而這些,在很多力圖集團化運作的社會資本看來,較難完成。
也許除了阿里、平安等重型資本。
多年以來,公立醫院的影像科一直是醫院創收的重中之重。統計表明,影像科室效益占比可達醫院效益的兩成,甚至更多。
不過,隨著醫改逐步深入,“藥品零加成”、影像科診費下降后,醫院管理者不得不對醫院“產出”進行新一輪考量。
在浙江大學醫學院附屬邵逸夫醫院(以下簡稱“邵逸夫醫院”)黨辦副主任林輝看來,與社會第三方醫學影像中心合作,一直在可考量的范疇。
他的理由如下:第一,在醫改大勢下,中國大型公立醫院,未來角色將成為對接包括醫聯體和社會資本在內的平臺;第二,競爭越來越激烈的當下,公立醫院必然選擇更為精細化的管理路徑以求效益;第三,至關重要的一點,大型公立醫院未來甚至并不需要“引領”第三方影像中心,而是“放權”。唯如此,才能真正推動分級診療和地方區域專科中心的健康發展。
“不然,即使與社會資本合作建設了第三方影像中心,大醫院的虹吸效應也只會讓更多患者跑到大醫院,分級診療還如何搞?”
大醫院客觀和主觀意愿形成的“虹吸效應”短期內無法消除,這也是投身第三方醫學影像領域資本的最大顧慮之一。
“目前,無論對數據還是患者進行割舍,都是大醫院無法做到的。因為藥品收益已大幅減少,檢查單項收入再隨著政策要求逐步降低后,大醫院養那么多人,還有什么更好的辦法?”北京鼎臣醫藥咨詢公司負責人史立臣告訴《中國醫院院長》。
“畢竟,醫療和其他行業差別很大,是第二國防,沒有哪個國家在市場和需求實現完美對接之前就全部放開。”
但大型醫院影像科目前面臨的問題已顯而易見。李坤成、陳正光、曾慶玉等在接受采訪時均表示,較之以往,目前所在醫院影像科的診療費用已減少近一半,甚至更多。
陳正光的最新思路是:讓科室獨立出來,目前看較有難度,但聯合社會資本,將同一區域多家醫院影像科聯合為一個新的實體,形成獨立的運營機構,似乎可行。“這種模式也可稱之強強聯合,或叫優勢互補。”他進一步解釋,例如某家公立醫院做不了的檢查,或沒有相應設備,可以將患者轉到另一家學科優勢更強、擁有需要設備的醫院做檢查。這種模式,可最大化地減少資源浪費。
按北京市政規劃,陳正光所在的東直門醫院將在一兩年內遷移至北京通州區,陳正光與該區另一家醫院影像科的彭姓主任早前已有過交流:因為相隔僅幾條馬路,可先行嘗試將服務半徑擴大,提高效率。
不過,在張澤濤看來,陳正光的這個設想“很美好”,在運營層面卻會有困難。
“在美國可行,因為質控標準通用,但在國內,讓隸屬于不同系統的醫院聯合做這件事,難度不是一星半點。”
張澤濤和林輝在一個觀點上達成了共識:在北京或杭州某一個行政區內,由區域相關部門自上而下推進,在建制上獨立于醫院之外的醫學影像中心服務所屬地區的醫療機構以及患者的模式,更有希望。
亦為北京市人大和政協委員的李坤成,已連續多次提議在北京市內建立獨立影像中心;北京市政協委員、東芝醫療系統(中國)有限公司常務副總裁岳長海也曾建議,整合京津冀優勢醫療資源,建立醫學影像綜合診斷體系,探索多種合作模式,把北京“副中心”通州和周邊河北省、天津的部分城市內醫療機構的影像診斷職能集中起來,專事影像檢查診斷,建立并完善影像數據互認機制,以實現中心覆蓋區域內醫學影像數據集中共享。
但對此,有專家認為,這一概念延展開來,事實上又回到了醫聯體大概念之中。
相對于公立醫院的發展“痛點”,社會資本也有話說。
多家社會資本表示,在無限制地“割肉”和對公立醫院進行“公益投入”后,目前最擔心的恐怕還是政策配套遲遲不出,難以維系最初的激情和預期。
今年5月,上海全景醫學影像中心在杭州的“分部”正式宣布營業。
今年6月12日,恩施一脈陽光醫學影像診斷中心正式獲得湖北省恩施州衛生計生委簽發的《設置醫療機構批準書》。該中心坐落于華龍總醫院院內,目標為打造恩施州區域醫學影像中心和覆蓋全州的影像醫聯體和醫共體,實現全區檢查結果互認。
今年7月11日,阿里健康聯合萬里云發布了首款針對醫學影像平臺的醫療AI“Doctor you”,希望以此輔助萬里云影像云診斷和線下第三方醫學影像中心業務。
今年8月,坐落于杭州的全國首家Medical Mall即將開業。該項目的投資方為新解百集團、迪安診斷和百大集團三家上市公司,而與之合作的醫療機構則是馬路對面的邵逸夫醫院。
“正式開業后,邵醫的影像科醫生多了一個多點執業的地方。”林輝介紹,合作協議約定,為滿足高端客戶需求,邵逸夫醫院派出的醫生須為“副主任以上級別醫師”。
各有新動作,各有新招法,不如讓市場說了算。
對于一脈陽光來說,目前的風險在于政策引導下,公立醫院大型醫學影像檢查費用的下降。寧可在表達了以上擔心過后,堅持認為在滿足基層需求方面,一脈陽光機會會更大。
“基層影像檢查達到平衡、合理、飽和的狀態遠沒有出現。”
他同時認為,一脈陽光現在既有立足大城市的醫學影像中心的布局和建設,也有基層的學科建設體系。這兩種模式,都會根據政策變化隨機調整。
“為醫院帶來‘智’與‘制’,將區域影像做好,是我們的初衷,也是不變的目標。”寧可說。
“無知者無畏。”受益于一脈陽光模式,江西省上高縣中醫院留住了更多縣里的大病患者,該院影像科暨“一脈陽光上高醫學影像中心”負責人晏欣對未來充滿無限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