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輪債轉股對我國商業銀行的影響及對策分析

賈美玉+張君妍

【摘要】近年來，隨著中國經濟發展進入“三期疊加”時期，宏觀經濟的發展速度從高速增長逐漸趨于穩步發展，企業杠桿率不斷升高，商業銀行盈利水平出現斷崖式下跌，不良貸款問題再一次凸顯，這些問題的出現使得新一輪債轉股應運而生。新一輪債轉股的開展對商業銀行未來發展既提供了機遇，也帶來了銀企信息博弈、流動性風險加大等挑戰。這些挑戰的存在要求債轉股的運行要有完善的法律作為保障、商業銀行加強對參與企業的甄別能力和股權投資能力作為支撐，多方機構的參與作為輔助。

【關鍵詞】債轉股 商業銀行 信息博弈 股權投資

一、新一輪債轉股實行的必要性

債轉股是將銀行對企業的債權轉換為股權，以減輕企業債務負擔，改善企業經營狀況，同時債轉股也是解決商業銀行不良資產的重要手段。回顧1999年第一輪債轉股可以發現，由于政府的主導控制、資產管理公司（AMC）與企業的目標沖突以及股權退出渠道局限等原因，使得第一輪債轉股并沒能完全達到預期目標，國企的內部治理結構沒有得到改善，其經營業績也沒有得到有效提高。然而，1999年的債轉股卻在化解銀行不良資產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1999年參與債轉股的企業達580家，而債轉股的總額共計4050億元，占據了當時銀行剝離不良貸款總數的29%[1]。

為了貫徹落實供給側改革的政策部署，幫助暫時遇到困難的優質企業渡過難關，提升企業持續健康發展能力。2016年10月，國務院秉著遵循市場化、法制化、改革化原則，出臺了《國務院關于積極穩妥降低企業杠桿率的意見》及其附件《關于市場化銀行債權轉股權的指導意見》，拉開了新一輪債轉股的帷幕[2]。新一輪債轉股為商業銀行進行債務重組提供了重要手段。從表1的數據可以看出，商業銀行不良貸款余額自2012年來呈遞增趨勢，不良貸款率在2016年9月達到最高點1.76%，而在2016年10月實行新一輪債轉股后，商業銀行第四季度的不良貸款率下降了0.02%。可見，新一輪債轉股的實施可以有效降低商業銀行不良貸款率，在解決商業銀行不良資產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

二、新一輪債轉股實施的主要模式

（一）四大國有金融資產管理公司實施債轉股

目前，我國有信達、東方、長城、華融四大金融資產管理公司。在該模式下，商業銀行將不良貸款以一定價格轉讓給國有AMC，然后由國有AMC對企業進行控股，參與企業的治理，待企業盈利后，再以股權回購、在二級市場上流通轉讓等方式退出。回顧上一輪債轉股，在該模式下，雖然商業銀行將不良貸款出售給國有AMC獲得了短期收益，但企業債務的出售也使得銀行與企業脫離了關系，導致了銀行利益外流。

（二）商業銀行設立子公司間接參與債轉股

我國《商業銀行法》規定，商業銀行在中國境內不得從事信托投資和證券經營業務，不得向非自用不動產投資或者向非銀行金融機構和企業[3]。因此，商業銀行只能通過第三方實施機構（主要是國有AMC）將企業債權轉換為股權。然而銀行和AMC對企業掌握的信息有很大差異，對企業債權價值的估算也存在較大爭議，銀行與AMC之間的討價還價會使銀行面臨債權價格被嚴重削弱的風險。如果商業銀行組建自己的AMC，就可避免這種情況發生，保證后續收益回到銀行體系內，使銀行實現超額收益，提高不良資產處置效率。如表2所示，自2016年11月開始，農、工、建、中、交五大國有商業銀行先后全資組建了自己的AMC。由此，商業銀行可以通過向旗下的子公司轉讓企業的債權，再由子公司將企業債權轉化為股權，從而實現對企業的間接控股。

三、新一輪債轉股對我國商業銀行的影響

（一）積極影響

1.減少商業銀行不良資產損失。從表1的數據可以看出，商業銀行的不良貸款一直攀升，已突破15000億元大關。然而自2016年10月推行債轉股以來，2016年第四季度良貸款余額的增長同比上一季度已有大幅度減少，雖然2017年一季度由于季節性因素的影響不良貸款有所回升，但總體來看不良資產的增長還是受到了較好控制。相關數據顯示，商業銀行2016年核銷的不良貸款為5840億元，同比增加了28.98%；2017年一季度計提的貸款損失準備金為28236億元，較年初增加1560億元，貸款撥備覆蓋率也由年初的 176.4%上升至178.8%，商業銀行的風險補償能力得到了進一步加強[4]。此外，本輪債轉股商業銀行的轉股對象并不局限于不良貸款，還包括正常類和關注類貸款，由此商業銀行可以對企業的貸款風險做到防微杜漸，降低不良資產損失機率。

2.促進商業銀行業務創新和混業經營。盡管《商業銀行法》限制商業銀行不可以對企業進行直接股權投資，但國家允許商業銀行通過設立自己的全資子公司進行債轉股，以此，銀行實現了對企業間接的股權投資，開拓了商業銀行股權投資業務。債轉股的實施，也意味著銀行從過去傳統的存貸業務轉向了投資業務。我國一直以來為了分散金融系統風險，促進銀行、證券和保險業專業化發展而實行分業經營，然而分業經營造成了金融業的隔離，阻礙了資金自由流動和有效配置，增加了社會成本，影響了金融體系效率。隨著商業銀行公司治理結構不斷完善，業務能力不斷提高，分業經營已不能滿足銀行未來發展要求，而債轉股的實行為商業銀行從分業經營向混業經營的轉變提供了契機。

（二）消極影響

1.銀企之間的信息博弈風險。由于信息不對稱，商業銀行對于企業的經營狀況、資金狀況等難以掌控全面、有效的信息，企業為了能夠成為債轉股的幫扶對象會故意隱瞞自身實際情況。由此，商業銀行與企業之間會由于信息不對稱而進行信息的動態博弈。盈利較好或者有盈利能力的企業并不希望進行債轉股，因為債轉股后所支付的股息往往要高于貸款利息。而瀕臨破產的企業或者幾乎沒有盈利能力但又期望繼續存活的“僵尸企業”往往會向銀行提供粉飾后的信息，以期望能符合債轉股扶持的要求。如果銀行沒有察覺該類企業的意圖，將面臨“雙重”損失。一方面銀行面臨將企業債權轉化為股權而喪失優先求償以及抵押擔保對貸款保護的損失；另一方面一旦扶持企業經營不善沒有扭轉虧損局面，最后仍以破產收場，銀行將面臨更大損失。此外，如果商業銀行不能甄別出“僵尸企業”，其結果將導致資金浪費，違背供給側改革產業結構調整的目標。endprint

2.期限錯配和流動性風險。商業銀行是以吸收存款對企業發放貸款的方式，從中獲取利潤。存款是銀行負債業務，對企業貸款是銀行的資產業務。只有管理好資產和負債業務的關系，銀行才能優化資產負債組合配置的成本收益結構和期限結構。銀行對資產負債的匹配管理是立足于資產負債管理，以資本充足率、流動性指標等為約束條件[5]。《商業銀行資本管理辦法》規定，銀行對股權投資的風險權重為400%～1250%，而銀行的企業貸款風險權重僅為100%[6]。由此可見，銀行將企業債權大規模轉為股權后，需要計提更多資本金來滿足最低資本充足率的監管要求，這無疑會減少銀行自有資本金，使可流動資金減少，銀行的盈利空間將會縮小。此外，與貸款相比，股權投資的風險大、周期長、紅利不確定等特點要求銀行必須在短期內將所持有的股權變現，否則會消耗大量資本占用，加大期限錯配和流動性風險。

3.股權投資能力有限的風險。自商業銀行被允許設立和參投基金管理公司、保險公司以來，銀行在間接進行股權投資業務方面積累了一定經驗，但與證券公司、基金公司相比，仍欠缺直接進行股權投資業務的經驗。與傳統信貸業務和間接股權投資業務相比，銀行直接參與股權投資將面臨法律政策和內部結構控制等多重風險，而銀行對這些風險的管理能力有限。而且，商業銀行在以往股權投資中扮演的是中介或者通道角色，這種業務模式不適用于對企業的股權投資。此外，由于銀行參與的間接股權投資業務大多是與第三方機構合作展開，在專業人員和部門配置上沒有嚴格要求，導致銀行在進行直接股權投資業務時欠缺大量的專業人才和配套機制，限制了對企業股權投資的能力。

四、新一輪債轉股對我國商業銀行影響的解決對策

（一）健全法律法規，甄選合格企業

雖然國家明令禁止四類企業，即“僵尸企業”、惡意逃債企業、債務債權關系繁雜且不清晰企業以及違背供給側改革去產能目標的企業參與債轉股，但由于銀行難以在短期內獲得參與企業的真實有效信息，很難辨別出債轉股的企業參與對象是否屬于“四禁”企業。這就需要國家健全債轉股的法律法規，加快債轉股頂層制度設計，為債轉股的實施提供法律保障，并對有道德風險傾向或已經出現道德風險企業予以嚴懲，強制參與債轉股的企業披露企業內部的可靠信息，以便于銀行對參與企業的經營狀況有充分了解，利于銀行針對參與企業的不同狀況設計不同的債轉股方案；使銀行能有效甄別出“四禁”企業，防止“四禁”企業混入債轉股。此外，債轉股的運行還應充分利用債委會的信息共享、聯合授信、風險防范等機制，確保商業銀行能夠獲取企業有效信息，破解工作難題，協調好銀行、實施機構和企業三方的利益關系。

（二）引導多方機構參與債轉股的運營

本輪債轉股政府秉著市場化為主的原則，不對債轉股進行兜底，也不強制債轉股的具體實行。然而政府的不兜底，意味著商業銀行債轉股的大規模實行需要依托銀行的自有資本，而獲得股權投資收益是一個長期過程，銀行自有資本的減少，收益難以在短期內收回，流動資金銳減，使得銀行面臨重大的流動性風險，而良好的流動性是商業銀行平穩健康運營的基礎[7]。債轉股的實際運行本身需要多方參與，不應只局限于商業銀行、AMC和企業三方。引導多方機構參與債轉股不僅可以解決銀行消耗大量資本運營債轉股的難題，還可以制衡AMC，更好的幫助優質企業渡過難關。譬如，私募機構不僅可以作為獨立機構參與債轉股的運營，還可以憑借豐富的不良資產處置經驗和“募投管退”領域的投資經驗，為銀行提供不良資產的處置方案，集大量社會閑散資金投入到債轉股中，解決銀行資本占用過多問題。此外，以保險金設立的債轉股實施機構開展不良資產的處置，發起設立債轉股專項基金，也可以扶持實體經濟的發展，援助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實施。

（三）增強商業銀行股權投資業務能力

在債轉股的運行中，商業銀行首先應根據自身實力決定債轉股規模，不應盲目擴大企業轉股數量。在選擇股權投資對象時，應優先選擇與銀行未來發展計劃和供給側改革目標相關的優質企業進行債轉股；其次，對企業的股權投資要做到事前、事中、事后全面的風險管理，完善業務流程和配套機制，提高銀行對股權投資的風險防控能力。在股權投資業務的產品設計上也要根據風險等級作劃分，避免收益與風險的不匹配。銀行還應積極與第三方評級和會計機構合作，對企業的信譽和信息有高度掌握；第三，商業銀行應鼓勵境外子公司與國外實力雄厚的股權投資機構展開合作，吸收國外機構先進的投資經驗。商業銀行可以通過高薪聘請證券公司、創投公司等機構的具有豐富業務經驗的人才或者培養行內優秀員工，組建專業化投資業務團隊。此外，隨著互聯網的崛起，互聯網與金融的跨界融合已成為必然趨勢，商業銀行應充分利用互聯網平臺展開股權投資業務。

新一輪債轉股雖然是服務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目標，降低商業銀行不良資產的金融工具。但從長遠看，債轉股的運行可以視為商業銀行進行直接股權投資的試水。隨著大型商業銀行股份制改造的完成和上市，商業銀行的公司治理結構和內部控制體系的不斷完善，多層次資本市場的構建以及股權投資市場的迅速發展，對股權市場的直接投資不僅是商業銀行擴展業務空間，增加盈利的首要選擇，也反映出商業銀行由分業經營走向混業經營的趨勢已成必然。

參考文獻

[1]國家經貿委深化企業改革研究組.債轉股是實現國有企業改革與脫困三年目標的重要措施[J].中國經貿導刊.2001（15）.

[2]張振.政府不兜底市場來決定——國家發展改革委副主任連維良解讀“債轉股”.[J].中國經貿導刊.2016（30）.

[3]張坤.商業銀行的投行之路.[J].銀行家.2015（06）.

[4]中國銀監會網站.銀監會發布2017年一季度主要監管指標數據.[EB/OL].http：//www.cbrc.gov.cn.2017-05-10.

[5]于東智.現代商業銀行資產負債表管理論.[J].農村金融研究.2013（08）.

[6]劉鏈.債轉股難改銀行資產困境.[J].證券市場周刊.2016（09）.

[7]徐堃.商業銀行實行債轉股的利弊分析.[J].金融視線.2017（01）.

作者簡介：賈美玉（1990-），女，漢族，安徽太和人，研究方向：貨幣金融理論與政策；張君妍（1990-），女，漢族，北京人，單位：黑龍江大學，研究方向：資本市場與證券投資。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