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概念是邏輯學術語,包含內涵和外延兩個方面。語言指稱的不是事物本身,而是指稱事物的概念。本文主要考察名詞的詞義與概念之間的關系,兼論傳統的對詞義的概念意義和感性意義等分類的不足。取而代之,借用卡爾納普的邏輯學和內涵語義學知識,筆者認為,對詞義的內涵意義和外延意義的二分這一對術語,界限更分明,也更為準確。
關鍵詞:內涵義;外延義;名詞
作者簡介:周艾渝(1994-),女,漢族,重慶市渝北區人,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現代漢語。
[中圖分類號]:H13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7)-26--02
一、概念包括內涵和外延
概念,是一個邏輯學術語,包含內涵和外延兩部分。歷史上,首次對內涵和外延作出有說服力的分析的,是弗雷格。弗雷格所用的術語,是“意義”和“意謂”,這兩個詞大體上相當于卡爾納普所謂“內涵”和“外延”。內涵是反映在概念中的對象的本質屬性。它指的是“什么是”,是概念質的方面。外延,是具有概念所反映的本質屬性的對象。它指的是“哪些是”,是概念量的方面。詞義指稱概念,既指稱概念的內涵,也指稱概念的外延。
在卡爾納普的《意義與必然性》這本書里,他認為要發展一種新的方法來分析語言表達式的意義,同時為模態邏輯奠定了語義學基礎。所謂新的方法,就是擺脫那種認為語言表達式給具體的和抽象的東西命名的“傳統的”假設,代替它的辦法是賦予語言表達式以內涵和外延。卡爾納普主張,每一指謂都涉及一個內涵和外延。這是邏輯學上的學術方法的變革,但是也給語言學,特別是語義學帶來許多了很大的啟發。
二、內涵義和外延義的界定
在楊光榮教授的《論“分析語法”——自然語言的可計算性及其形式理論》中寫道,人類的自然語言,具有外延性與內涵型兩種相互關聯的屬性,而且這一對屬性在自然語言中的分布是全方位的。本文所討論的詞義的分類,在這一共識基礎上,就可以分為內涵義與外延義,也是遵循邏輯性原則的。卡爾納普把意義問題作為哲學的首要問題。他不再著重于取消內涵問題,而是把內涵問題看成一個實際存在的問題,企圖把外延和內涵聯系在一起來解決內涵問題。那么詞義,是不是也能從內涵和外延這個維度上來進行分類和認識呢?
我們知道,詞義是用來指稱概念的。概念是語義的內在形式,語義是對概念的表達,但同時受到整個語義系統的制約。筆者認為,詞義實質上是概念在語言系統中的一種投射。詞語的外延義就是所指稱概念的外延的語義表達,詞語的內涵義就是詞語所指稱概念的內涵的語義表達。
三、常見的詞義分類策略
以下是歐美語義學家對于詞義的內涵和外延的分類的表格:
表格中的語言學家的觀點的共同點是,都認為詞的外延義是詞的基本意義,而詞的內涵義是一種附加義,可能是情感的、聯想的或者語境中的。這是因為他們思考的角度造成的,他們更多的是從詞語的運用的角度出發,而不是從詞義的概念投射性出發。而著名的利奇的七種意義的分類,《語義學》[4]中將詞義分為7種,即概念(或理性)意義( conceptual meaning)、隱含(或內涵)意義(connotative meaning)、社會意義( social meaning)、情感意義(affective meaning)、搭配意義(collocative mean-ing)、聯帶(或反映)意義(reflected meaning)、主題意義(thematic meaning)。利奇的語義分類側重言語交際中產生的意義和效果來進行分類的,與本文探討的詞語本體所包含的意義是不一樣的。
在很多文獻里,都把詞語的理性意義與概念意義和外延意義等同起來,問題在于,沒有認識到一個詞指稱的概念包含內涵和外延,詞義本身也是承載固定的、受指稱概念限制的外延義和內涵義。它的內涵義并不是隨著使用者改變,也不會根據語境而改變。一個詞語的內涵義是約定俗成的。比如,“友誼”一詞的外延義是表現朋友之間感情的行為和心理活動 ,內涵義則是一種比較親密的,非血緣的情感聯系。
還有一種常見的詞義分類方法,如劉叔新[5]將詞的意義分為理性意義和感性意義,其中理性意義又可以分為更細的理性義素;感性意義一般依附于理性意義,即平常我們所謂的色彩,可以細分為感情色彩、態度色彩、評價色彩、形象色彩、語體色彩、風格色彩、格調色彩、語氣色彩等。
這里所謂的色彩,我認為是詞義的內涵義的一部分。例如,語體色彩,書面語“我”和山東話“俺”,他們表達的是不同的概念,只是他們具有相同的語法意義,而非詞匯意義,即第一人稱的主語。他們的外延義是相同的,都是表示自指,內涵義則不同,“我”是官方的、通用的;“俺”是鄉土的,不通用的。事實上,“我”和“俺”指稱的是不同的兩個概念。再看感情色彩,“梟雄”、“奸雄”和“英雄”,三個詞,他們具有相同的外延義,都是成就大事的人。但他們具有不同的內涵義,“梟雄”值強橫而有野心的;“奸雄”指弄權欺世,竊取高位的;“英雄”則是指正義的、才能超群的。再如英語單詞“dragon”與漢語詞“龍”她們的外延義是一致的,都是指傳說中的一種長形、能飛、能游泳的動物。但是“dragon”的內涵義是一種兇猛的好戰的血腥的野獸,而“龍”則代表帝王、力量、吉祥、能興風作雨的神圣的動物。小白菜和瓢兒白兩個方言詞匯他們是地域的不同造成的。小白菜是漢語普通話詞匯,也是這種菜的學名,瓢兒白是重慶方言詞匯。但是指稱的概念的外延是重合的。但是兩個詞的造詞理據,即詞義的內涵是不同的。小白菜的內涵義是色白,與大白菜相似,外形小;而瓢兒白的內涵義則是形狀像勺子的白菜(瓢在重慶方言里有勺子的意思)。
筆者認為,過去學者們已經注意到詞匯具有外延意義和內涵意義兩種,但是對這一對術語的解說卻是不一樣的。本文受楊光榮教授所開創的分析語法的啟發,認為結合概念與詞義的關系,來解說詞語的內涵義和外延義,更具有邏輯性和說服力。endprint
四、內涵義和外延義的表達側重
洪堡特在他的《內在語言形式》中有這樣一段話,“在梵語里,大象有時叫做‘飲兩次水的,有時叫做‘雙齒的,有時叫做‘用一只手做事的動物,盡管指的是同一事物,卻表達了各種不同的概念。事實上,語言從不指稱事物本身,而是指稱事物的概念,這種概念是由精神在語言創造過程中獨立自主地構成的。”我得到的啟發是不同的表達方式指稱同一事物,卻表達了不同的概念,這一方面說明詞義是指稱概念的,一反方面也說明,詞義不僅具有外延意義,還具有內涵意義。比如漢語詞匯“窗子”,既可以指具體的建筑的一部分,又包含了可以采光、通風,透明的內涵意義。比如,“小明站在窗邊往外看”,這里的窗就包含了透明的內涵意義。
詞義是概念在語義系統的投射,又受到語義系統的制約。但我們可以看到,名詞在實際語言中的應用,顯性的是的外延義的使用,而非內涵義。比如英語單詞“man”,它的外延義是成年男子,它的內涵義則是“勇敢”、“堅強”、“強壯”等。漢語中,我們有這樣的表達,這個人很“man”,當然這里的“man”已經是漢語借詞了,但是我們看到它的詞性的轉化,由名詞轉化為形容詞,表達的內涵義是“勇敢”、“堅強”、“強壯”等。可見,不同的詞性,可能側重內涵義,也可能側重外延義。這也說明詞語在運用中,它的內涵義和外延義的表現是不均衡的。再如,漢語詞匯“娘”,它的外延義是母親,內涵義則是“女性的”、“溫柔的”等。在“我娘很疼我”“娘”中,偏重它的外延義;在“這個男生很娘”里,則偏重使用它的內涵義了。
中國第一部全面而系統的漢語語法著作——《馬氏文通》,對名詞、動詞和形容詞所下的定義,“凡實字以名一切事物者,曰名字”,“凡實字以言事物之行者,曰動字”;“凡實字以肖事物之形者,曰靜字”。馬建忠的這三個界說,區分了名詞、動詞和形容詞與事物本身之間的關系。名詞指向事物本身,動詞指向事物的行為,形容詞指向事物的樣貌。據楊光榮教授開創的分析語法對詞類的劃分的相關理論,名詞是典型的外延詞,因其更多指向事物本身的這一特征。
從詞義指稱概念出發,詞義可以分為外延義和內涵義,但二者在詞義的表現和運用上又是不平等的。詞語的外延義和內涵義,是詞語固有的、約定俗成的,而不是轉瞬即逝的,隨使用者和語境變化的。就名詞而言,它的內涵義相較于外延義,是隱形的存在。但這并不代表名詞不具有內涵義,在詞類活用中,名詞轉化為形容詞時,其內涵義就顯現出來了。所以,名詞的含義更多的是指向概念的外延,而非內涵。
參考文獻:
[1][英]威廉·涅爾 瑪莎·涅爾著,張家龍 洪漢,邏輯學的發展,商務印書館 1985,第319頁.
[2][德]威廉·馮·洪堡特著,論人類語言結構的差異及其對人類精神發展的影響,商務印書館,2009,第102頁.
[3]徐志民著,歐美語義學導論,復旦大學出版社,2008,第65頁.
[4]王慶著,詞匯學論綱,中國經濟出版社,2013,第86頁.
[5]劉叔新著,詞匯研究,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6,第54頁.
[6]馬建忠著,馬氏文通,商務印書館,1983,第33-39頁.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