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琴武
[摘要]隨著我國對于死刑存廢的進一步探討,死刑執行程序的正當性得到了學界的重視。但是,當前我國的死刑執行程序立法仍存在諸多問題,如死刑執行監督制度存在缺陷,執行過程部分問題缺乏法律根據,死刑罪犯權利救濟制度設計存在不足,死刑執行主體設置不合理等。文章通過對我國死刑執行程序存在的問題進行分析,以期早日對其進行完善,真正實現程序公正。
[關鍵詞]死刑執行主體;死刑執行程序;死刑執行監督
我國《刑事訴訟法》針對死刑執行的規定僅有4個條文,這4條規定加上相關司法解釋,構成了我國死刑執行程序的法律淵源。由于死刑這一刑罰本身所包含的特殊性,死刑執行程序有許多不同于其他刑種執行的獨特內容和外在表現。因此,在程序設計理念上,死刑執行程序應當體現其準確性、時效性和人道性。但是,由于法律條文缺乏統一性以及有些問題的立法缺失,我國在死刑執行的司法實踐中暴露出許多問題。
一、死刑執行主體設置不合理
根據《刑事訴訟法》的規定,我國死刑案件的執行主體為作出死刑判決的原審人民法院。法律對死刑執行主體的這一規定,可能更多地是考慮方便執行,以提高訴訟效率。但從我國的司法現狀來看,由人民法院來擔任死刑案件的執行主體存在諸多值得商榷之處。
(一)擔任執行職責與法院中立身份不符
從憲法理論的角度出發,由法院來擔任死刑案件的執行主體,很明顯與其作為裁判者這一“中立”身份對立。在我國“控、辯、審”的當前訴訟結構之下,法院以審判機關的身份履行審判職能。而我國案件審判遵循的原則是“不告不理”,因此法院作為審判者,不宜主動介入案件,只能本著消極被動的態度參與案件并進行裁判。死刑的執行,理論上是由充當國家暴力機器的機關主動完成更為合理,將這一職責交給法院顯然有悖于其“中立”的裁判者身份,同時還可能減損其“正義”主持者公正、權威的形象。
(二)法院負責死刑執行不利于權力制約
從司法實踐來看,死刑的判決經人民法院作出,又由法院負責執行會導致權力不均,法院是審判機關,行使國家審判權,而執行權具有行政權和司法權的雙重屬性,審判權與執行權屬于兩種不同的權力,不能混同。所以,法院不能作為執行機關,行使執行權。在死刑執行實踐中,案件的主審法官到場進行臨刑審查,負責指揮執行的整個過程。此時,會形成審判者和執行者合二為一的情況,從而缺乏權力制衡。主審法官容易先入為主,導致臨刑審查抱著走過場的心態,無法真正發現錯判案件,也使被執行人失去最后的救濟機會。
(三)司法實踐中依然存在多個執行主體并存的情況
在我國死刑執行的具體實踐中,存在著人民法院、司法警察、武裝警察多個執行主體并存的局面。這樣刑罰執行過于分散,易造成“一人一把手,各唱各的調”的弊端,不利于總結經驗、統一領導和科學管理,不利于保障各種刑罰執行的統一。因此,對死刑執行主體的研究與改革必須加快進行。
二、死刑執行過程部分問題缺乏法律根據
我國《刑事訴訟法》第250條規定,死刑判決的命令,應當由最高人民法院院長簽發。該法第252條第4款規定,在交付執行前,指揮執行人員,要對罪犯驗明正身,訊問有無遺言、信札等,但是卻沒有具體的操作性程序規定。我國死刑執行的根據依然存在諸多空白,司法實踐缺乏法律根據,亟待進一步明確。
(一)死刑緩期執行規定不具體
通過解讀我國《刑事訴訟法》,不難發現,死刑的執行命令,在嚴格意義上來說,實際上是對死刑立即執行案件的要求,不包含死刑緩期二年執行。其實,拋開法律程序的要素,死刑緩期二年執行一旦確定,在故意的再犯罪形態下,死刑立即執行就無法逃脫。雖然在實踐中此種情況并不多見,但是,它畢竟是理論上我們要涉及的正當化程序要求,與程序法治的要求還有較大差距,必須克服死緩兩年這一程序的要素粗糙、法律效力不足等問題。對死刑緩期二年執行期間,發現再次故意犯罪,應當如何準確及時審查,在現有的法律中沒有體現。司法實踐如果不是結合刑事法律一體化,推動正當程序,科學化、規范化促進被告人訴訟權利的落實,排除“疑難雜癥”,則無法在案件事實一般化、法律規范具體化的過程中切實保障死刑適用的準確性、謙抑性。
(二)驗明正身沒有相應的程序文書作為執行時的根據
驗明正身是死刑案件程序中最后一道“過濾器”,要達成死刑案件結果的公正,必須依靠刑事訴訟各個程序的合力,然而立法對這一關鍵性程序卻欠缺最強有力的保障,缺乏科學合理的程序設計。一方面,執行依據的缺陷,對被告人生命的充分保護造成了威脅;另一方面,從專門聽取被告人臨行前冤屈的角度看,這一程序是被告人反轉乾坤的最后機會。由此可見,詳細而科學的救濟程序利于實現價值權衡的最大化,在驗明正身后應當制作相應的法律文書為繼續執行提供依據。
三、死刑罪犯權利救濟制度設計存在問題
實事求是、有錯必糾是我國的刑事訴訟制度設計的基本要求,這在糾正冤假錯案方面確實起到了一定程度的作用,但是,有些設計還是過于粗糙,最大的問題就是,這些程序是賦予權力性的,當事人居于被動位置,諸多地方仍力不從心,無法啟動程序。如《刑事訴訟法》第251條規定的停止執行和第252條規定的暫停執行都不會因為被執行人的請求而變為現實,只有原判人員或者指揮執行的審判人員才有權決定。一方面,這個決定權的行使,沒有相關規定的程序約束,隨意性過大;另一方面,對于是否存在應當停止執行或者暫停執行的情況,沒有相應的程序保障。
(一)被執行者申訴權缺乏應有的保障
1.申訴時間設計不科學
《刑事訴訟法》第251條規定:接到執行死刑的命令后,應當在七日內交付執行。可見,從核準死刑到執行,被告人最多也只有七天時間。但據我國刑事申訴程序的相關規定,相關部門接到申訴材料后,要先審查是否符合受理條件,決定是否受理;即使是在受理后,也需要三至六個月才能作出處理決定。執行死刑的七日期限與三至六個月的申訴處理期間比較后可知,我國死刑判決的執行時間過于簡短,沒有為死刑犯預留充分的申訴時間。即使真有冤屈,死刑罪犯在相關部門的申訴決定作出之前可能早已被執行了死刑。申訴制度可操作性較差,急需一整套完整的制度進行規范和引導。endprint
2.缺少律師介入死刑執行必要的法律規定
我國的《刑事訴訟法》有規定,在偵查、起訴、審判各個階段的程序都允許律師的介入,保障當事人的合法權利。但到了執行階段,卻沒有律師介入的相關規定,有時候律師甚至連何時被執行死刑都無從知曉,損害了司法權威,也傷害了犯罪人家屬的感情。
(二)死刑罪犯會見權的實現流于形式
《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司法部關于進一步嚴格依法辦案確保辦理死刑案件質量的意見》第45條表述了死刑犯的會見權,但是由于要素粗糙,規定模糊,在司法實踐中,嚴重束縛了會見權的法定功能。所以,必須將該意見進行正當化改造,予以細化,對會見權被削弱的現象進行改善,使死刑罪犯的會見權走向理性、成熟。在司法實務中,一般是提前一天,罪犯才被告知何時執行死刑,從告知到被執行死刑,僅有短短的一天時間,司法機關或許是為了提高效率,降低事件突發情況,但此時犯罪親屬密切關注的問題就出現了,從通知家屬、準備、時間規劃、行程預留到趕往羈押地,時間確實倉促,不僅客觀上阻礙會見權的實現,其法定功能也會大打折扣。
四、死刑執行監督制度存在缺陷
對死刑執行進行監督,是保障被執行人合法權益的應有之義,亟待從嚴格意義上控制死刑適用。然而在司法實務中,各種程序欠缺導致監督流于形式,落實程度不夠,死刑執行監督形同虛設。
(一)監督主體缺乏具體明確的法律規定
我國法律對死刑監督主體只是籠統、原則地規定為“人民檢察院派員監督”,而相關的司法解釋也沒有明確、具體地規定臨場監督由檢察機關的哪個部門負責。在司法實踐中,臨場監督大部分情況下是由公訴部門負責,但各地做法不統一,直接導致這一職責在檢察院內部的混亂。對于這一問題,學界存在不同看法,有觀點認為“誰起訴誰監督”,理應由公訴部門負責;也有觀點認為應由罪犯關押地的監所檢察部門派員監督;還有觀點認為應該設置專門的機關專門負責死刑執行。筆者認為,綜合法律規定、職能分工、人權保障、監督流程等因素的考慮,由監所監察部門履行死刑的臨場監督似乎更為適宜。
(二)死刑執行監督立法太過粗糙
1.臨場監督的檢察人員具體職權不明
在司法實踐中,由于立法對于臨場監督檢察人員具體職權規定的缺失,監督人員往往依照的是法官告知的相關文號來執行監督職責,其監督權力受限,因此對死刑執行主體是否適當、審判程序是否正當、交付執行時間是否適時、處理尸體是否適當、通知臨場監督的時間是否合法等事項無從知曉,無法實現真正意義上的監督權。
2.檢察機關介入死刑執行監督的時間太短
依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的解釋》,人民法院在交付執行三日前通知檢察院派員臨場監督。筆者認為,死刑監督非常關鍵,是執行程序中的重要環節,更是確保死刑案件質量的最后保障,理應有更加嚴格、準確、具體的規范,而實踐中,僅僅給檢察機關三天的時間顯然太過倉促,監督工作無法真正有效地展開。
3.法律沒有規定檢察機關對執行機關缺乏監督的救濟機制
法律雖然規定了檢察機關有權對執行機關執行刑罰的活動進行監督,卻沒有規定檢察機關如果不履行上述監督時的救濟機制,僅在《人民檢察院監獄檢查辦法》中作出規定。但該辦法的效力等級相對較低,作為程序的最后一道防線,救濟機制理應在法律中予以明確規定。
綜上,我國死刑執行程序依然存在諸多問題,期許早日對其進行完善,真正實現程序公正。
[責任編輯:岳文可]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