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頓
美國哲學家艾倫·布魯姆曾說,一個外國人要成為美國人是有可能的,但是要成為一個法國人很難。因為每個法國人都繼承了一些文化,天然地分成了笛卡爾派和帕斯卡爾派,前者是理性,后者則虔誠信仰宗教。所以對一個外國人來說,要學會法語容易,但是要真正“成為”一個法國人,卻幾乎是不可能的。
我們采用布魯姆的視角,問一句:要成為一個中國人,可能嗎?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用了70年的時間,在努力成為中國人,他就是馬悅然。
馬悅然出生于1924年6月,四五歲的時候,母親給他讀童話故事。一個叫“悅然”的男孩和他的玩具熊一起劃船到中國,和藹的中國皇帝很喜歡他,要把公主嫁給他。這是他最早的中國記憶,等他成年,立志成為一個漢學家的時候,就給自己取了個中文名“馬悅然”。
馬悅然20歲的時候,讀林語堂的書,對中國的道家和禪宗產生了很大的興趣。他就去買《道德經》的譯本來讀,有英語、法語和德語版的,這三種語言他都會,但是卻無法分辨到底哪一種譯本更好。他到當時瑞典最出色的漢學家高本漢家里請教,結果高本漢說:這三個譯本都不好,最好的是我翻譯的英文版,還沒出版,你拿去看吧。
一周后,他去還稿子,高本漢說,既然你對中國文化這么感興趣,為什么不自己學中文呢?從那天開始,馬悅然就拜師高本漢開始學習中文。他讀的第一本中文書是《左傳》,這也成為他最愛的中文經典,已經陪伴了他70年,每過一段時間,他就把《左傳》拿出來讀一遍。這種對中國古代文化的熱愛,恐怕已經超過大多數中國人。
上世紀40年代末,馬悅然得到美國洛克菲勒基金會的獎學金,到中國調查方言。在來中國之前,他能讀很多中國書,但是口語一團糟。他來到了重慶,辦了一張介紹信,到樂山去調查方言。四川方言成為他真正的專業,后來他能講一口流利的四川話。到晚年的時候,他在瑞典寫回憶錄,還能用四川話回憶第一次爬峨眉山時所看到的景色。
1948年,馬悅然從峨眉山步行6天來到成都,住在華西壩。他租了陳行可教授的房子,并且教陳教授的女兒陳寧祖學外語,當時的陳寧祖只有17歲。他們慢慢產生了感情,一起看電影、逛書店,并偷偷地牽了手。1950年,已經到香港的馬悅然發覺自己不能離開陳寧祖,就發了一份電報給陳教授,向陳寧祖求婚。這個瑞典男孩,和他小時候聽過的童話故事一樣,娶了一位中國公主。
或許從那時起,他就沒后悔過將一輩子獻給了中國文化,致力于把中國的優秀作品翻譯到國外。后來,他成了諾貝爾獎的評委,大力推薦沈從文,他說沈從文肯定能獲獎,可惜沈從文去世了。后來,莫言得了諾貝爾文學獎,馬悅然很開心:“中國農家子弟終于得獎了”。也許,在他的心里,仍然回味著1948年在成都的生活。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