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譯版《紅樓夢》中賈家四姊妹元迎探惜的姓名翻譯

方沁瑋

內容摘要：《紅樓夢》中的人物姓名大都具有深刻含義，與人物的性格、身份和命運有著緊密聯系。本文以李治華法譯本《紅樓夢》中賈家元春、迎春、探春、惜春的譯名為研究對象，試圖分析該法譯版本對元迎探惜四姊妹姓名字面意義的傳達及其深層文化內涵的反映，以期進一步豐富《紅樓夢》法譯人物姓名的翻譯研究。

關鍵詞：紅樓夢 法譯本 姓名翻譯 元迎探惜

小說《紅樓夢》中的人物形態豐富，上至王侯將相，下到丫鬟侍從，每一個人物的姓名都是作者精心設計的，而這也對譯者提出了極大的挑戰。李治華在對《紅樓夢》中的人名進行翻譯時，本著忠于原著的原則，主要采取了音譯加意譯的翻譯策略。

1. 賈家四姊妹法譯名字面分析

《紅樓夢》第一次提到賈家四姊妹是在第二回，冷子興與賈雨村的談話中：

子興道：“政老爺的長女名元春，因賢孝才德，選入宮作女史去了。二小姐乃是赦老爺姨娘所出，名迎春。三小姐政老爺庶出，名探春。四小姐乃寧府珍爺的胞妹，名惜春。”

李治華法譯本《紅樓夢》中，賈府“四春”元春、迎春、探春、惜春分別被翻譯為Printemps initial，Accueil au Printemps，Désir du Printemps和Regret du Printemps，采取的是意譯的翻譯方式。

1.1 賈元春Printemps initial

賈元春，賈家的大小姐，賈政的長女。元春名字的由來是因為她生在正月初一，即一年的第一天。

“元”在中文里的本意為“頭”，后引申為“開始的”。而“元春”就是元旦，四季之首。

元，始也。——《說文》

展禮肆樂，協此元春——《樂府詩集·燕射歌辭二·隨院會大饗歌》

Initial：qui est au commencement 開始的，開頭的，最初的。

Printemps：春天

可見，“Printemps initial”可以理解為春之伊始。雖然與“元春”的意思不是完全相同，但也相當接近了。

1.2 賈迎春Accueil au Printemps

賈迎春是賈府的二小姐，是榮府大老爺賈赦與一位姨娘（小老婆）所生。“迎春”一名隨了中國由來已久的取名習俗，從了元春的“春”字。這二小姐“肌膚微豐，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膩鵝脂，溫柔沉默，觀之可親。”她的名字，從字面上來看，就是迎接春天，而她也恰好生在立春。

Accueil：action， manière daccueillir 迎接，接待。

所以，“Accueil au Printemps”對應迎春這個翻譯是符合原意的。

1.3 賈探春Accueil au Printemps

賈探春，或稱三姑娘，是賈府的三小姐，父是榮府的二老爺賈政，母是趙姨娘。雖是庶出，但與迎春不同，探春精明能干，志向很高，想有一番作為。第三十七回的偶結海棠社更可見其“文采精華”。可惜她身為女子，且系庶出，又生逢賈府末世，故終究不能有所作為。

“探”，探求，試圖發現（隱藏的事物或情況）。

前來一探。——《徐霞客游記》

Désir：action de désirer？；sentiment de celui qui désire要求，請求；愿望，想望。

根據譯者翻譯的“Désir du Printemps”可知，他更側重于用名字翻譯體現出賈探春這個人物的性情：探春諢名“玫瑰花”，“又紅又香，無人不愛，只是有刺扎手”。“孰謂蓮社之雄才，獨許須眉；直以東山之雅會，讓余脂粉”一句凸顯探春“巾幗不讓須眉”的氣魄與“建功立業”的渴望。

1.4 賈惜春Accueil au Printemps

賈惜春是賈家姐妹中最小的一個，性格孤僻冷漠而兼帶有些古怪和叛逆。在目睹了賈珍等的劣跡和幾位姐姐的下場之后，她遁入空門，披緇為尼，但命途依然凄涼，直至不得不“緇衣乞食”。

Regret：chagrin causé par la perte de qch. ou par la mort de qn.； contrariété causée par la non réalisation dun désir 哀悼；惋惜

因此惜春，“Regret du Printemps”，不僅反映了對春之將過的惋惜（賈惜春生于芒種，春已快過之時），更有對“韶華終須滅”的感嘆和哀傷。

2. 意譯法譯名優缺點淺析

意譯姓名相比直接的拼音加注釋，優點之一在于可以直接讓讀者了解人物的名字來由，也可以了解中國人取名的習慣和姓名文化。元迎探惜四姊妹的取名本身就與她們的所生時辰季節有關，而意譯的法語名直接反映了這一點。

另外，由于賈府四位小姐的名字中均帶有“春”字，因此，很多紅學研究者都認為《紅樓夢》中春的意象，尤其是判詞中的“春”與她們有緊密的聯系。且看元春的判詞：

二十年來辨是非，榴花開處照宮闈。

三春爭及初春景，虎兔相逢大夢歸。

關于賈元春的判詞第三句“三春爭及初春景”中提到的“三春”，許多學者認為這指的是賈府的其他三位小姐——迎春、探春和惜春，說的是她們的命運和地位都不如長姐元春。這里，對姓名意譯的優點就體現出來了，如果單單是音譯Yuanchun或Yingchun的話，很難理解判詞中的隱喻。

再看惜春的判詞：

勘破三春景不長，緇衣頓改昔年妝。

可憐繡戶侯門女，獨臥青燈古佛旁。

Sachant bref le décor des trois mois de printemps，endprint

Portant， non ses atours dautan， mais robe noire，Pitié！ La fille dun palais ducal est issue，Dort seule sous la lampe，aux pieds dun vieux Bouddha.

同樣地，“三春”指的是惜春的三個姐姐，我們看譯者對判詞第一句的法語注釋：le premier vers du quatrain suggère lillumination de la jeune fille， quand elle a compris les vains vicissitudes que doivent subir les trois autres Demoiselles Printemps dans leur existence.（四行詩的第一句暗示年輕女孩的覺悟，當她明白三個姐姐所受的世事無常之苦。）

意譯姓名也有它的缺點，即讀者無法將姓名的含義與讀音聯系起來，必要時需加注釋。比如，在翻譯判詞前的畫時（“畫著一張弓，弓上掛著香櫞”，on voyait un arc auquel était suspendu un citron…），因為畫要求讀者根據諧音來猜測元春的身份，而前文元春的名字是意譯的——“弓”字諧“宮”字，表明和宮廷有關；櫞，一種叫佛手柑的植物，諧“元”字。譯者給此處的加注是：limage de larc auquel est suspendu un citron suggère le nom de Yuanchun （printemps initial）， …， le caractère Yuan， initial， a pour homophone un autre caractère qui signifie citron.（弓上掛著香櫞的畫面使人聯想到元春的名字，中國字“元”與意思為“citron”的中國字同音異義。）

再比如，元迎探惜四字，諧音“原應嘆息”，暗示了她們的最終命運，這一層內涵也無法在李譯版的意譯姓名中體現。譯者選擇對姓名的表層意義進行了翻譯，而放棄了對其讀音隱含的深層意義進行闡述。當然，中文與法語無論從形式還是文化內涵都相去甚遠，極難找到形式相似、內涵相近的翻譯。另外，意譯名也不會對讀者的閱讀與理解造成影響，因為《紅樓夢》這部文學巨著人物眾多、關系復雜，能從姓名的翻譯得出人物的性格、命運等信息當屬錦上添花了。

參考文獻：

1.LI Tche-Houa， Jacqueline Alésas. 1981. Le Rêve dans le pavillon rouge[M]. Paris： Gallima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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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郭玉梅. 2009. 《紅樓夢》法譯本傳統文化內涵的翻譯策略[N]. 天津外國語學報（3）： 34-39.黎詩薇. 2013. 《紅樓夢》法譯本翻譯策略初探[J]. 紅樓夢學刊（3）： 285-297.

4.夏登山. 2004. 《紅樓夢》姓名翻譯與注釋譯法[N]. 同濟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 119-123.

（作者單位：浙江科技學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