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
1968年9月的第一周,美國威斯康星州新格拉路斯中學開學了,這個原本很小的學校缺席了三個學生,校長一下子警覺起來,原來本社區三位阿米什家庭的孩子決定不再讀高中,經過一番交涉,本地教育部門決定破天荒地向三個家庭罰款5美金。照以往,這個不用電、不用現代醫療設施、不用汽車、不用律師的群體吃個啞巴虧也就算了,然而這次不太一樣,有人幫著打官司!經過4年的漫長官司,最終阿米什家庭獲得勝利。但是由于美國教育法屬于州立法,其他州的阿米什人就沒有這么幸運了,很多阿米什人既為了滿足州立法要求的12年義務教育,又滿足祖祖輩輩的祖訓:“讀書讀到初中就夠了”,在八年級畢業后,繼續在村莊的初中讀四遍八年級。
上述案例并不是想證明教育不重要、科技不重要,恰恰相反,阿米什人是一個非常重視教育的民族。在辯護詞中,阿米什人認為(阿米什人不打官司,因此也不是他們說的)他們的家庭和社區教育比現代學校的高中教育成功得多,而從1972年到現在的近50年時間也印證了這個結論:完全分散在現代美國幾乎毫無交往的幾千個阿米什村莊的24萬阿米什人,是蟬聯美國創業成功比例最高的族群。
教育當然很重要,但是如果將教育無限擴大,將基礎教育擴大到高中,甚至將高中教育擴大到本科和研究生博士,是否社會就更好了呢?我想未必,事實上,教育在救濟層面和扶貧層面是最成功的,在精英層面和現代科技層面是不可或缺的,除此之外,夸大現代學校的作用,往往是背離教育的原義的。而科技和信息是否也有一個正常的閾值呢?
教育的含義很廣,因此泛泛地談教育中的信息閾值很容易讓人困惑。1999年,阿城鋼鐵更名科利華,出了一個呼風喚雨的人物——宋朝第,成為那個年代的IT首富,原因是這家上市公司推出了一套針對中小學的在線學習資料“科利華電腦家庭教師5.0”,聲稱:“通過多媒體聲光電多種信息處理,為學生提供復習指導和習題練習以及虛擬仿真的學科實驗室”。同時推出的一本家喻戶曉的書《學習的革命》推波助瀾。然而,事實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科利華很快倒閉了,而傳統的學校沒有消失,堅持更加傳統的信息模式的衡水中學用17年時間證明了保守的信息更成功。事實證明,信息載體、信息符號、信息技術,每一種東西都有自身適用的閾值的,超出了這個閾值,就不再有效,甚至起反作用。
走過科利華,我們迎來了新一輪的教育革命,而大數據還沒熱透,人工智能已粉墨登場。迎接創新的時代,需要我們具有非常篤定的信息價值觀和洞察力,什么是信息和技術的閾值?其實,無論是大數據還是人工智能,信息背后的價值還是相對穩定的,其穩定的核心素養也是具有豐富經驗和閱歷的教師能夠判斷的。而傳統甚至保守的學校、校園,按照信息論的說法,都能用信息表達,但是教育的信息新技術,很可能篩掉真正有價值的信息。這種情況下,信息過載一方面意味著信息垃圾過多,另一方面又意味著有益信息匱乏。因此,教師在這個時代最大的價值是對信息的補充、篩選和設計。
順便說一句,回顧過去20年,信息化的教學手段未必對學生的學習起到太多的正向直接作用,但是對于教師的作用是不可小覷的。試想,過去20年,還有哪位只拿粉筆和紙制教案的年輕教師能夠把課教好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