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發

李曉兵

空中，寒氣逼人；地上，白雪茫茫。在平陽——查哈陽方圓數百里的雪原上，拖拉機的轟鳴聲、大錘砸鋼釬的叮當聲、兵團戰士勞動的號子聲交織在一起，呈現出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

這就是嫩江平原查哈陽水利工程大會戰。千軍萬馬撲進了風雪，撲向了凍土。經過一個月起早貪黑的苦干之后，我所在營的任務已完成過半，還只剩下長500米地段的土方工程。

這天，時到中午，一個兄弟連隊的送飯車來了，他們陸續撤出了工地準備吃飯。我們連和另一個連的送飯車還毫無蹤影，兩個連隊的知青雖已饑腸轆轆，但仍堅持著“戰斗”。我掄著大錘，拼著余力一下一下地與鋼釬較勁。

突然，我們聽到一聲驚叫：“他們怎么點炮了？”我猛抬頭向一側空蕩蕩的工地望去，一根冒煙的導火索正閃動著藍紅色的火舌，在雪原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刺眼。一時間，空氣好像凝固了。經驗已讓這里的每一個人都知道，只需幾十秒鐘，就將發生一場震天動地的爆炸，將把100立方米堅硬如石的凍土塊崩上一二百米的高空，降落下來的成千上萬塊凍土將覆蓋方圓300平方米。

兩個連隊的知青，200多條生命正面臨著一場死亡的威脅。

70厘米的導火索已經燒了近20厘米，再有40秒就要爆炸。短短的40秒鐘內，200多人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撤到300米以外的安全地帶的。原地隱蔽？茫茫原野，無遮無擋，即使有些土筐之類的東西也難以承受一二百米空中落下的凍土塊。

導火索上的火舌仍嘲諷般地突突飛竄，死神在一秒一秒地向200多個年輕的生命逼近。人們驚呆了……怎么辦？怎么辦？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個高大瘦削的身影從驚慌的人群中迅疾地躍起，向導火索、向死亡之神勇敢地沖去。

“趙冀生！”是他，是我們的副連長趙冀生！

趙冀生和我是同班同學，到兵團又在一個連隊，是老同學老戰友了。在兵團的一年多時間里，他臟活重活干在前，吃苦受累走在前，為全連知青做出了榜樣。大家從心里佩服他、信賴他。在這緊急關頭，他冒著生命的危險，要用他那瘦弱的身軀驅趕死神。

生死關頭方顯出英雄本色。在戰友的帶動感召下，我也沖出人群撲向導火索。燃燒的導火索只剩下40厘米了，可還有50米的距離。突然，他摔倒了，他被大大小小的土圪垃絆倒了。我急得嗓子眼里冒火，不顧一切地向前奔。堅硬的凍土磕破了他的臉。他毫不理會，一躍而起，繼續向前狂奔。40米、30米，20米……手，終于抓住了導火索。他拼命往外拔，可怎么也拔不動。隨著“嘶嘶”作響的燃燒聲，導火索在一分一分地縮短，只剩最后30厘米了！這時，我已跑到趙冀生的身邊，伸手幫他去拔。

“閃開！”他大喝一聲，把棉手悶子一甩，將剩余的導火索往手上一纏，抬腳用力一蹬，一較勁兒，“呲”地一聲，拔出只剩下20厘米的還在嘶嘶冒火的導火索。人重重地跌坐在地上。鮮血順著他的手向外淌，流到雪地上，轉瞬間便凍凝了。

事后才知道，肇事者是剛來兵團的兩個才十五六歲的知青，還是哥倆。這哥倆好奇心盛，到工地后總想玩玩打眼放炮的活兒，可總是沾不上邊。可巧這天逮到了機會，覺得爆炸點離人群有百來米的距離，不會有什么危險，乘人不備，玩了這么一場“游戲”。

這“游戲”懸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