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愛與專注
——談韋力《古書之愛》

□ 王少帥

喜愛與專注
——談韋力《古書之愛》

□ 王少帥

“一見鐘情”這個詞具有喜愛和專注兩層含義。對于著名藏書家韋力先生來說他和古書之間的關系就是這樣，以“愛”為名，并以其實際行動將對古書的專注和喜愛表達得酣暢淋漓。這本書在普及古書知識的同時，兼具一定的學術思考。作者自嘲“好書如好色”，殊不知古書也樂“芷蘭齋”。

該書以一篇講稿、數篇得書記、一篇專訪組成。無論是講稿中對古書拍賣行情、刊刻版本、流傳掌故等的介紹，還是得書記中的意外收獲，抑或是采訪中作者的暢談，都不得不讓人感到韋力先生致力于收藏古書的專注與喜愛。他認為“藏書這個活動本身體現的更是一種生活態度，是一種愛的具體表現形式，這種收藏是對傳統文化的一種最高規格的禮敬。”誠哉斯言，對作者來說，收藏古書是愛好，也是快樂之源。從第一部分的古書拍賣說起，這種“拍賣”的形式與以往店鋪售賣迥然不同。而作者在參與拍賣的過程中對每一種展拍的古書，都能挖掘出它背后的故事。如對“清乾隆間知不足齋刻本《歸潛志》，沈汝瑾批校”這本書用紙所含的“蠶絲光”，以及其背后翁同龢與沈汝瑾之間的交往。又如“明嘉靖間伍忠光刻姑蘇錢應龍重修本《白氏文集》”這本書與“咸豐九年連筠簃本《說文解字義證》”背后關于黃永年、于省吾以及上海博古齋之間的故事。這種遞相流傳，書緣人情的故事，附載在古書的背后，實有錦上添花之效。第二部分“甲午春得書記”，集中展示了韋力先生得到的16部古書。這里面記有得書的一些逸聞趣事，讀來讓人莞爾。這些書都各有千秋，有火柴盒大小的“清乾隆十九年（1754）汪氏香雪亭鈐印本《錦囊印林》”，也有“明萬歷十四年（1612）肅王府經折裝刻本《大方廣佛華嚴經三昧懺法》”，還有明錢谷抄本《錢罄室手書三經》，民國潘重規手稿本《日有喜齋隨身書目》等。由此可見韋力先生細大不捐、博取力收的收藏風格。第三部分則是《收藏報》的專訪。這里面談了作者自己，藏書地“芷蘭齋”，以及作者重傷、治療及傷愈后的生活態度。但是，作者對于古書的情義劫后彌堅，他說“如果還幸運得夠吃得上飯，當然希望能夠繼續守著這些破書，快樂地享受著。至于到我身后，這些書歸了誰，就不是我所費心思的事情了，但是有一點是我所希望的，那就是后世藏書家能接著遞傳我藏過的古書。”其實，收藏也只是暫時的擁有，古書是文化也是財富，傳遞保藏才是最終可實現的目的。

今日而言，“藏書”或許對一般人來說是有點奢侈，可是“讀書”確實是最低門檻的高貴。藏書，要有占盡人間春色的志向與豪氣。讀書，要有廣博與專精的結合。清張潮曾言：“藏書不難，能看為難；看書不難，能讀為難，能用為難；能用不難，能記為難。”應該說，《古書之愛》就是韋力先生在藏書與讀書之間的若干總結，讀書的知識運用到了藏書的選取，所收藏的古書又在增加新知的基礎上積累了藏書的經驗。幾頁手札，一本舊藏，或是稿本或是刻本，是嘉靖本還是乾隆本，是套印本還是鈐印本，是黃綿紙還是紅筋羅紋紙，舊藏誰家，何人題跋？這些集中在古書有待后人探尋的秘密，但憑知識、經驗去忖度，或許沒錯。但如果是對古書的真愛，面對這些貌似塵封的信息，卻自有人解開其中源流遞嬗的密碼。堅持做自己也是此書傳達的一種正能量。韋力先生說“我愿意做就做了，用不著堅持給誰看。”在興趣選擇上的自由決定我們發展的方向，堅持做自己，才有可能實現自我。雖然“芷蘭”確實與“爛紙”諧音，但這種玩笑也足見作者對古書的親昵，更寄希望于這些古書在“芷蘭齋”中“郁郁青青”。

中國自古有“敬惜字紙”的傳統，在如今機械復制的時代頗顯迂腐，但是這里面“知敬畏”的精神卻不能丟。流傳的古書本身就是一個故事，當年它或許收藏在“天一閣”，亦或是“五桂樓”，時過境遷，鐫刻未滅。書商良賈，學者官員，或許就曾翻過。這些都是我們敬畏古書的原因，里面只言片語的題記，一枚小小的朱印，你可知道它的故事？文化有賴于這些古書傳承，傳承的不僅是知識，也有人情。之所以對古書有感情，真的不是我們一廂情愿，古書自己也會將它的故事講給我們。正如拍賣中介紹的《文選》，其卷首所鈐“唐國經史之章”，循此章可知，該本是《文選》版本系統中較為完整而又難得的藩府刻本，為“明成化二十三年（1487）唐藩朱芝址刻本”，以一枚印章即可管中窺豹，這就是它傳達的秘密。

莊子曾言：“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而泰山為小；莫壽乎殤子，而彭祖為夭。”古書之美即在于能在一個相對的時空中，仿佛古今合一，與古人對話，既可見秋毫之大，也可觀泰山之小。盡管其保存不易，然而付諸梨棗，百年光陰，幾經轉手，書比人壽。當有愛為家的時候，失散多年的古書在“芷蘭齋”中相聚，這本身就是一段佳話。

（作者：江蘇省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研究生，郵編2100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