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區建設與城市居民的主觀幸福感

徐延輝 龔紫鈺 陳磊

□社會治理

社區建設與城市居民的主觀幸福感

徐延輝 龔紫鈺 陳磊

以往關于主觀幸福感的研究多從心理學出發，強調個體因素對主觀幸福感的影響，較少考慮社區因素的作用。本文利用廈門市社會質量調查數據，分析社區建設與個體主觀幸福感之間的關系。論文將主觀幸福感分為生活滿意度和情緒體驗兩個維度，社區建設則包括社區能力、社區環境和社區包容三個維度。研究發現，社區建設對主觀幸福感具有正向影響。其中，社區包容在提高居民主觀幸福感方面影響最大，社區包容、社區環境及社區能力對居民生活滿意度都有明顯影響，但社區能力對居民情緒體驗的影響不顯著。文章據此提出從社區建設層面提升居民主觀幸福感的對策建議。

社區建設；社區包容；社區能力；社區環境；主觀幸福感

隨著改革開放和單位制解體，原來由單位承擔的許多社會功能轉移到了社區，社區在人們生活中的作用日益凸顯。作為地域性的基層自治組織，社區成為連接政府與個人的橋梁，社區環境和社區發展水平對居民幸福感理應具有較大影響。那么實際情況如何？本文利用課題組在廈門市的調查數據，分析社區建設對居民幸福感有何影響。

一、文獻回顧

（一）主觀幸福感及其影響因素

幸福感研究源自兩大哲學傳統：快樂主義和幸福主義，二者均可以追溯到古希臘時期。快樂主義認為快樂就是幸福，如在希臘哲學家阿里斯提普看來，生活的目標是體驗最大化的快樂，快樂是個體享樂時刻的全部內容。①Ryan R.M. & Deci E.L. “On Happiness and Human Potentials: A Review of Research on Hedonic and Eudaimonic Well-being”. Annual Review of Psychology，2001（52）.伊壁鳩魯學派發揚了快樂論的理論思想，提出肉體的無痛苦和靈魂的無損傷就是快樂，認為人的一切行為都是從“以感觸為標準”的快樂出發的。幸福主義起源于亞里士多德，他認為快樂主義的快樂是庸俗的理想，只能使人成為欲望的奴隸，真正的快樂是本質的表達，幸福就是善，幸福的人就是將功能發揮至完善境界者。②鄒瓊：《幸福感的兩大研究取向及其整合的心理結構》，《首都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5（3）。快樂主義和幸福主義對幸福的闡釋經過心理學、社會學等學科的豐富和發展，分別成為主觀幸福感及心理幸福感的理論源泉。

主觀幸福感是一個心理學概念，是指個體根據自定的標準對生活質量的評價，具有三個特點：一是主觀性，主觀幸福感的評價指標是主觀的，評價者以其內定的標準進行評價；二是穩定性，主觀幸福感關注的是個體長期的情感反應和生活滿意度，因此是相對穩定的；三是整體性，主觀幸福感是對個體生活的綜合評價，涉及生活滿意度、積極情感和消極情感三個方面。①Diener E.“Subjective Well-being”. Psychology Bulletin，1984（95）.Diener之后，心理學領域對主觀幸福感概念進行了兩次重要的擴充。

第一次擴充是Ryff教授②Ryff C.D.“Psychological Well-being in Adult Life”. Current Directions in Psychological Science，1995（4）.提出的心理幸福感的概念，他使用一個六成分模型，即自我接受、環境掌控、與他人的積極關系、生活目的、個人成長以及自主性六個指標測量心理幸福感。心理幸福感沿襲“至善論”幸福哲學觀，認為從人類行為中獲得的最有價值的東西是來源于長期的自我發展而產生的幸福感。心理幸福感的思路更為開闊, 包括了個人對自己、對他人和對環境的關系，并深入到幸福感的表現、性質和內在根據。第二次擴充是Keyes教授③Keyes C.L.M.“Social Well-being”. Social Psychology Quarterly，1998（2）.提出的社會幸福感概念。與心理幸福感主要關注私人生活領域相比，社會幸福感則聚焦于公共生活領域，主要探討社會團體中的社會關系對個體幸福感的影響，可以具體操作為個體對社會的整合感、對他人的認同感、與社會的和諧一致感、對社會的貢獻感以及對社會實現潛力與發展的信任感等不同維度。

主觀幸福感更多涉及對情感和生活質量的整體評價，心理幸福感側重檢測主體的感覺，社會幸福感則關注社會生活對幸福感的影響，三者共同構成了當代幸福感研究的主要內容，并呈現出整合的趨勢，其中主觀幸福感研究是主流。本研究即從主觀幸福感入手，采用Diener對幸福感的定義，探討社區建設與主觀幸福感之間的關系。

主觀幸福感受到多種因素影響。在個體層面，研究發現性別、年齡、婚姻狀況、受教育程度、收入等因素都會對個體的主觀幸福感產生影響。性別的直接影響不顯著，但它可以通過其他變量間接影響主觀幸福感。年齡與主觀幸福感之間存在“U”形或倒“U”形的非線性關系。④⑤López Ulloa et al.“How does Subjective Well-being Evolve with Age? A Literature Review”. Journal of Population Aging，2013（3）.對中國城市居民的研究表明，有婚姻伴侶者較沒有伴侶者主觀幸福感更高。⑥Wang, P. & Tyler V.“Empirical Research on Factors Related to The Subjective Well-being of Chinese Urban Residents”. Social Indicators Research，2011（3）.教育程度對主觀幸福感具有重要影響。Pavel等人對美國的調查表明，大學教育對于主觀幸福感具有較強的正向作用，而高中教育程度則沒有顯著影響⑦Pavel Yakovlev & Susane Leguizamon.“Ignorance is not Bliss: On the Role of Education in Subjective Well-being”. Journal of Socio-Economics，2012（6）.；黃嘉文⑧黃嘉文：《教育程度、收入水平與中國城市居民幸福感——一項基于CGSS2005的實證分析》，《社會》，2013（5）。通過對CGSS2005數據分析指出，教育程度與城市居民幸福感之間呈現顯著正向關系，擁有中專、高中和大學以上學歷的個體最幸福。收入和主觀幸福感的關系比較復雜。從國內來看，高收入居民的幸福感通常高于低收入居民，但收入所引起的邊際幸福感遞減，同時收入和居民幸福感的相關度較弱；從國際層面看，富國居民的幸福感高于窮國居民；從縱向看，居民幸福感并沒有隨著收入增長而快速上升，而是表現出一定的穩定性。①朱喜群：《收入增長、收入差距和居民幸福感——國際與國內的經驗證據》，《經濟問題探索》，2014（1）。本文擬將個體特征因素作為控制變量納入分析，以期與現有的研究結論對話。

社會因素對主觀幸福感的影響研究相對較多，并集中于社會支持對主觀幸福感的影響方面。研究顯示，主觀支持、客觀支持和支持利用度，與主觀幸福感總體、生活滿意度、積極情感之間存在中等程度的正相關，與消極情感之間呈中等程度的負相關。被試群體類型是社會支持與主觀幸福感之間的一個調節變量，即二者的相關程度在不同類型群體之間有所不同。②宋佳萌、范會勇：《社會支持與主觀幸福感關系的元分析》，《心理科學進展》，2013（8）。鄭磊③鄭磊等：《社會支持與主觀幸福感：元分析》，《社會心理科學》，2014（5）。等人通過元分析方法對18篇文獻進行再分析后發現，中國居民社會支持與主觀幸福感存在高相關（r=0.413，p＜0.001），與實際獲得的社會支持相比，個體對于社會支持的主觀感受更能增強其主觀幸福感。

從社區出發探討主觀幸福感的研究相對較少。對天津市南開區退休老人的調查發現，與子女、親朋、鄰居交往頻度較高的受訪者，其主觀幸福感高于交往頻度低者；與鄰居交往頻度的影響強度大于住房、收入、文化程度等變量。④高健等：《天津市某社區交往頻度對退休老人主觀幸福感影響的調查》，《中國老年學雜志》，2009（10）。而Hooghe及Vanhoutte的研究則發現，同質性較強的社區對主觀幸福感的影響要比異質性強的社區更弱。⑤Hooghe Marc & Vanhoutte Bram.“Subjective Well-being and Social Capital in Belgian Communities. The Impact of Community Characteristics on Subjective Well-being Indicators in Belgium”. Social Indicators Research，2011（100）.陳葉秀、寧艷杰⑥陳葉秀、寧艷杰：《社區環境對居民主觀幸福感的影響》，《城市問題》，2015（5）。的研究表明，“景觀優美”“鄰里關系良好”“經常參與社區活動”“購物方便”和“車輛停放合理”等5個指標是影響居民主觀幸福感的主要社區環境因素，社區環境營造對提升居民的幸福感十分重要。

通過文獻回顧可以發現，目前學界關于社區建設對幸福感的影響研究還較為缺乏。從社會學角度來看，人是社會性動物，社會環境必然對個體的主觀幸福感產生影響，而社區又是居民日常生活的主要場所，因此，本文的主要目標是通過調查數據探討社區建設對居民主觀福感有何影響。

（二）社區與社區建設

1.社區及其研究進展

社區是通過血緣、鄰里和朋友關系建立起來的人群組合，它的基礎是本質意志。本質意志表現為意向、習慣、回憶，與生命過程密不可分。靠本質意志建立的人群組合即“社區”是有機的整體，而社會是靠人的理性權衡即選擇意志建立起來的人群組合，是通過權力、法律、制度的觀念組織起來的，是一種機械的合成體。⑦裴迪南·滕尼斯：《社區與社會》，林榮遠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9。人類社會的發展軌跡是從社區向社會不斷過渡的，因此，當代社區往往兼具傳統社區與現代社會的雙重特點，進而導致社區含義及其特點的模糊，并引發學界爭論。這種爭論主要集中在社區含義是否包含地域因素上，在理論上則表現為社區消失論、社區繼存論以及社區解放論三種觀點的對峙。⑧黎熙元、陳福平：《社區論辯：轉型期中國城市社區的形態轉變》，《社會學研究》，2008（2）。社區消失論者認為，工業化的快速發展銷蝕了傳統社區的基本特征，目前的城市社區已經不具備傳統社區的特點，社區在城市中已經消失了①②Wirth L.“Urbanism as a Way of Life”. American Journal of Sociology，1938（44）.；社區繼存論主要通過對亞文化群體內部的聯系網絡及文化觀念、行為方式進行研究，得出社區繼續存在的結論③威廉·富特·懷特：《街角社會》，黃育馥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4。；社區解放論者則從個人的社會網絡出發，考察居民的社會支持網絡和親密關系對個體生活的影響，得出社會關系網絡和社會支持構成的“網絡社區”是真正意義上的“社區”的結論④賀寨平：《國外社會支持網研究綜述》，《國外社會科學》，2001（1）。。

社區消失論、繼存論、解放論都是基于地域對人的限制作用減弱、社會異質性增強、社會交往從現實擴展到虛擬這一背景而提出，暗含的共同假設是：居民的社會支持主要來源于親密關系。城市化和社會轉型雖然削弱了這種親密關系，但社區仍然是個體獲得社會支持的重要來源。社區研究也不是網絡研究所能替代的，社區解放論從個人社會網絡出發研究社區，實際上脫離了社區作為居民生活共同體的事實，將研究對象原子化了。當代社區仍然包括地域性、社會關系和社區意識這些基本要素。基于這一認識，本文對當代社區建設展開進一步討論。

2.社區建設及其測量

社區建設（Community Building）概念最早由西方國家提出，主要指強化社區要素、發展社區組織、增強社區活力、提高社區居民生活水平的活動。⑤⑦王思斌：《體制改革中的城市社區建設的理論分析》，《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0（5）。與社區建設相近的概念是社區發展，指的是依靠人民和政府當局的共同努力，改善社區的經濟、社會和文化狀況，把社區發展整合進國家進步的過程。⑥夏學鑾：《社區發展的理念探討》，《北京行政學院學報》，2001（4）。社區建設與社區發展既相互區別又緊密聯系，前者更強調社區規劃和社區結構的建構，后者則側重于社區要素的強化和社區運行機制的改進。⑦另一個相近概念是社區能力建設（Community Capacity Building），指社區居民為共同利益和目標而采取行動的潛能，包括社區代理人能力、組織能力以及網絡建構能力等。⑧Gittell Ross & Vidal Avis. Community Organizing: Building Social Capital as a Development Strategy. Thousand Oaks: Sage Publications Inc，1998.社區能力建設強調通過提升社區成員的集體能力去影響發展機會。

在我國（臺灣、香港、澳門除外），社區建設概念由民政部于1991年首次提出。從內涵來看，我國語境下社區建設的根本任務在于從社區層面合理配置社會資源和社會機會，其實質就是通過制度創新，把公平正義落實到社區制度的各個方面；從外延來看，主要是指在黨和政府的領導下，依靠社會力量，利用社區資源，強化社區功能，完善社區服務，解決社區問題，不斷提高社區成員生活水平和生活質量的過程。⑨⑩ 鄭杭生：《中國特色社區建設與社會建設：一種社會學的分析》，《中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8（6）。中國特色社區建設的主體既包括政府和市場，也包括社區居民以及各類非營利組織；其內容涉及諸多方面，包括發展社區公共事業、建立完善社區制度、實現社區社會公平正義、維護社區社會秩序與規范以及提高社區社會管理水平等。⑩社區建設的最終目的是為了提高社區成員的生活水平和生活質量，即提升社區居民的幸福感。

關于如何進行社區建設，張衛、張超①張衛、張超：《論社區建設指標體系的構建》，《學海》，2001（6）。提出包括社區服務、社區環境、社區醫療、社區治安、社區文化、社區教育、社區參與和社區滿意度等八個維度共計30項指標；奚從清②奚從清：《建立溫州城市社區建設的指標體系》，《溫州大學學報》，2003（1）。設計了包括社區人口、社區環境、社區服務、社區治安、社區教育、社區文體、社區衛生、社區生活質量、社區組織以及社區參與十個維度共65項社區建設指標體系；楊濤、吳國清③楊濤、吳國清，《我國城市社區和諧社區指標體系研究》，《華中農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7（6）。提出“和諧社區”指標體系，包括社區自治組織和管理、社區參與和認同、社區服務、社區文明、治安狀況和社區環境等六個維度共73個指標。本文將借鑒這些指標體系，探討社區建設對幸福感有無影響及具體影響方式。

二、數據與變量

（一）數據來源

本研究采用國家社科基金重點項目“社會質量視角下的社會建設研究”課題組在廈門市的調查數據。課題組于2013年7～11月在廈門市思明區、湖里區進行大規模問卷調查，調查對象包括在廈門工作、生活一年以上的常住人口。調查抽樣根據兩區人口比例、結構特點及社區類型采取多階段分層抽樣方法進行，所涉及的社區類型包括老城區、城中村、商品房住宅區等，共發放問卷1100份，回收有效問卷994份。樣本基本情況如表1所示。

表1 樣本構成基本情況

（二）變量情況

1.因變量：主觀幸福感

根據前文定義，主觀幸福感應該包括生活質量滿意度、積極情緒以及消極情緒三個方面。目前學界已發展出很多量表對主觀幸福感進行測量，但由于各個國家或地區的具體情況不同，對主觀幸福感的操作化方式也不同，目前并沒有形成一個權威量表。本研究根據Diener對主觀幸福感的定義，借鑒已有量表，對主觀幸福感的測量指標進行了選擇。具體包括以下方面：

（1） 生活滿意度。共包括8個項目，首先是被調查者的總體生活滿意度，其次從教育程度、工作、居住環境、家庭關系、健康狀況、社交生活、家庭經濟情況7個方面分別了解被調查者對每一項的滿意度。采用十分制計分法，被調查者根據自身情況對每一項進行打分，非常不滿意記1分，非常滿意記10分，總分為80分。

（2）情緒體驗。通過7條陳述性話語來測量被調查者的情緒體驗，包括：“我對未來持積極樂觀的態度”，“我的現實生活與我期望差不遠”，“為了生存，我不得不去做一些違心的事”，“我覺得被社會遺棄”，“現今生活變得很復雜，我覺得迷失方向”，“我所做的事常常不被認可”，“許多人看不起我”。采用五分制計分法，前兩條積極陳述非常不同意記1分，不太同意記2分，一般記3分，比較同意記4分，非常同意記5分，后5條消極陳述非常同意記1分，比較同意記2分，一般記3分，不太同意記4分，非常不同意記5分，總分為35分。情緒體驗維度得分與生活滿意度得分相加即為主觀幸福感得分。

2.自變量：社區建設

鑒于目前關于社區建設如何測量學界尚無共識，我們采用探索性因子分析方法確定城市社區建設的結構維度。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本研究結合我國實際，最終選擇24個指標測量社區建設水平。具體做法是：給出有關社區建設的24條陳述，由受訪者結合自己所在社區的情況進行判斷，非常滿意記5分，比較滿意記4分，一般記3分，不太滿意記2分，非常不滿意記1分；與社區情況非常符合記5分，比較符合記4分，一般記3分，不太符合記2分，非常不符合記1分。然后對這24個指標進行因子分析，經過方差最大法旋轉后，形成三個因子，根據各因子包含項目特征，分別命名為“社區環境因子”“社區能力因子”和“社區包容因子”，見表2。KMO值為0.95，巴赫利特球體檢驗值為13655.38（p＜0.001）。

通過探索性因子分析，我們將社區建設解析為社區環境、社區能力、社區包容三個維度，創新之處在于把社區能力作為一個重要維度納入考量，使得社區建設和社區能力建設實現有效銜接。

表2 社區建設因子（主成分因子分析）

續表

3.其他控制變量

根據文獻回顧，性別、年齡、教育程度等變量會對個體的主觀幸福感產生影響，因此，本文對性別、年齡、教育程度、有無配偶、有無子女、宗教信仰、受訪者來源地、在廈門居住時間、有無工作、個人月收入以及社區類型等變量進行控制。

三、數據分析與研究發現

（一）主觀幸福感及其構成

圖1顯示了調查數據分析的結果，可以看出，廈門市居民主觀幸福感得分呈正態分布，最小值為25分，最大值為115分，均值、中位值均為76分。

圖1 廈門市居民主觀幸福感得分分布圖

為了進一步對居民幸福感的具體狀況做出判斷，我們采用單一樣本T檢驗，對調查對象主觀幸福感的單項指標和整體得分進行檢驗。在生活滿意度方面，將受訪者每項得分與6分進行比較，6分以上代表對生活比較滿意，6分以下代表對生活狀況不滿意。在情緒體驗方面，將受訪者每項得分與3分進行比較，3分以上代表更多的積極情緒體驗，3分以下代表更多消極情緒體驗。由于生活滿意度共有8項指標，情緒體驗有7項指標，因此，主觀幸福感總體得分的比較值為63分，高于63分代表主觀幸福感較高，低于63分說明主觀幸福感較低。詳細情況見表3。

表3 廈門市居民主觀幸福感T檢驗表

續表

從表3可以看出，在生活滿意度方面，廈門居民整體生活滿意度較高，對家庭關系、健康狀況、社交情況比較滿意，對教育程度、工作以及家庭經濟情況滿意度稍低，對居住環境的滿意度大致處于中等水平。在情緒體驗方面，七項指標的均值都大于3，T檢驗顯著性水平都小于0.001，說明廈門市居民體驗到更多的是積極情緒，這對于其獲得較高的主觀幸福感具有重要意義。

在主觀幸福感整體得分上，廈門市居民平均得分為76分，顯著大于63分的臨界值，說明廈門市居民主觀幸福感較高。

（二）主觀幸福感回歸分析

為了探明社區建設對居民主觀幸福感的影響機制，我們以調查對象的主觀幸福感得分為因變量，建立了兩個回歸模型，如表4所示。在模型1中只放入控制變量，調整后的R2為0.048，即單純依靠控制變量可以解釋4.8%的誤差；模型2在模型1的基礎上加入社區建設的三個因子，模型擬合度大大提升，調整后的R2達到了0.161。

表4 廈門市居民主觀幸福感多元回歸模型（括號內為標準化回歸系數）

續表

參照類別：a.女性；b.無宗教信仰；c.無配偶；d.無子女；e.農村；f.小學及以下；g.無工作；h.老城區。

模型1：0.317＜容忍度＜0.908 1.102＜VIF＜3.150

模型2：0.311＜容忍度＜0.958 1.099＜VIF＜3.211。

首先討論控制變量的作用。模型1中性別影響顯著，男性的主觀幸福感低于女性，但在模型2中，這一差別不再明顯。年齡的效應不顯著，且與主觀幸福感之間的關系大致呈“W”狀，即隨著年齡的變化主觀幸福感得分出現兩個低谷、三個高峰，轉折點分別在24歲、48歲、60歲和76歲，這與以往研究發現的年齡與幸福感之間的“U”形或倒“U”形關系差別較大。戶籍方面，城市戶籍的居民主觀幸福感明顯高于農村戶籍居民。教育方面，受過初中及以上教育的居民，其主觀幸福感得分明顯高于教育程度僅為小學及以下的調查對象。受訪者所在社區類型也會影響到居民的主觀幸福感，以老城區為參照，城中村社區的居民主觀幸福感更高，商品房與老城區社區居民在主觀幸福感方面無明顯差異。但是，社區類型的影響在引入社區建設變量之后就消失了，主要原因可能是，不同類型社區通過不同的社區建設方式間接地影響了居民主觀幸福感，社區建設對社區類型和主觀幸福感之間的關系具有中介作用。其他控制變量如宗教信仰、婚姻狀況、工作狀態、收入水平、在廈門居住時間等對于主觀幸福感的影響均未達到0.05的顯著性水平。

本文重點關注社區建設對主觀幸福感的影響。從表4可以看出，社區建設的三個因子都對主觀幸福感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為了進一步了解社區建設對居民主觀幸福感的作用機制，我們將主觀幸福感細分為生活滿意度及情緒體驗兩個方面，將受訪者生活滿意度的8項指標得分加總得出生活滿意度得分，將情緒體驗所包含的7項指標得分加總得出情緒體驗得分。同時將受訪者社區建設三個因子每項指標得分加總，分別得出社區環境評分、社區能力評分以及社區包容評分，然后分別以生活滿意和情緒體驗得分為因變量，以社區環境評分、社區能力評分和社區包容評分為自變量建立回歸方程，如表5所示。

從表5可以看出，在生活滿意度方面，社區環境可以解釋2.9%的誤差，社區能力可以解釋3.4%的誤差，社區包容能夠解釋4.6%的誤差。總體來看，社區包容在提高居民生活滿意度方面作用最大，而社區環境作用相對較弱。在情緒體驗方面，社區建設各維度的影響相對較弱，具體而言，社區環境可以解釋2.4%的誤差，社區包容可以解釋2.5%的誤差，而社區能力評分對居民情緒體驗沒有顯著影響。綜合來看，社區包容維度在提高居民主觀幸福感方面影響最大，社區環境及社區能力維度對居民生活滿意度影響明顯，而社區能力維度對居民的情緒體驗影響不顯著。

表5 社區建設諸維度與主觀幸福感回歸分析

社區包容維度反映的是社區居民對于本社區的歸屬感、鄰里之間的相互信任及對不同背景居民的接納程度，社區包容程度高，說明社區居民之間信任程度高，社區居民在社區中能夠獲得的支持和幫助也越多，對本社區的認同感也較強，因而更容易獲得幸福感。因此，社區支持網絡的建立和強化、社區凝聚力的增強是社區建設的核心。①王思斌：《體制改革中的城市社區建設的理論分析》，《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0（5）。社區環境對居民的生活滿意度具有較大影響，隨著對社區環境評分的提高，居民的主觀幸福感也相應提升。社區能力維度考察的是社區挖掘本土資源以滿足公共需求并促進經濟社會發展的能力，本研究發現，社區能力對居民的主觀幸福感特別是其中的生活滿意度維度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隨著公民素質的提高以及公民社會的發展，居民的公民意識會越來越強，社區居委會通過鼓勵居民參與社區活動、提升居民解決社區內部矛盾的能力、發展社區組織、提供更多的公共服務等方式能對居民的幸福感產生積極的影響，因此，通過社區能力建設來提升居民主觀幸福感或將成為未來的重要方向。

四、結論與討論

通過探索性因子分析，我們發現社區建設包括社區環境、社區能力和社區包容三大維度；進一步的回歸分析表明，社區建設對居民主觀幸福感具有顯著的正向作用，而且社區建設的不同維度對主觀幸福感的影響方式各不相同，通過有針對性的社區建設活動來提高居民的主觀幸福感是一條可行且必要的道路。除此之外，性別、教育程度、社區類型、戶籍等因素對主觀幸福感也有影響。本研究發現具有以下政策內涵：

（一）大力發展教育，提高高等教育覆蓋面

教育對提高居民主觀幸福感具有重要作用，教育程度越高，個體所擁有的人力資本越高，帶來的經濟回報也越豐厚。同時，學校教育也是擴展人際關系的途徑，有利于擴大個人的社會支持網絡。雖然我國已經在全國范圍內普及了義務教育，但數據分析表明，對主觀幸福感的提升具有更大作用的是高等教育。因此，國家應該對高等教育進行更多的投入，讓更多的人擁有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

（二）以有效的戶籍制度改革推進城鄉一體化進程

2014年國務院印發的《國務院關于進一步推進戶籍制度改革的意見》指出，要建立城鄉統一的戶口登記制度，取消農業戶口與非農業戶口性質區分和由此衍生的藍印戶口等戶口類型。戶籍制度的取消是一項重大的進步，它有利于加速我國的城鎮化進程，但更重要的是應該盡快消除城鄉居民之間存在的事實上的不平等，有序推進農民工市民化。戶籍制度改革不僅可以減少社會矛盾，而且可以讓外來人口更好地融入城市，提升幸福感。

（三）加強社區建設，提升居民的幸福感

首先，社區環境是從社區層面提升居民幸福感的物質基礎，因此應加大公共投入，美化社區環境，為社區提供更為健全的生活設施，優化社區居民的生活質量。社區是人們生活的共同空間，選擇什么樣的社區，關系到人們能過上什么樣的共同生活，居民在選擇居住社區時，環境是其考慮的重要因素。干凈整潔的社區環境能使人心情舒暢，良好的治安秩序能增強人們的安全感，便利的休閑設施為人提供一個緩解壓力、鍛煉身體的適宜場所。所有這些軟環境和硬環境都對居民主觀幸福感的產生重要影響。因為社區環境具有公共物品屬性，居民和社區可以提供但畢竟供給能力有限，因此，需要政府擔負起為居民提供公共物品和公共服務的責任，這也是確保政府合法性的主要來源。

其次，社區能力建設是社區建設的重要內容和手段，要以能力建設更好地應對社區集體問題并改善社區福利。根據社區能力理論，社區并不是外界影響的消極接受者，相反它可以扮演積極的角色去回應各種挑戰，并為實現特定目標而采取行動。①Beckley T. M.et. al.“Multiple Capacities，Multiple Outcomes：Delving Deeper into the Meaning of Community Capacity”. Journal of Rural and Community Development，2008（3）.社區可以通過能力建設來整合各方力量，并通過一系列有計劃的集體行動來提升居民福祉，例如鼓勵社區居民參與到社區活動中，培養社區領導者，實現居民自我管理；發展社區組織，豐富社區居民生活，實現社區居民自治；有效利用社區資源，為社區居民實現自我教育、自我管理、自我服務提供便利等。通過這些社區能力建設過程，切實提升居民的主觀幸福感。

最后，鑒于社區包容對于居民的主觀幸福感具有積極的影響，我們認為應該通過包容性社區的建設，提升居民的主觀幸福感。所謂包容性社區建設，就是通過政策調整和社區動員，重建基層社區的組織體系，在基層社區體現社會公平和社會包容的價值與原則，這就要求在社區權利的配置上打破封閉性和排外性，在社區資源的分享上消除居民的身份隔離和社會排斥，促使不同身份、不同背景的社區成員實現睦鄰友好①馬西恒：《建設包容性社區：居民權利均等化的社會政策想象》，《學習與實踐》，2011（2）。，進而提升居民社區共同意識，增強社區歸屬感，使社區真正成為一個自治的、包容的、民主協商的社會生活共同體。

本文的實證分析表明，社區建設對居民的主觀幸福感具有重要影響，因此通過社區建設來提升個體主觀幸福感是一個現實的有效選擇。與此同時，也間接地回應了社區消失論、社區繼存論、社區解放論關于當代社區的爭論。社區包含地域、社會關系、共同意識三方面因素，社區建設除了改善社區環境等硬件建設之外，還要通過擴大社區居民的社會聯系、培育社區共同意識進而提高居民的主觀幸福感，而社區能力建設則應成為社區建設的一個重要手段。

Abstract:Using social quality data collected in Xiamen, this paper analyze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community construction and personal subjective well-being. Subjective well-being was divided into life satisfaction and emotion experience in this paper, and community construction consisted of three parts, they were community capacity,community environment and community inclusion. The results showed that community construction had positive effect on subjective well-being. Concretely speaking, social inclusion was the most powerful predictive variable of dependent variable; all the three dimensions of community construction had signifi cant effect on life satisfaction,while the infl uence of community capacity on emotion experience didn’t pass the signifi cance test. According to these fi ndings, this paper suggested that community construction should be implemented to improve urban residents’subjective well-being.

KeyWords: Community Inclusion; Community Capacity; Community Environment; Subjective Well-being

（責任編輯：張瑞凱）

Community Construction and Subjective Well-being of Urban Residents:Practical Research Based on Xiamen

Xu Yan-hui Gong Zi-yu Chen Lei

國家社科基金重點項目“社會質量視角下的社會建設研究”（項目批準號：11ASH001）；廈門大學繁榮哲學社會科學資助項目。

作者介紹：徐延輝，廈門大學社會學與社會工作系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研究方向為經濟社會學和社會政策，（廈門，361005）；龔紫鈺，東莞理工學院社會工作系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社會政策，（東莞，523000）；陳磊，安徽中新網絡信息安全股份有限公司。（合肥，2300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