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每個留守兒童都能閃著生命的靈光

李麗娟

留守兒童正處于成長發育的關鍵時期，因為無法及時接受父母在思想認識及價值觀念上的引導和幫助，成長中缺少了父母情感上的關心和呵護，所以行為習慣容易出現偏差，他們往往對學習沒有興趣、不愿參加集體活動、攀比心理和自卑心理嚴重、小偷小摸、生活無聊而空虛。在學校表現為不完成作業、不誠實、經常說謊、缺乏愛心和交流的主動性，還有的脾氣暴躁、沖動易怒。今年我所任教的班級56人，其中留守兒童32人，因為父母缺席的成長，每個留守兒童的內心深處都留下了這樣或那樣的陰影，每個留守兒童幾乎都有這樣或那樣的心理和行為偏頗。他們是未來農村建設的主力軍，如果不及時采取有效措施，解決他們身上出現的問題，使他們在平等、和諧的環境中健康成長，未來的新農村建設將受到極大的影響。教師，在這過程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

一、教師是連接家長和留守兒童愛的紐帶，是愛的傳話筒

每一個孩子都是一塊無瑕的“翡翠”，只要心里裝有父母和親人的愛，他們就有積極向上的原動力，就會學得更棒，做得更好。慧玲與爸爸媽媽相處的時間，是可以扳著手指頭數出來的，爸爸媽媽在她的概念里就是有聲音的電話，這滿足不了需要呵護的心靈。她常常偷錢買辣條等零食，吃了重口味的零食自然覺得飯菜不香，沒胃口，所以面黃肌瘦，體弱多病。她不但在潛意識里用味覺的刺激來掩蓋自己內心對愛的需求，還處處與爺爺奶奶作對，要么不愿接爸爸媽媽的電話，要么一接電話就說：“你們都不要我，我不聽你們的。”爸爸媽媽缺席教育，爺爺奶奶又沒文化，不會教育孩子，學好了，沒人夸，學壞了，無人罵。漸漸地，慧玲對學習產生了一種無所謂的態度。在學校她不聽課，不做作業，學習基礎差，自卑內向，不愛與同學交流。

每個孩子的成長都需要以父母為核心的充滿溫暖、充分照料的生活環境。所有的孩子對父母的依戀都是終身的，是不可或缺的。只有以愛的營養來澆灌孩子的成長，用父母充分的愛和滿足感為導向，才能引領孩子健康成長。我除了通過微信、電話等方式讓慧玲和父母保持溝通，還經常假借我的語言傳達父母對她深深的愛。比如，天氣冷了，我會檢查她穿的衣服夠不夠：“你媽媽昨天加班到深夜，一想到天氣轉冷了，不知道你穿暖了沒有，很擔心，晚上睡不安穩，剛才特意打電話給我問你的情況。”午餐，我看到慧玲吃了一包辣條就不吃飯，我就摸著她的頭說：“你媽媽每次打電話來，跟我說起她的好女兒只吃辣條不吃飯，她都特別傷心難過。別說你媽媽，就是老師也特別心疼你，擔心你吃壞了身體，長不高，長不漂亮，長不聰明。你能好好吃飯、照顧好自己，不讓愛你的人為你擔心、為你傷心難受嗎？”就這樣，我不斷地充當慧玲和她父母之間的愛的傳話筒，教他們學會用愛的語言表達愛，讓孩子通過老師有溫度的紐帶感受到遠方父母愛的溫暖，讓父母的愛具體到可觸摸。現在，慧玲變得開朗樂觀，愛學習，愛吃飯，會照顧自己，會體貼父母，老師和同學都非常喜歡她。在她生日那天，我還特意為她舉辦了一個集體生日會，讓她和同一個月生日的孩子一起，感受來自父母的愛，來自老師的愛，來自同學的愛，進而愛生活，愛學習，愛人愛己。

二、教師不但是學生的老師，也是家長的老師

教育是有代際傳承的，如果父母不學習、不思考如何教育孩子，就會很自然地用老一套的口氣、方式和姿態進行教育，這對孩子的成長不利。小健的爸爸外出打工了，媽媽是個文化水平不高的農村婦女，一個人帶著孩子在家種田，閑時做點水豆腐在墟鎮上賣，十分辛苦。她像所有的中國父母一樣望子成龍，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不打不成器”。在打罵中長大的小健自卑沉默，不善于表達情感。我們班舉辦美食節那天，全班只有他沒帶美食來學校。因為母親不做調查，不去了解，不相信班里辦美食節，認為是他撒謊。當發現全班只有他沒帶美食時，他一個人站在座位上默默難過。我了解情況后，把學生塞在我手里的餅干水果都拿給他，并讓小組同學熱情邀請他一起品嘗。可他一把推開我給他的食品，也推開其他同學，拿著掃把默默地流淚，使勁地掃地。面對委屈，面對不痛快，他不會表達自己的情感，因為爸爸媽媽從不允許他有任何的情緒表達，他只能做一個不能有任何情緒的聽話的孩子。本來，一個天真爛漫的孩子，受委屈了會哭，受傷了會哭，而在哀求無用的家庭里，小健已產生無情特征或情感表達障礙，他學會了討好父母，只因為不做一個好孩子就會挨打受罵。他那樣戰戰兢兢，一點一點將內心深處的黑洞啃噬、放大，同時他也學會了自動屏蔽讓自己不舒服的那部分感受，以減少心理傷害，而所有曾反復受傷的地方，最終都會結上厚厚的疤，變硬變鈍，心也是一樣。

學校是學生的學校，也是家長的學校。教師有義務教家長學會愛孩子，學會教育孩子，給他們傳授正確的教育理念。教育最理想的狀態——孩子懂的，我們懂；孩子不懂的，我們也懂，至少，我們要與孩子有交集。跟上孩子成長的腳步，與孩子共同成長，才能與孩子有共同的語言，才能懂孩子，才會教育孩子。為此，我通過微信、家訪、座談會等方式向家長傳授教育理念、教育方法，樹立學習型父母的教育態度。這些做法既解決了農村父母、祖輩教育的困惑，又取得了家長對學校教育工作的支持，形成了家校教育合力，為學生的身心健康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三、教師不但是留守兒童知識的老師，也是留守兒童心靈的父母

佳憶對女老師好像有種天然的仇恨，她不做作業，上課開小差。英語老師是女的，批評她，她居然用仇恨的眼光看著，并用很尖酸刻薄的語言，像農村潑婦一樣罵英語老師。這不是這個年齡應有的怨恨、極端和無情冷漠。原來，佳憶很小的時候父母離異，父親對母親有著深深的怨恨，特別是離異后，他去了韶關打工，把自己工作生活的一切不順，都歸咎到前妻身上。與我通電話或微信時，他都氣憤難平，用難聽的話語罵前妻，教佳憶恨她的母親：“你告訴佳憶，她不聽話，我也像她母親一樣不要她。”

我積極與他溝通，教育他不要以愛的名義捆綁孩子的情感，不要在孩子的心中種下仇恨，使他意識到錯誤的教育和對孩子造成了負面影響。另一方面，我對佳憶受傷的心靈進行安撫、療養。優秀的父母總會鼓勵孩子，并積極參與孩子對世界的探索中去，激發他們的內驅力——孩子如果有快樂幸福的體驗，他就會自我激發出一種快樂幸福的能力，這樣的孩子更懂得悅納自我，欣賞這個世界美好的一面。不幸的是，佳憶的父親不會用良善幫孩子打開美好世界的大門，在孩子心中種下了太多的仇恨與丑惡。教師除了幫助家長樹立正確的育兒觀念，在課堂上傳授知識，更應該是這些留守兒童心靈的父母，通過自己的言談舉止給學生呈現世界的美好，通過教師點燃、喚醒善良的火焰，照亮每個心靈黑暗的角落，溫暖缺愛孩子前行的腳步。endprint

一學期以來，通過對佳憶等留守兒童愛的播撒，他們把我當作他們心靈的媽媽，高興時與我分享，難過了向我訴說，學會用發現美的眼睛去發現老師同學的閃光點，發現這個世界所有的閃光點。在這個過程中，我用愛和賞識激發和呵護他們善良美好的種子，用幫助和鼓勵，與學生面對現實去承擔，去接受，在錘煉中成長，不回避，不逃避，不退縮，培養堅毅、勇敢與有責任心的品質，塑造一個個包容、樂觀、有積極張力的生命力。

四、教師不但是留守兒童的引路人，還是留守兒童的玩伴

孩子最大的天性是什么？是玩！在玩中認識和探索世界，在玩中找到自己的興趣并發現自己。會玩的人，有創意，有想法，有游戲世間的精神，還能帶著一個團隊玩。心理學家約翰·馬理做過一個很有趣的研究，他觀察到未成年的猴子在籠內相互嬉戲作樂，你追我逐，于是他把一部分小猴子放到別的籠中，不讓他們有機會耍樂。這些失去游戲機會的猴子，長大后變得十分呆、木，有些甚至失去求偶及生育的本能。

我們班的小翔就像那只從小被關在籠子里、失去玩耍機會的猴子，以至于變得木訥、呆滯，不會玩，不會語言表達。每天他都呆呆地、老老實實地坐在座位上，他不與同學交流，不與同學玩，自己也不會玩，連上課開個小差也不會，雖然他幾乎聽不懂課。但他絕不是智力有問題，而是因為從小由奶奶帶大。奶奶忙于干農活，小翔幾乎是背在奶奶背上長大，捆在沙發上長大的。他的成長除了吃喝，就是老老實實定在某個地方，被限制自由、制止玩耍。他的智商和情商像一塊荒蕪的曠野。人的潛能是遞減的，小翔錯過了語言敏感期，語言表達出現障礙，他的成長沒有玩具，沒有玩伴，沒有提供玩耍的時間和空間，他玩的天性被扼殺了。看著他天天呆呆地、老老實實地坐在那兒一動不動，我的心都忍不住要流淚，我有時真希望他不那么老實，哪怕與同學吵上一嘴，打上一架，我也為他高興。其實，許多留守兒童從小由爺爺奶奶帶大，就算有爸爸或媽媽在家，也因大人忙于奔波，無暇與他們交流，更不會陪玩，所以他們的童年是蒼白的、無趣的，甚至不泛起一點漣漪。

我贊同龍應臺的觀點：上一百堂美學課，不如讓孩子在大自然里行走一天；教一百個小時的建筑設計，不如讓他去觸摸古老的城市；講一百次文學寫作的技巧，不如讓他在市場里弄臟褲腳。沈從文的文學魅力不就是來自他小時的逃學經歷？——到街上看殺豬屠狗、打鐵磨刀的小販，看革命軍……這給他呈現的是人生百態。在街上撒野給予他的成熟和智慧可能遠超過課堂里的背誦。

于是，我常常設法帶學生到“曠野的世界”上課，到“藍天下的課堂”上課，到大自然里上課，與他們一起玩游戲，在玩中學，在學中玩，引導學生玩，教他們怎樣玩，做他們的玩伴，讓他們的思維在玩耍中旅行。

與學生玩不是沒有規矩的胡玩瞎鬧，而是在玩中規范他們的行為。在玩耍中，培養留守兒童與其他伙伴相處的能力；在玩耍中，幫助他們更好地了解周圍的世界，通過不斷探索和發現鍛煉他們的思維能力和創造力；在玩耍中，更要注重鍛煉他們發現問題、解決問題的能力。在玩耍中，學生的情緒控制能力也得到很好的鍛煉，比如說幾個學生在玩同一個玩具時，需要等待輪到自己的時機，這就是一種自我調節能力，也是一種情緒的自我調節。學生對感興趣的事情玩得盡興，有利于培養專注力。怕學生擔心弄臟衣服而玩得不夠盡興，我就把我兒子穿不了的舊衣服帶到學校，讓他們在安全許可的環境下盡情地玩，無憂無慮地玩。我相信會玩的孩子，以后會做事兒，會懂生活。

當留守兒童能感受到父母、老師在用心地愛著他們，他們就會在愛中學會愛，就會透過他們觀察到的美、心里感受到的美，去創造一個真善美的世界。當他們能用自己的語言訴說喜怒哀樂，能在藍天下與同伴的嬉笑玩樂，能在愛與自由，規則與平等的環境下，按照他們的生命密碼自由地舒展，他們的人生就會閃著生命的靈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