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毅+戢桂榮
內容提要:《三個乞丐》中曉蘇用簡潔的敘事結構,多變的敘事視角,書寫了內地鄉村社會復雜的生存狀況。小說挖掘了人物內心的需求與糾結,展現了轉型期社會倫理模糊的精神表征,折射出對鄉村社會道德觀、價值觀的困惑與反思。敘事場景“老三篇”使小說具有反諷意味和獨特的審美價值,故事中人物關系的模糊性和不確定性增加了作品的深度與魅力。小說對世俗人性欲望的多樣性表現與真切的人性關懷,體現出曉蘇對現實人生的獨特思考,凸顯出作品內在的深刻性。
關鍵詞:敘事結構 多維視角 平民立場 反諷意味
著名評論家洪治綱在評介曉蘇的《三個乞丐》時說:“作者立足于一個鄉村小飯館,讓不同的人物輪番登場,對三個乞丐的關系進行各種合理的解讀與詮釋。這些解讀,看起來都有根有據,合情合理,然而,對所有的解讀進行整合,我們會發現,這些解讀的背后,都凸現了傳統鄉村社會倫理的崩潰和物欲沖擊下的人性奇觀。三個倏然而至的乞丐,成為一面鏡子,照亮了當下鄉村的人性圖景,或者說像一把利刃,剖開了鄉村農民的精神肌理。”[1]
小飯館的看客們最感興趣的是三個乞丐之間的關系,在這些津津樂道的故事背后,因為好奇心、窺探欲而產生的各種猜測和疑惑,對打破禁忌的羨慕、鄙視、不堪和驚恐,都是對傳統價值土崩瓦解的不同認知。曉蘇通過離奇怪誕的世俗眾生相的刻畫,呈現了現代鄉村社會的倫理困惑。小說敘事視角多變,既有對平民生存現實的關注,也有人文精神的價值追尋,其人物關系的相似性凸顯出作品內在的深刻。
一
曉蘇把故事時間安排在入伏的頭五天,用最簡單清晰的順序式結構,按故事發生的時間娓娓道來,但在片段敘事中,又用了倒敘、插敘、混敘結構,明線暗線交織,沖突懸念不斷鋪展,人物關系撲朔迷離。人物和其所處的時空相互依存,入伏的天氣慢慢燥熱,人們的情緒中也因不解的謎題和難辨的是非變得愈發躁動焦灼。
故事從油菜坡腳下小飯館突然出現的三個乞丐切入,敘事起點選擇在入伏第一天的早晨。小說一開場就鋪設懸念,挑逗起圍觀者的探究欲。曉蘇有意模糊三個乞丐的身份,用復雜多義的人物關系,吸引讀者的關注。出現在小飯館門口的三個乞丐,五十歲多歲的高個子男人,大約三十歲皮膚很白的女子,四歲左右長得黑黑的看不出性別的小孩。三人是一起的,但彼此沒說過幾句話,也未稱呼過對方。性別、年齡,若即若離的距離,使這三個人之間的關系有太多的不確定。
隨著時間的順序推展,人物出場也自然流暢。入伏第二天退位村支書湯白虎和他的丫頭、外孫出現在小飯館。看到湯白虎他們祖孫三個,打雜的不由眼前一亮,她想到頭天三個乞丐進入食堂的情景。性別年齡等特征的吻合,打雜的斬釘截鐵地認定三個乞丐的關系是父親、女兒和外孫。
故事慢慢展開,三個乞丐之外的線索不斷牽扯出來。入伏第三天,幾位修高速公路的外地工人給沒有頭緒的猜測者帶來了新的信息。外地工人找來的女按摩師宋至美,這位油菜坡的小嫂子和她公公的關系卻引起大家極大的興趣。看客們都想窺探別人的隱私,宋至美和她公公的隱私被“老三篇”的廚師抖落出來,這比他的任何一道拿手菜都更滿足客人們的胃口。更重要的是,宋至美的出現給大家的猜測又提供了一種可能,讓人感覺那個女子和那個男人就是宋至美和她公公的那種關系。
入伏第四天晚上,萬千一的出現讓大家興趣盎然。讓人最感興趣的不是萬千一要結婚了,而是要和他結婚的黑羊山妮子只有二十五歲,而他的年齡給妮子當爹都綽綽有余。萬千一的故事曲折感人,小飯館打雜的聽得眼圈都潮濕了。男人女人孩子,年齡也相仿,看到他們,小飯館老板聯想到那三個乞丐,覺得那個男人和那個女子應該是兩口子,那個小孩是男人和女子一起生的。
小說用了簡潔的順序式結構推出湯支書、宋至美和萬千一,但敘述他們每組三人的故事時又用了插敘結構,讓讀者從客觀的角度去觀察到這些人真實的生存狀態。故事的真實取決于講述的細節,看似很生活化的片段描寫和人物介紹,實際都是作者的用心選擇和加工。故事是生活的隱喻,真實性是吸引讀者的一個極其關鍵的因素。人物的成功,是當讀者走進人物,能發現某些共通的人性。曉蘇在講述這三組人物時,關注到故事細節,讓讀者感受到人物的真實性,同時增強了小說的可讀性。
最后幾組人物的推出,曉蘇變換了敘事策略,用了簡筆精練敘事,小說的整體結構變得錯落有致。時間順序推展到入伏的第五天,這天下午接踵而來的幾條消息,讓一切都亂了套。第一條消息來自電視,打雜的看到四川某地山洪爆發,有三個人失蹤了,其中有一個老漢,一個中年婦女,還有一個孩子。第二條消息來自老板的收音機,湖南一所精神病醫院的尋人啟事,尋找三個從醫院溜走的患有間隙性的精神病人,一位六十歲的老頭和一位三十歲的婦女,一個五歲的孩子。第三條消息來自報紙上登著的一條通緝令,河南的一個五十五歲的男人,與他年僅三十一歲的小姨子勾搭成奷,這對奸夫婬婦聯手殺害了各自的配偶,挾持了一位親人的四歲半剃著男孩頭的女兒,畏罪潛逃。后面這三組人物把整個故事推到了高潮。落水者、精神病人、被通緝嫌犯的性別、年齡、體貌特征都無一例外的讓人聯想到那三個乞丐。故事在巨大的驚恐中嘎然而止,曉蘇向大家展示了一個完全不是理性推導可預見的開放式結局。猜不到的結局才是最有意思的結局,這個出乎意料的結局具有強烈的震撼力,也可以看出曉蘇極富表現力的創作功底。
簡單的順序式,短短的五天時間,小說流暢自然地推出包括“老三篇”三人在內的八組人物,生活流在平靜或嘈雜中推動著他們不同的命運。曉蘇用幾組人物的相似性,對三個乞丐的關系進行類化與詮釋,其外在相似性似乎是巧合,但其深層的相似卻是匠心獨運。
二
《三個乞丐》采用了多維視角,多線敘事,小飯館的三個人是敘事的總視角。三個乞丐突然出現,引起小飯館的人對他們的議論。從三個乞丐的言語、動作大家做出了自己認為正確的關系判斷,但沒有一個明確的結論。小說給大家一個巨大的想象空間,再不斷拋出線索,引導大家去做種種猜測。endprint
敘事視角的轉換可以發生在人物內部或敘述者內部,也可以發生在人物和敘述者之間。小說設定湯支書女婿是打雜的中學同學,借打雜之口,把湯支書女婿搞權錢交易的事給抖露出來。湯白虎在臺上時,支書娘子和女兒事事“稱心如意”,連女婿都得了很多方便。但人走茶涼,當湯白虎從村支書的位置上退下來,所有的不如意就接踵而至。養雞的聶志達不再白送雞給湯支書老伴,并惡言相向,支書娘子承受不住羞辱上吊死了。更慘的是禍不單行,老伴尸骨未寒,女兒又離了婚。湯支書們失去權利之后的尊嚴喪失,是比乞丐們單純的食物匱乏更令他蒙羞,所以,支書娘子“輕于鴻毛”的死其實是沉重的,在“感傷苦澀的人性沉浮的悲劇中,留給了我們關于人性欲望的蘇生、焦灼、變異、困惑的無盡的慨嘆。”[3]
因為宋至美是廚師的鄰居,宋至美和她公公的關系就從廚師口里抖落出來:宋至美是個風流女人,騷得很,她一直跟她公公睡覺,并生了一個孩子。廚師的講述滿足了大家的窺探欲,也給圍觀者提供了猜測三個乞丐關系的線索。
油菜坡傳奇人物萬千一年輕時與“老三篇”老板一起到外地修過水庫,是老板的老朋友。萬千一和黑羊山妮子的故事便由老板來講述。萬千一在外面尋花問柳,老婆服毒自殺,他給老婆燒紙錢,燒了墳后的森林,逃到深山老林碰到二十歲的妮子和她七十多歲的奶奶。后來他和那個妮子住一起,生了一個女兒。老板的敘述讓大家更感興趣。
小說對幾組人物的詳細介紹采取了插敘,剛好滿足了觀眾的獵奇需求。故事的發展線索,完全按照讀者的需求,一層層剝落下來,這種吸引讀者興趣的寫作是故事創作中難以把握的,但曉蘇處理得極其自然順暢。另外的三組人物,被洪水沖走的三個人,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三個人,畏罪潛逃的三個人,則分別來自電視、收音機、報紙三大信息源,每個視角都自然且合乎情理。
而三個乞丐的關系,最后也沒有一個明確的結論。廚師正和打雜的辯駁,望娘山養豬大戶突然插進來說,我看見那個男人在用石頭打梨,打下來一個梨,伸手給了那個女子,那個女子又轉手給了那個小孩。打雜的因此確定父女外孫的關系判斷是對的。宋至美看見那個男人當著那個小孩的面,捏那個女子的屁股,這讓三個乞丐的關系的認定再變得撲朔迷離,讓人覺得男人和女子又可能是公媳關系。萬千一的線索是清早在他家旁邊的防空洞門口,那個女子正握著兩只拳頭給那個男人捶腰,這又讓大家覺得他們是兩口子。不同身份的各色人物,輪番在飯店出現,分別詳細描述他們所看到的三個乞丐的情形。曉蘇巧妙地精選細節并安排不同的人講述出來,讀者的想像自然會完成一個完整的故事。真實可信取決于講述細節,讓讀者自己去完成故事,自圓其說,是極其高明的做法。老三篇的每個人通過掌握的信息和自己的經驗作出以為正確的判斷,但不斷有新的證據的出現,大家的判斷也反反復復,肯定再否定,再肯定再否定,使故事越來越有意思了。
小說中小飯館的三個人既是圍觀者,是看客,又是敘述者,但同時在他們的需求和欲望下,他們也是乞丐。這三個人承載了多重身份,滿足了讀者的多視角觀察,使故事更真實,更具可看性。三個人在小說中敘事角度的變化,使人物關系呈現更多線索。不同人物不同角度的敘述,圍觀者在自己掌握的信息和自身的理解上猜測并作出自以為合乎邏輯的判斷。敘事角度的豐富也使故事的指向更多義,從個體指向群體,從特殊指向普遍,極大拓寬了故事意指。小說中出場的每組人物都有他們最切近的需求,曉蘇從情調和趣味出發層層鋪展,質樸低調,但故事卻讓人感到親切、輕松、“有意思”。小說人物和事件展示了現實環境的各種混亂。小說挖掘人物內心的需求與糾結,展現了轉型期社會道德模糊的精神表征,折射出當今鄉村社會道德觀、價值觀的困惑。
三
曉蘇把敘事環境放在油菜坡腳下的小飯館,一個可以容納八方來客的空間,使小說中幾組人物的登場自然而不刻意。油菜坡這個偏僻、閉塞的鄉村,富有獨特的地域特色和精致的故事。油菜坡是曉蘇生活過的家鄉的 “變形創造”,曉蘇對他所營造的這個空間了如指掌,這使他的故事環境真實可信。油菜坡上發生的故事,曉蘇無所不知,因此他的故事蘊涵便更厚重,對社會問題的探討就更深入。
小飯館原來叫新時代餐館,生意不怎么好,改名小飯館以后,生意一下子火爆起來,那些五十幾和六十幾的人都紛紛跑來吃。人們不愿意上餐館,卻愿意進食堂,對新事物的不適應,對舊環境的認同和懷念,是典型的社會轉型期人們的思維特征。油菜坡的這群人就在這新舊變化、憶古懷昔的情緒中疑惑、糾結。小說建構了一種內在的整體性空間,有一定封閉性又有具象感,使整個敘事真實自然且表意集中。故事所講述的已經不是這個具體場景,實際另有所指。
反諷是言非所指,即陳述的實際內涵與其表面意義相互矛盾,它依賴于語境的作用而完成。小說中,反諷往往是在內心痛苦的過程中尋找一個與它相適應的世界,“諷刺也塑造了造物主上帝對所有懦弱反抗其巨大而毫無價值的劣質作品所遭到失敗的幸災樂禍,也塑造了救世主上帝對其還不能進入這個世界所感受到的無以言表的痛苦。”[4]小飯館的墻上供著老三篇。當年,老板對老三篇能倒背如流,現在他常常見縫插針地取下老三篇,架起老花鏡,大聲朗讀。舊的觀念被打破,新的思想尚未建立,社會轉型導致的價值斷裂,權威和崇高被消解,時代的思想彷徨和精神虛無顯現出來。“道德……正在經歷著駭人聽聞的危機和磨難。……轉眼之間,我們的社會結構竟然發生了如此深刻的變化。……其速度之快、比例之大在歷史上也是絕無僅有的。與這種社會類型相適應的道德逐漸喪失了自己的影響力,而新的道德還沒有迅速成長起來,我們的意識最終留下了一片空白,我們的信仰也陷入了混亂狀態。”[5]埃米爾·涂爾干的這段描述也許可以作為新舊交替,今不如昔,讓人感概萬千的道德狀況的注解。
當下鄉村社會開始默許并寬容人們實現個性,傳統倫理規范隨著各種道德價值觀的解體而崩潰,變得模糊。人們感嘆今天的中國市場發達了,欲望被放大,但倫理規范和道德底線卻無所適從。小說中的幾組人物,曉蘇都沒有直接的判斷和評價,顯得很曖昧,但正因如此,更讓人感受到人們身處這個環境的尷尬與無奈,也使小說更具反諷意味和獨特審美價值。endprint
四
作家對敘事立場的選擇有多個維度。曉蘇的作品大多是從平民立場出發的敘事,“常常顯得有些模糊,有些曖昧,有些纏繞,甚至有些矛盾,表現出含混的特點。”[6]因為民間生活本身就是含混不清的,“作家只有帶著含混性動機去展開敘事,才有可能把一個藏污納垢的民間和盤托出。反過來說,如果作家的敘事動機過于明確和集中,那他就可能把民間生活所固有的復雜性和多義性過濾掉,導致作品的情調和趣味大打折扣,從而減少和消弱小說的可讀性。”[6]曉蘇的《三個乞丐》無疑是一篇有意思的小說,但更重要的是小說中人物生活的起起伏伏讓大家看到的不僅僅是有意思,人物關系暗含的社會隱喻無處不在,對人性欲望的多樣性表現和人性關懷也無處不在。
小說中人物身份模糊、不確定,才有了圍觀者對其身份的種種猜測,猜測的過程自然帶出很多趣味性。曉蘇將眼光投向了當下鄉村社會中最普通的世態人倫,普通人最具體的生活,投向了人們精神與靈魂。曉蘇引導讀者超越故事的表象去探究事物真相,作品中的人都在按自己的意愿獲取所需,食物、權利、愛情、自由,但物欲和情欲從來不可能有滿足的時候,所有欲望下的人實際都是乞丐,都有他們不可能得到的東西。小說中的這些人物身上,讀者看到了共通的人性。
規則的破壞,道德的迷失,都是為了最大限度獲取所需。得官之榮,失官之辱,湯支書和支書娘子、女兒只是一個隱喻符號。權利崇拜嘲解了世俗的價值標準,權錢交易、眉高眼低似乎司空見慣,但現象背后看到的是觸目驚心的殘酷,沒有權錢的護佑,普通人的尊嚴近乎沒有。宋至美和她公公的關系是公開的,不隱瞞不回避,從這些打亂常倫的的關系,看到當下人性欲望的自在呈現,人們渴望自我意志滿足,渴望權利,崇尚自由,但當傳統倫理約束力喪失,當各種關系參雜著權利、欲望,毫無顧忌,只一味滿足個人需求,拋卻規則后的無序,帶來的危害又可能危及到自身利益,這種感覺讓人陷入另一種巨大的恐慌。
人們喜歡看到生活現實被扭曲的情景,但當傳統道德被踐踏,各種混亂被無限度縱容,當混亂無序成為常態,人們情感上的無所歸依,新的矛盾和煎熬同樣難以承受,平衡被打破,又渴望重建平衡,傳統倫理約束營造的安全感又成為人們的需求,循環往復,欲求無止,每個人也便成為隱形的乞丐,掩藏在各種身份的外衣下。曉蘇“以他對俗世人性欲望的多樣性的表現與真切的人性關懷呈現出鮮明的世俗關懷的人文主義精神。”,表達了在“社會轉型時期的人文價值觀念的多元化現實與混亂狀態的困惑。”,體現出對生存現狀和人性的獨特思考。[3]
當一切行為規則不再成為行為的約束,人們不再在乎任何價值標準,堂而皇之地炫示惡俗。當人們模糊道德邊界,不再介意倫理禁忌和道德底線,許多的反常規和不可控便如“山洪爆發”,圍觀者也驚恐地發出了“尖叫”。普通個體的人格瀕臨瓦解,一個沒有善惡、美丑、真假、榮辱、罪與非罪,沒有基本規則約束的社會,人們無所適從。曉蘇的作品“是在對特定歷史與現實生活中的演示中來展現民間大眾生活的全貌、情緒世界與人性化的俗世眾生相的。”[3]
曉蘇講述的很多故事沒有大的矛盾沖突,似乎更多的就是日常瑣事,但這些日常瑣碎才正是現實生活的常態。要把這些不是轟轟烈烈的人物和事件講述的精彩更不容易,難度更大。故事是生活的比喻,必須抽象于生活,又不能失卻生活的原味,故事像生活,但又不照搬。曉蘇客觀、冷靜、理性,不帶任何主觀故意的把洪水、精神病人、殺人犯帶到圍觀者面前,驚恐的尖叫和飛快的逃離使作品達到高潮。曉蘇在作品中提供了許多耐人尋味的生活體驗,其人物的模糊性和不確定性無疑增加了作品的人性深度與魅力。他說,“意義是理性的,意思是感性的,感性的東西肯定比理性的東西顯得直觀,因此更具審美性;其次,意義是大同小異的,意思則是千差萬別的,千差萬別帶來的美感顯然比大同小異更加豐富多樣”。[2]曉蘇把人物和事件呈現出來,給主觀主義盛行的思維提供了思考線索,故事講述的只是事實,而故事背后的道理,留給讀者自己去思考。開放式的結局答案只能在個人化的思考中找到,曉蘇給了讀者一個開放式的結局,讓讀者自己從生活事件中去看清生活的本質。
《三個乞丐》書寫了平民階層復雜的生存狀況,完整且逼近真實。從故事設計可以看到曉蘇對社會、自然和人心的洞察力。轉型期的社會為我們的生活提供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度,人們行為的自我約束以及社會約束顯得更為重要。我們需要探討當下人們面臨的困惑,需要面對現實生活中不斷出現的各種問題和挑戰來修正和發展現代文明。在社會、思想、文化發生危機的情況下的藝術創作,可以是通過藝術形式的呈現來反映現實,作家并沒有責任療救社會的弊端,但作家可以講真話和揭示真理,真誠的藝術作品永遠是富有責任感的表達。一個講得好的故事加上潛在的象征主義,才是有深度有魅力的優秀作品。曉蘇很自謙,“作為一個熱愛小說寫作的人,在我沒有足夠把握寫出既有意義又有意思這種完美的小說之前,我希望自己能夠寫出一些有意思的小說來。”[2]但《三個乞丐》不只是“有意思”,曉蘇非常有層次的呈現了一個有意思的故事,又在作品中不動聲色地揭示了鄉村社會的倫理意義,其對社會的現實關注和對當下國人道德危機的隱憂,更凸顯出作品內在的深刻意義。
參考文獻:
【1】洪治綱.序[M]//2015年中國短篇小說年選.廣州:花城出版社,2016.
【2】曉蘇.有意思與有意義[J].小說評論,2012(6):57-58.
【3】王澤龍.俗世的精神與俗世的審美——評曉蘇《人性三部曲》[J].小說評論,2002(1):79-82.
【4】(匈)盧卡奇.小說理論[M].商務印書館,2013: 84.
【5】[法]埃米爾·涂爾干.社會分工論[M].渠東,譯, 北京:三聯書店,2000:366.
【6】曉蘇.當代小說敘事中的平民立場[J].當代作家評論,2016(2):18-25.
(作者簡介:任毅,閩南師范大學文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武漢大學文學院博士,主要研究中國現當代文學傳播與現代詩學。戢桂榮,閩南師范大學新聞傳播學院講師,碩士,主要研究文藝學與傳播學。)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