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希爾·魯阿：窺探城市內部空間

何本芳+李珈琦

城市是文化的溫床，是建筑的集群。在多元文化的滋養下，馬德里的建筑可謂獨具一格。

西班牙攝影師阿希爾·魯阿（Asier Rua）熱情地抒發著他對馬德里的肯定：“馬德里是一座非常有趣的城市，很多有趣的事情正在這些建筑里發生。”

城市中所有的故事始于空間，但又不止于空間。一磚一瓦的復雜切割和重復堆砌，建筑內部的每個角落都隱藏著文化的秘密，彰顯著主人的身份和品位。奢華外表下也許并沒有相襯的內里，陰暗處或許也能生出斑斕的夢想，這些隱秘復雜的內容都藏于內部空間之中。

魯阿用八年時間拍攝完成了《馬德里內景》（Madrid interior）系列作品，每張照片都保留著人們在這些建筑里留下的痕跡，有短暫的停留，也有長久的居住。這些畫面如電影一幀，被攝影師截取下來，他希望自己看到的這些室內故事，能夠被更多人看到。

從門外走到門內

魯阿至今仍記得，“攝影”和“馬德里”是在同一天吸引了他的注意。

15歲時，魯阿在家鄉的圖書館發現了西班牙攝影師Alberto Schommer所著的《馬德里的自動記錄》（Autobiografía de un madrile？o），“我那時對其中一張圖片的力量感到很震驚，當即決定我要窮盡一生去攝影。”

圣賽巴斯蒂安是魯阿的家鄉，那里除了有著名的海灘景點，還有聲名遠揚的圣賽巴斯蒂安國際電影節。電影是魯阿獲得靈感的重要來源，意大利電影導演費德里科·費里尼和西班牙導演佩德羅·阿莫多瓦的電影對他的作品風格曾產生很大影響。

在家鄉讀完兩年的攝影基礎課程后，魯阿前往馬德里更加系統的攝影學習。如今，他已經在馬德里生活了15年，生活得越久，他對這里愛得越是深沉。對于他來說，馬德里就是家，家就是馬德里。“我們應該將這個城市視作我們自己的家，并將對它的照顧當作我們責任中的一部分。”這份熱愛激發了魯阿最初的拍攝念頭，他試圖從自己的視角出發，創作馬德里獨一無二的城市肖像。

在魯阿開始拍攝這個項目之初，他只是打算像大多數人那樣拍攝建筑物的外觀，但效果并不盡如人意。有一天，別人要求他去拍一個酒店的內部環境，這一次嘗試讓他頓悟，自此他便專注于利用建筑內景進行創作。他把建筑的內部空間與城市的隱蔽面聯系起來，就像是剖開城市的外皮，露出它本真的骨肉，通過保持室內原有狀態，展示生活在這里的人們的故事。

在室內尋找故事

“對我來說，攝影就是生活的反映。”

魯阿走進一個他感興趣的建筑，他的目光會掃過這個房間的角角落落，人們習以為常的室內景象——涂滿黃色油漆的墻、墻角的盆栽，或是凌亂摞起的書塔堆——都將被魯阿原封不動地搬運到照片里。

各種鮮艷的色彩頻繁地出現在魯阿的照片中，使這些平常建筑看起來就像卡通一樣充滿奇趣與夢幻，而在拍攝墻面時，他會借助周圍的物品形成巧妙構圖，使得空白的墻面也帶有意味。但是，魯阿并不希望自己的作品風格被某種統一的模式所束縛，這也是為什么在他的作品中，我們既能夠看到構圖整潔的畫面，也會看到老房子亂糟糟的內部環境，“我不想移去房間中的任何東西，我覺得在影像中留下這些人對于他們生活空間的思考是很有趣的。”在魯阿看來，居住是一種獨特的體驗，每個人居住過和感受過的建筑室內空間都不同，所以表現形式應該是自由的。

魯阿會特別留意收集一些隱含城市特質的室內空間，他認為這些空間之間也應該在以某種方式對話。他找了很多不同類型的建筑內景，不僅有人們都熟悉的公共場所，也有一些馬德里藝術家們的工作室，還會涉及一些私人空間，“它們像是一個窗口，讓你看到城市意想不到的一面和居民之間的親密關系。”

相比大家熟知的公共場所，私人房屋是比較難找的，但開放、慷慨的馬德里人總會開心地接受魯阿的拍攝請求，知情的人也會為他推薦適合拍攝的地方，如今，他拍攝過的地方已經超過100處。

在完成這個項目前的一個月，一位建筑師朋友打電話告訴魯阿，他正在佩德羅·阿莫多瓦曾經拍攝過電影《激情迷宮》的房子里工作。在這個房子里，一面墻上貼滿了西班牙名藝術家的畫作，他們正打算把畫作扔掉。魯阿可不想放棄這么寶貴的拍攝機會，于是他馬上飛奔過去，在他拍下的這張照片中，我們可以看到在這個充滿廢墟碎片的房間里，一些畫作還遺留著，但幾個小時后它們就全被拆除了。

“所有的圖像背后都有自己的故事。”在項目拍攝的過程中，魯阿不僅看過不少房子，也認識了很多有趣的人。其中有一個人讓他記憶猶新。那個人所在的辦公室非常特別，大大小小的畫作掛滿了兩面墻壁，一幅裸女的油畫安放在地板上，一盞像是20世紀留下來的臺燈放置在一張古典的椅子上，整個辦公室雖然東西不少卻擺放得井井有條，魯阿還看到了搭在椅背上的飛行員外套。更讓魯阿感到意外的是，這個辦公室居然位于國家機關的辦公區域內。那人告訴魯阿，自己曾經是飛行員，桌子上擺放著他年青時在飛機上的照片，“照片里的他看起來就像一個電影明星。”魯阿還在辦公桌上看到一個方向盤，主人說自己依然每天練習，這樣他就不會忘記如何駕駛飛機，而那件飛行員外套他也每天穿著。

拍攝這個項目花費了魯阿很長時間，在這期間他的生活一度窘迫，但他從來沒有想過放棄。在項目拍攝后期，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為魯阿提供幫助。從未學習過設計的魯阿，在一些設計師的協助下，獲得了很多專業知識，“他們不是攝影師，我不是設計師，但我們正在共同努力去講述一個個有價值的故事。”

溫暖地了解城市文化

2015年，魯阿出版了《馬德里內景》攝影集，該書的誕生很快引起西班牙新聞界的普遍關注。

這本書也得到了很多人正面、積極的反饋，“在某種程度上，他們也許并未見過這些五顏六色的內部裝飾，但他們了解并同意馬德里這座城市擁有豐富多彩的靈魂。”魯阿很高興地看到自己的影像作品得到人們的認同。

不久，魯阿的作品走出了馬德里，飄揚過海來到中國。2016年，魯阿的作品在北京進行展出，他也借此機會參觀游覽了北京的建筑。在魯阿眼里，建筑是對人類思考、社會問題和內心愿望的呼應。

魯阿喜歡北京的建筑，他覺得雍和宮、紫禁城和頤和園等地方的建筑色彩非常有趣，成規模的胡同建筑也很有意思。在他眼中，欣賞城市建筑是使人們了解城市及其文化的一種非常溫暖的方式，而他已經迫不及待要去發現更多在建筑里發生的有趣故事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