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汶槿
摘要:魯迅在《幸福的家庭》中描寫了一個處在窘迫環境中的青年作家為了糊口而創作了一個“幸福的家庭”,展示了主人公的悲哀以及作者對他的同情。為了讓讀者更好地理解這篇作品,本文將從敘事空間對敘事的影響方面淺論《幸福的家庭》。
關鍵詞:魯迅;幸福的家庭;敘事空間
魯迅在《幸福的家庭》中描寫了一個處在窘迫環境中的青年作家為了糊口而創作了一個“幸福的家庭”,他寫作的過程不斷被妻子與小販的斤斤計較、討價還價、金錢匱乏、床底下的劈柴、五五二十五的算計、低矮狹窄局促的房間、妻子的斥罵、孩子的啼哭等等打斷,通過現實與理想的交錯,展示了主人公的悲哀以及作者對他的同情。為了讓讀者更好地理解這篇作品,本文將從敘事空間對敘事的影響方面淺論《幸福的家庭》。
我們先來看看主人公所塑造的“幸福的家庭”是什么模樣的:
首先,要安排“幸福的家庭”所在的地方,北京死氣沉沉、“江蘇浙江天天防要開仗”、山東河南要綁票、上海天津房租貴、云南貴州又交通不方便??主人公想來想去都找不到合適的位置,便假定它為A,即使會減少讀者的興味“幸福的家庭”也必須在A。也就是說A在現實的地圖中是不存在的,主人公的“幸福的家庭”只存在于作品中。其次,“幸福的家庭”中的夫婦是自由結婚的,還訂了“四十多條條約”,十分“平等”、“自由”,倆人是西洋留學生,在外貌裝扮上,主人穿洋服,主婦則燙頭發、穿中國裝。他們為了“平等”、“自由”訂下的“四十多條條約”恰恰證明了其中的不自由,婚姻應該建立在愛情上而不是“條約”上,這就表明主人公對新式婚姻的理解是片面、膚淺的,他只看到新式婚姻的形式卻不懂其內核,正如他塑造的這對夫妻一樣,他們的“西式”掩飾不了其“舊式”[1]。此外,他們愛好文藝,“但因為都從小生長在幸福里,所以不愛俄國的小說”,愛讀的書是《理想之良人》。愛好文藝卻不愛俄國小說,因為俄國小說中多描寫下等人,這恰恰違背了真正的文藝中的人道主義,也說明他們對文藝的“愛”跟他們的婚姻一樣,也是空有形式。而主人公為他們設定的這本書《理想之良人》也充滿了嘲諷的意味,主人公讀都沒讀過,只因為大學教授都稱贊就認為這一定是本好書。此外,“幸福的家庭”的房子是寬綽的,有一間放白菜、劈柴的堆積房,還有一間書房,孩子則是生得遲或者沒有的。這兩點都是由主人公的現實處境而來,他認為自己的家庭“不幸福”的原因是在經濟上的困窘以及孩子哭鬧的打擾,故塑造出沒有這兩者所困擾的“幸福的家庭”。
這里就呈現了一種獨特的敘事結構,主人公理想的家庭和現實的家庭不斷交織在一起。王立新在《曲徑通幽——以結構主義敘事學評魯迅小說<幸福的家庭>》中談到這篇作品的敘事結構時說:“這種獨特的波浪式的結構,忽而是惱人的現實,忽而是美好的幻想,每當主人公剛剛沉浸在醉人的幻想中時,就會有各種各樣的實實在在的生活瑣事把他無情地拉出來。主人公的幻想時時被現實猛擊,幻想一次就受到一次打擊,無一次幸免”,我認為作品表面的敘事結構確實如此,主人公生存的現實環境與他美好的內心愿望之間存在極大的沖突,但更細致地閱讀文本,就會發現主人公會塑造出這樣的理想中的“幸福的家庭”,正是因為他存在于與此不同的環境當中,也就是說他的理想來源于現實。因此,當他所謂的“幸福的家庭”不得不面對現實時,將不堪一擊。我覺得作者敘事結構上的高明之處就在于不同敘述空間的交叉、對立和互動,使作品有了多種維度的解讀[2]。
米克·巴爾在《敘述學導論》中指出:“故事由素材的描述方式所確定。在這一過程中,地點與特定的感知相關聯,根據其感知而著眼的那些地點成為空間。”“而空間是連接事件的又一因素,小說家可以在同一敘事空間安排不同事間。”在《幸福的家庭》中,主人公所感知的不同地點構成了不同的敘事空間,最外層是主人公所處的社會大環境,四處都是戰爭和盜匪,還出現了許多租界;第二層是主人公現實中窘迫的家庭;而最里層則是主人公虛擬的“幸福的家庭”。通過主人公視覺、聽覺、觸覺的感知以及對敘事空間不同層面做出的反應將三個層面紛雜交錯在一起,產生了絕妙的諷刺。首先是他塑造的“幸福的家庭”的居住地的選擇,他無奈地發現現實環境的混亂以至于無法在現實中選擇一個美麗平靜的居住地,只好假設為A。其次,主人公在構思“幸福的家庭”中夫婦優美高尚的形象時,第二層敘事空間中的“二十五斤”不停地打斷他的思緒。此后,一件件繁瑣的家務與貧賤家庭的現實干擾著他虛擬的美好,直至構思夫婦二人用餐時的相敬如賓,他才感覺到“這似乎有點肉麻,哪有這樣的家庭?”三層敘事空間的交錯更顯得主人公處境的可笑和可悲。
隨后,第二層的敘事空間越來越干擾到第三層,直至對他的意識產生支配作用,使他對于“幸福的家庭”的創作無法繼續下去。在妻子打女兒之前,主人公的思緒雖然被打斷,仍能繼續,但聽到女兒的哭聲后,他便再也無法回到自己的空想世界,妻子勞碌的身影、悲戚的眼神使他想到女兒的將來,恐怕也是如此。一代又一代地輪回在“不幸”中,使他更清楚地看到現實的悲哀,終于放棄心中的一絲幻想。在絕望的同時,我們也能體會到魯迅喚醒主人公的夢后的不忍與痛苦,正如魯迅所說:“人生苦痛的是夢醒了無路可以走,做夢的人是幸福的;倘沒有看出可走的路,最要緊的是不要去驚醒他”。魯迅對主人公的同情大于嘲諷。
“讀者感到的這種喜劇性的悲劇,并不是敘述者干預造成的,而是通過青年作家對空間的感知及敘事空間不同層面的雜錯交織客觀地展示出的。即使在各空間不同層面內部敘述中,敘述者也并未介入或評論,而是在人物對小說進行構思時與其他人物話語以及對話的交錯中,構成種種戲劇性的場面,給人客觀印象。”不同的敘事空間層雜錯形成的特殊語境,展示了對于主人公的構思的否定,主人公越是認真地構思,敘述內容越是與敘述語境相悖,文本越能呈現出更大意義上的反諷。
參考文獻
[1] 葉紫兒,沈悅.淺論叔本華的幸福哲學[J].赤子(上中旬),2015(14):331.
[2] 朱東輝,王秉旭.家庭文化建設淺論[J].學術交流,1993(05):111-114.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