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一場

黃妲寧

在十幾億人里，我與你相遇。所謂朋友一場，不過是一只碗摔碎了，再用笑容的黏合劑將它修復。

小Q就坐在我右后方的座位上。平日里，我與小Q相處得挺好。不得不承認，她很會講笑話。比如一個同學口誤用錯一個詞，被她添點兒油加點兒醋就成了一個幽默的單口相聲。她待人很大方，主動將學習工具送給有需要的同學；在寢室樓里，她還常冒著串寢室會扣分的風險給左鄰右舍送零食。

可是，小Q有些過于不安分了。年級里，她有她的幫派，幾個女生圍在一起天南地北聊八卦。校服她不拉上拉鏈，校褲的褲腳挽成九分褲，露出腳腕和當下流行的樣式夸張的襪子；天冷亦如此，還只穿一件春秋穿的單衣再套上較為單薄的校服外套；她笑的時候有些做作，用長得蓋過手指的衣袖遮住嘴巴。

有人說，這樣的朋友就像顆定時炸彈，總有一天會出亂子。起初我覺得沒什么，這只不過是小女生的“通病”，再長大些就懂了。

一天下午的活動課，小Q去練籃球了，我們在教室里自習。班主任忽然走了進來，并且嚴肅地說：“這節課我們排查違禁品。”作為班干部，老師點了我的名字，讓我搜查女生的包和抽屜。我搜查到小Q的座位時，只見一個鼓鼓的袋子上面緊緊地塞了一個排球。

“里面就是衣服和廢紙。”小Q的同桌說。我沒多想，翻了翻，就過去了。

等我搜完一圈，準備向老師匯報情況時，小Q的同桌有些反常。我敏銳地感到小Q的袋子里有什么東西。我拿起袋子，取出球和衣服，在廢紙間翻找了一會兒。忽然，一些花花綠綠的零食包裝袋出現在我的眼前——小Q帶了零食！更讓我恐慌的是，這些包裝袋旁邊，一對白色的耳機正靜靜地躺著！我驚訝萬分，學校可是明文規定不許帶零食進教學區，不許帶電子產品進校園的呀！

不用說，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小Q被老師臭罵了一頓。

剛練完籃球就挨了一頓教訓的小Q，從講臺上下來后還是一副嘻嘻哈哈的表情，但看我的眼神似乎變了。

正逢梅雨季節，接連幾天都是陰雨連綿。星期三的晚自習下課后，我們回到寢室。洗漱完后，我聽見隔壁小Q的寢室有些吵，我們的寢室長小T和小Q的寢室長小C在走廊里嘀咕著什么。等我躺在上鋪準備休息時，寢室長走過來，有些猶豫，但還是開口對我說：“小Q這周帶手機了，小C親眼看見的。”我驚愕得張大了嘴：“怎么會……”霎時，剛才的景象仿佛給出了答案——原來，吵鬧的原因是這個！

我們全寢室的人都驚訝極了。我沒有多加考慮，幾乎是脫口而出：“這事必須跟老師說！”“嗯……”寢室長好像有些后悔似的應了聲。我忙說：“錯了就是錯了，何況上周她剛犯過同樣的錯誤，這次可不能包庇！”

燈突然熄了。我睜開眼睛看著天花板上倒映著熒光的滿天星，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第二天早上，到了餐廳，我跑到小C身邊向她核實昨晚的事情。小C說是有那么一回事兒，小Q打開行李箱時她看到了，還有個充電寶。我的心猛地一抖。

吃完早餐回到教室，小C和小T又迎過來，跟我商量這件事。原來小C和小Q玩得很要好，所以不敢去跟老師匯報。她知道小Q人緣好，怕她報復。我安慰說：“我們沒做錯，不要怕。”后來吃午飯前，我代寫了張字條留在老師桌上。

我們吃完午飯回來，發現小Q一臉的不爽，她對我說：“我的手機已經被老師沒收了。”她顯得特別傷心并且很生氣，坐在座位上時，她不停地大聲對同桌說老師講月考考得好再還她手機，又想象自己回家后的處境，時不時發出幾聲慘叫。我知道，她是故意說給我聽的。

我想起她看我的眼神就很難受。同時我有點兒懷疑，字條放在桌上的時間不足半小時，這個時間段，老師一般還沒有回到辦公室，又怎么會沒收她放在寢室的手機？

就這么不自在地度過了一天，晚上在寢室里，小T忽然對我說：“小Q的手機沒被沒收，她騙我們的，字條也許被她發現后撕了。”我再次驚訝起來，小Q的欺騙讓我對她的看法逐漸發生了改變。

恰在此時，班主任來檢查寢室。小T鼓起勇氣把這件事的經過告訴了老師，老師也很吃驚，臉色陰沉，大步流星地跨進隔壁寢室。

熄燈以后，隔著房門，我還能聽見班主任嚴厲的訓斥聲以及小Q蒼白無力的解釋。

周五，雨還在下。在教室里，小Q從沒正眼看過我。她在座位上還是那樣故意說些詆毀我的話，她甚至說我曾經講過她父母的壞話。我很氣憤，同時也很無奈。面對她傳播的謠言，我不想解釋什么。我知道我沒有做錯，只是這件事處理得太莽撞。可是，小Q的這些做法確實讓我特別難過。

第二節班主任的歷史課臨時改成了班會課。老師說了很多，也非常傷心，她不停地自責，怪自己沒有管好我們，以致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她怪自己為我們花的時間和精力不夠多，她的眼圈紅了。她說，昨天小Q的話等于給了她一個耳光。

其實，老師的付出比別班的老師多得多。老師有自己的家庭，她的兒子上三年級，學習上需要有人督促，生活上需要有人幫助料理。但是晚上長達兩三個小時的晚自習， 沒有她的課，她也全程在辦公室陪著我們。她就是怕哪一天我們出事兒了卻找不到人，她擔心她不在時我們會有眾多“不小心”……

我們也不是不知道帶手機進校園的嚴重性。從我們分到這個班起，老師就一直強調違禁品不能帶入校園。她說，這些會記錄在我們的電子檔案上，這會成為我們違反校紀校規的一個污點！她哽咽地說，而現在她就要親手記上去，她不愿意做這個。

我幾乎要哭出來，但真正哭出來是在小Q發言后。

小Q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她哽咽地說，她不想待在這個班了，她說因為這個班有我的存在。她說，我在背后說過她父母和她的壞話，而且，同學A還站出來做證。

我腦袋“嗡嗡”作響，站起身哭著說：“老師，我沒有……我……我只是說過她不敢為自己犯下的錯誤負責任，但沒有說她父母怎樣……我曾經說過‘有其父必有其女，但那是針對我自己說的，我說我像我的爸爸，性格很直率……”我的淚水根本控制不住，一個勁兒地滾落下來，我不斷用手擦去。

老師頓了頓，做了個深呼吸，說道：“人哪，確實很奇怪。有時會因為某件事而在潛意識里把不同的記憶拼湊起來。也許同學A只是記錯了。”老師說她更愿意相信我。

只記得這堂課在淚水婆娑中過去了。課后，小Q與我關系一直有點兒緊張。但是放學的時候，我收到了A同學的紙條。她說，很抱歉她誤會了我。我很欣慰。

雙休日里，題海讓我暫時忘卻了煩惱。但到了周一，我就緊張起來。我幻想自己對小Q一個微笑，小Q也對我微笑，我們又和好了。可是我擔心小Q放不下這件事。

周一的早讀課，老師把我們這些班干部召集過去開了個小會。她預料我們之間會有解不開的疙瘩。她說，不管怎樣，我們班需要正能量，我們班要團結一心！

早讀課后交作業時，小Q還是那樣嬉皮笑臉，那樣說笑著給我作業本。我也一樣說笑著回應，和小Q打趣。而這周二的月考，我們考得都挺好。

這樣，真好。

可是，小Q還是說，她下個學期就要轉學回老家去。我清楚，這件事還是帶給她一片陰影。

但是朋友一場，我們能從茫茫人海中走到一起，成為同學，我相信這就是緣分，是莫大的幸福。那么朋友，請記得，我對你的關愛并未因此而減退，希望在成長的道路上，我們都能時刻把握好自己！

（編輯 文 墨）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