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棘
2017年10月19日,第五屆烏鎮戲劇節將拉開帷幕。這之前,“一票難求”的盛況已然上演,文藝大腕云集烏鎮。看戲,變成一種極其愜意的生活方式。從初創到羽翼漸豐,帶有先鋒色彩的烏鎮戲劇節已然成為可以比肩法國阿維尼翁和英國愛丁堡戲劇節的戲劇盛宴。這背后,是“烏鎮總設計師”陳向宏團隊所打造的烏鎮旅游成功的商業模式,也是一場文藝復興,“烏鎮戲劇節是一個夢,圓了戲劇人的夢,也圓了烏鎮的夢”。
一場美夢,一個盛宴,一個烏托邦
初次來到烏鎮的人,總會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柵外的光景,就是江南最現實的鄉鎮模樣,還有點沒落頹敗,河邊衰墻邊堆著垃圾堆、鳥籠子,只有街道兩旁鱗次櫛比的餐館和酒店提醒你這里是一個旅游地。
一旦進入西柵大門,仿若從現實進入一場夢境,入夜后更別具一番風味,空氣中熱騰騰的水霧和白天熙熙攘攘的游客已經散去,微涼夜色混著橋邊水聲,小夜燈枕河而眠,偶有晚歸的槳聲船影,坐在船艙里的艷妝女子也靜謐起來。清晨又在炊煙中醒來,沒有敦煌的滄桑和歐洲的異域,這里是一個可以繾綣的故鄉。
整個西柵,仿若巨大的做夢的舞臺。在很多藝術家、專家的形容里,都會為烏鎮冠上與夢相關的名號,“烏托邦”“夢開始的地方”……到了10月,第五屆烏鎮戲劇節將要回歸,今年的主題定為“明”,有著與觀眾約定與承諾,雄雞高鳴,啟明東方之意。
將烏鎮和話劇結合,真真是個絕妙的主意,烏鎮看戲,變成一種極其愜意的生活方式。
來自五大洲數百組藝術表演團體,以烏鎮西柵的木屋、石橋、巷陌甚至搖櫓船為舞臺,與船頭佳人對唱民歌,與異域舞者一起共舞,與鼓手共同擊鼓狂歡,這一刻你分不清自己是演員還是觀眾,只是跌進一場迷亂,惹得一次不明不白,卻又覺酣暢淋漓。
“烏鎮會讓你看到希望。因為戲劇節集合了一批和你一樣的人,你會覺得有安全感、認同感,而這種安全感和認同感不是金錢或者環境或者景色帶給你的,是人的氛圍。”烏鎮戲劇節藝委會成員何炅曾如是說。
戲劇節的街頭,游客往往一眼就能抓住穿著花衣裳的史航,“老鮮肉”黃磊,頭發總是沒梳的孟京輝,大胡子賴聲川。對話人生,談論戲劇,在古色古香的評書場免費聆賞戲劇大師的高峰對談,以及當代知名劇場為表演工作者開設的演出訓練工作坊,聆聽幕后故事。這一切共同組成了烏鎮戲劇節的內核,它造的是一場戲劇大夢,是一個戲劇次元。十月的烏鎮,本身就是一個獨特的空間。
造就這場夢境的始作俑者,叫陳向宏,烏鎮戲劇節發起人、戲劇節主席、現任烏鎮旅游股份有限公司總裁。
幾乎每年戲劇節期間,來訪的媒體都會詢問陳向宏同一個問題:為什么要在烏鎮這樣一個小鎮舉辦帶有先鋒色彩的現代戲劇節?或者他們會問戲劇節是如何做到吸引這么多的國際大腕和專業人士來到這里的?”
前幾屆,媒體提出這個問題,仍然帶著質疑,帶著審視,帶著隨時看你“倒灶收場”的心態。今年媒體再提問時,姿態已經悄然改變。
烏鎮戲劇節無疑是成功了。
一個完全由企業支撐,沒有任何政府背景,完全由一群專業的藝術家操作的戲劇節,迅速成為了中國最頂尖的戲劇節,甚至走向了國際。
當烏鎮找到戲劇節,花了10年。
10年尋覓:烏鎮與戲劇的碰撞
陳向宏1963年生人,長于烏鎮北柵,稱自己為烏鎮子弟。他1999年以政府官員的身份回到家鄉,負責安置因為一場火災而失去房屋的居民。之后他留下來,主持古鎮的整體旅游開發。
在他的記憶里,位于運河邊,地處蘇滬杭之間的烏鎮,是個極時髦的地方,每天凌晨4點,就有一班“蘇杭航班”停靠烏鎮碼頭,帶來大城市的消息。他按著自己理想國里的模樣,要建屬于烏鎮人的烏鎮。
“東柵建得早,她現在依然跟中國所有的古鎮一樣,收門票,搖著小旗子,游客一頭進一頭出,觀光加購物。下午5點景區大門一落鎖,人就都散了。”
2004年,陳向宏排除萬難,開始親手畫圖紙,營造他的理想國,“要讓游客來過,就不曾離開”的烏鎮西柵景區。在這里,他摸索出了獨特的古鎮旅游商業模式。
在中國景區越來越同質化的前提下,怎么樣能夠做到不一樣?他想到了做文化小鎮。文化,是放大景區IP的最好手段。這時,他已經默默地為木心老先生改造好了故居,接他在故鄉度過最后的時光。這時,他已經與黃磊把酒言歡,成了“大哥小弟”。
陳向宏跑了世界上無數的小城小鎮,最近最吸引他的是日本的利賀,“山溝里的一座小城鎮,那里有戲劇節,有國際學校,學校還是哈佛捐建的。”“景區剛建時的烏鎮,好一點的初中生都要跑去市里上學。為什么我們的孩子不能在這里看到世界頂尖的戲劇、美術展和最好的藝術品?”
驅動有了,但尋找契合的過程很長。期間有過其他的嘗試,比如做茅盾文學獎的頒獎禮,但始終沒有找到引爆點。直到黃磊酒醉后那句就辦個國際戲劇節的瘋話,一群搞戲劇的瘋子和一個尋找古鎮旅游出路的古怪商人勝利會師了。
他到法國去考察了阿維尼翁戲劇節。在那里,遇到了一對60歲的老夫妻。他們說,他們每年都會去,但不一定是去看戲。因為兩人是在戲劇節認識的,每一年,他們都會在戲劇節重溫這段回憶。
這對陳向宏啟示很大:戲劇是什么?跟旅游一樣,都是生活。到今天為止,烏鎮戲劇節辦了五屆。正如孟京輝導演所說“謙虛謙虛全國第一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每年,烏鎮戲劇節“一般般”就可以做到中國第一,成為除了法國阿維尼翁、英國愛丁堡戲劇節之外的世界第三大戲劇節。
戲劇節讓烏鎮變得氣質不一樣。很多老外是通過烏鎮戲劇節才知道了烏鎮。這種效益是文化的效益。烏鎮至今為止,每年的游客增長率依然保持著兩位數,靠的是什么?就是戲劇節源源不斷的文化動力。
談到文化,還要談談木心美術館。建木心美術館,花了八千多萬,建了三年。現在木心美術館能給烏鎮帶來多少經濟效益呢?陳向宏說:“我告訴你,一年至少還要倒貼一千多萬。但我仍然覺得劃算,為什么?烏鎮因為有它變得身價不凡。”
在烏鎮,烏鎮大劇院和木心美術館成為了新的地標。它們也許不能為烏鎮旅游帶來直接的效益,卻是為后10年烏鎮的發展做好了鋪墊。
原住居民的搬遷、古鎮新造以及各類藝術節的“燒錢”行徑,是陳向宏主持下的烏鎮模式成功后,最多被媒體和專家們詬病的地方。
對此,陳向宏很坦然。
他說:“我希望沒有人,這樣可以把它保護得特別好;但是如果沒有人,我又沒法繼續保護。我很矛盾:就像我有一個女兒,又要她出嫁,又舍不得她出嫁。”
認認真真地去研究每一個古鎮背后的歷史,小鎮獨特的文化和氣質,將它們用古法技藝原原本本老老實實的呈現出來,就是最大的誠意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