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張文質
道 VALUE
所有的改變中都充滿詩與遠方
——在“2017全國生命化教育西部論壇”上的總結發言
文_張文質

首屆“生命化教育西部論壇”在蘭州市第十中學召開
2017年7月14日-7月17日,“2017全國生命化教育西部論壇”在蘭州第十中學舉行,來自全國八個省的200多名教育工作者參加了此次會議,聽取了陳希良、謝云、孫明霞等多位生命化教育踐行者的報告。在本次西部論壇上,生命化教育課題組聯合本刊,評選出了11位生命化教育研究優秀人物,分別授予生命化教育研究執著獎和生命化教育研究創新獎。此次論壇為首屆“全國生命化教育西部論壇”,今后每年一屆。論壇結束時,“生命化教育”發起者張文質對本次活動做了總結發言。
各位老師,大家辛苦了。
生命化教育研討活動,包括我們生命化教育各種類型的研修活動都有這么一個特點:就是到了最后一個人發言或做報告的時候,仍然是熱情洋溢的,仍然是激情澎湃的,哪怕他有時面對著只有寥寥無幾的人,也像面對著萬千大眾一樣慷慨激昂——因為我們的內心一直憧憬著,用最好的方式來呈現自己,保持自己這樣一種美妙的體驗。
一
實際上,這兩天的會議時間,我們所講的是生命化教育的故事,我們所分享的是人生美妙的經驗,作為一種充滿情意的領悟,傳遞于大家的其實就是教育與人生的美好。這樣的一種美好,既有一種理論探尋之美、思辨之美,也有邏輯的嚴謹之美,有時可能會抽象一些,但這樣的抽象會有助于激蕩我們的心智。我們會感受到另外一種充滿理性的、嚴謹的、開闊的,甚至帶有一點陌生化的那種表達之趣。
我們可以看到,一位老師在沒有任何援助的情況下,他也可以將自己變成一座花園,變成一種風景,變成一位領路人,變成一個教育魅力的核心。
我們可以見識略帶有邊緣性的學校,在新的領導人出現之后,學校點滴的、持續的,逐漸成為日常化的那種變化與推動。
我們也可以看到,在一所將近有百年歷史的老校,這樣的學校又是如何去追尋它百年教育的榮光。當我去這所學校訪問的時候,我驚奇地發現:這所學校是有自己驕傲的,是有自己偉大的傳統的源頭的。無論環境多么逼仄,但是如果你去窺探這些細節,你會發覺,今天的校長帶領大家所做的事情跟那個偉大的傳統是接續得上的。
其實,不同的人、不同的理念,不同的教育技藝與才華,帶來的教育的可能性一定是不一樣的。

二
我常常也會處于一種矛盾與焦慮之中,定功老師說我長得越來越有佛相了,其實這些年憂國憂民,我覺得我的眼淚都快流干了。我的面容遠不如前幾年那么明朗,那么安詳。會議中,李瑾瑜教授也和我私聊,說有時候真有一種走不下去的感覺。有時候恰恰就是,我們那些無限的憂思跟我們那些誠懇地在現實中的行走,是能構成巨大的張力的。這種張力,有時會有撕裂感。就是你既相信教育是一種可能,你又知道現實往往是一種不可能,但是,你不是向不可能投降,而是你要力爭去尋求可能。有時,你真的知道是“知其不可能”,可你偏偏要有所為;你也知道所有的投入最后所換取的,就像詩人艾略特說的那樣——“噓”的一聲就消失了。但是我們需要有一種轉化,這個轉化是指什么呢?
謝云今天下午的闡述,特別充分說明了轉化,特別充分說明了轉化的意義。就是所有的存在,所有的努力,最后都變成了自己生命的記憶,成了個人的傳奇,成了個人的教育史的一部分。這一部分就是:我經歷了,我見識了,我努力了,我生活過了。我昨天一開始也談到,生命化教育的研究方式就是我們的生活方式,這就是一種生活。正因為它是一種生活,它就是特別誠懇的,它就是特別真實的,它也是特別庸常、特別瑣碎的。
李軍校長多次跟我談到了自己工作的變動,多次受到召喚之后的猶豫,我總是問他:你覺得你現在的工作美妙嗎?你會不會覺得,現在的工作比你可能要去承擔的那個從官方的視角來說好像更重要的工作,你自己會覺得今天更美妙嗎?如果你覺得今天更美妙的話,你就尊重你的今天吧,你就愛惜你的現在。這是我經常這樣說的,其實也是我從來都是這樣做的。
三
如果說要作個小結的話,我首先想說的是,生命化教育確實是有立場的,從一開始它就有立場。這個立場是獨立的立場,是個人的立場,是民間的立場,是教育自身應該有的立場。就像謝云剛才也強調的,我們沒有申請課題,雖然我們現在課題本身作為管理的角度,匯入了國家課題,但從我們課題研究來說,我們一向都是自主規劃,自主行動,自主評價,功過自承,咎由自取,我們從來沒有主動地去索求過任何的官方的榮譽。
其實,就我而言,陳文芳這么多年一直在我身邊,他非常清楚我是怎么做的,但我從來不愿意去說這一些。因為我可以這么做,我說了之后就會影響別人也可能去這么做,其實我不愿意有這種影響。有時我更愿意大家活得更好一點,大家在體制里更有地位、更有榮譽,能增添一點收入,那就讓我自己一個人獨自去承受一些孤獨和煎熬吧。
當然,這只是一種個人的際遇。但更重要的不是個人的際遇,更重要的是,在這個時代,需要有不同的執勤的方式,不同的教育實踐的路徑,不同的對教育思考的思維以及探尋、實踐,其實中國是需要更多聲音的,需要更豐富、更多樣的個人的。也基于這樣一種立場,給大家頒發獎狀,謝云今天用了一個詞:叫“追認”,很有意思。
作為一個頒獎者,我是很謙遜的。我自己說很謙遜還不對,也有點不好意思,我恰恰是不愿意去確認:“你是跟我一個團的。”我是希望你說:“我跟你是一個團的”,而不是我來認,說:“謝云,你是跟我是一個團隊的。”當我頒這個獎的時候,不能很高調地頒給謝云:給謝云十五年的貢獻獎。我不能那樣表達。
其實,你去做任何一件事情,都不知道會走多遠。在座的校長,從校長的角度來說,真不知道會走多遠。但作為孫明霞來說,她知道自己能夠走多遠,因為明霞是自我規劃的,只要明霞愿意走,她的“明霞教師成長聯盟”可以一直走下去。不過校長也并不完全受制于體制,只要你是一個人,從體制而言,它是不可能完全規訓、完全限制你的,所以當你做出某種選擇的時候,選擇就意味著一種擔當。李軍校長也曾經跟我感慨過,今天他報告里也說到,他也曾經有一種再也走不下去的感覺,這不就是我們真實的尷尬嗎?你以為你美好的愿景就能得到更多人的呼應嗎?你以為做了很多事情、有很多的影響,就能得到一個真誠的評價?其實,不是這樣的。
我們總是會更多把那個評價放在我們的內心,這是一種自愿的,這是一種自我選擇的,這是一種自律,這是我們要追求的一種生命的境界。選擇的同時,也意味著某種放棄,某種自覺的邊緣化。自覺的邊緣化,其實并不是放棄教育應該有的努力,而是不希望自己那么熱鬧,不希望那么受重視,不希望自己那么的重要,不希望那么的引人矚目。這一切“不希望”背后,就是我們仍然可以踏實地做自己的事情,想自己的大問題,做自己的小事情。

謝云(前排左二)老師與“知行社”成員
四
我跟謝云一起謀劃“教育行走”,說實在的,所有來參與的老師都不知道做這樣一件事情有多么的辛勞。陳希良校長也感慨,哪怕組織這樣一次活動,那是很費心費力的,那是沒有光榮的獎章頒發給你的。其實,這就是一種擔當。
作為生命化教育來說,其最核心的目標,當然是自我成全——在成全他人的同時,也成全自己。在成全自己的同時,也成全他人。
我昨天說到生命化教育,今天還有個愿景:希望所有的人都快樂、健康、長壽。美好的人,長命;美好的人,富足;美好的人,出門的時候,還有個忠實的老婆陪伴著——對,當我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謝云深情地看了一眼他的親老婆,他的親老婆羞澀地低下了頭。(掌聲)這多好啊,這就是生命化教育的某種情趣。
你有沒有發現,當我們講教育的時候,是充滿情趣的。明霞老師的課堂,學生的繪畫、筆記以及精彩的記錄,是多么有情趣啊;謝云的“知行社”,多么有情趣啊。今天中午跟陳希良校長去吃飯的時候,陳校長說了一句“我每天中午都會在這里走一走”,在這個學校周圍的小巷里走一走,你知道陳校長在這個小巷里走一走干什么嗎?他去看一看有沒有學生在中午打架,他來這個城鄉結合部中學之前,學生是經常打架的,后來,學生都知道校長中午會在巷子里走一走,打架一定要到遠的地方去打。然后他們發現,走那么遠的地方打架很累,不如不打架。慢慢地,學生打架就越來越少了。他們真的一輩子都會記得,某天他們約架在某個小巷的時候,突然那個矮個子校長出現了……我是如何發現陳校長這一點的呢?因為我發現他走路的樣子,就知道他是經常走路的人。經常走路的人的樣子與偶爾走路的人樣子是很不一樣的,他走得特別踏實,走得特別有節奏。他跟我說,每天至少走兩萬步以上。哎喲,光是這一點,這就是一種教育家的精神。
我覺得我們這個時代,我們先不說有沒有教育家,但在我們很多校長與老師身上,充滿了教育家的精神。這樣的教育家精神,真的是非常有情趣,非常生動,可謂生趣盎然,生機盎然,妙不可言,真的愿意跟這樣的人做朋友。
五
今天,我們所有的校長所談到的,談到自己的團隊,談到跟我的交往,談到我們這種共同的團隊生活(共同體生活),使我感受到一種濃濃的情意。這個濃濃的情意是超出學術的,超出我們教育研究的目的的。它是人與人之間的一種情意,就是這種情意,我們就像兄弟一樣,我們就像姐妹一樣。有時候,有很多的事情就會跟遠方的人分享,我們一見面,自然會有說不完的話。每一次見面,就有很多美好。為了美好的分享而經常有各種各樣的聚會。這樣的情意,恰恰使得一個松散的共同體有了一種精神聚合的依據。我們并不一定因為那種高遠的目標而走在一起,我們不是一個革命者團隊,我們是教師團隊,我們是充滿生活熱情的團隊,我們是對人間美好充滿渴望并有一定鑒賞力的團隊。所以我們走在一起,會說那些充滿人味的話,充滿人情的相互鼓勵,充滿幽默、風趣。每次見面,也會很自然地相互調侃。每次見面,像帕爾默說的“將肯定與鼓勵送給對方”,這是極其美妙的。
所以作為一所學校來說,真正的研究一定會改變教師的生活,改變教師交往的語言,改變教師交往的姿態,改變教師交往的目的。如果沒有這樣的一種狀態,這種研究是在我們身外的,沒有進入我們身體的,沒有進入我們心靈的。這樣的研究,是很容易枯竭的。
昨天我也談到,在我們生命化研究團隊,在我們這個松散的共同體里面,有無數的老師具有特別引人矚目的三個長處:特別能上課,特別善于演講,特別長于寫作。不管有沒有得到種種的肯定,但是他們的作品、他們的課堂、他們一次次的演說,代表了他們這種生命的價值,代表了他們努力所應得到的、自然的一種成果。其實,這才是這個團隊真正有力量、有魅力,能夠不斷煥發出影響的極其重要的一方面。
今天,生命化教育用它自己的方式已經走了十五年,我相信,還會繼續走下去,因為我們都是特別有耐心的人。只有這樣有耐心的人,才可以做微小的事情。只有這樣有耐心的人,才能把微小的事情做出更大的格局。只有這樣有耐心的人,才能把微小的事情有可能做成某種傳奇。這是我相信的。不管如何,我們會繼續保持我們的謙遜、我們的誠懇、我們的低調,用我們這樣“小人物”的方式去推動教育微小的變革。這種變革,就從我們自身開始,從我們家庭開始,從我們班級開始,從我們學校開始。當然,也從我們寫每一篇文章開始,從我們跟每一個人交往開始。“我們每一個人都是我們周圍人的命運”,我們的改變,就是我們朋友、我們親人、我們學生們生命的改變,妙哉!這恰恰就是一種影響。
在我們這樣一個巨型的國家,我們總希望做更大的夢。我們總希望有更大的空間,我們總希望像巨人一樣,在世界上昂首挺立。我們且不去評價它,但是我們肯定做的是“小人物”的夢,有時是小國寡民的夢,有時是小富即安的夢,有時是一有點進步就得意洋洋的夢。
我的小結就到這里,我把它歸納一下,實際上我剛剛說的就是九個詞:立場,擔當,目標,情趣,情意,文筆,耐心,謙遜,影響。
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