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

桑格

很愛雨，也很怕雨。

也許是，在有雨的日子里，最容易叫人感傷。偏偏，有那么美麗的記憶，被收藏在每一個雨季里。

小時候，最喜歡下雨天了。那時，家附近的柏油路還沒有鋪起來，每下一點雨，水便積到膝蓋以上。遇到假日，全家都在家，媽常常愛煮些細面魚湯讓我們吃了熱熱心。下雨天昏天暗地的，雖然是白天也得亮燈，燈一亮，屋子里便是一片暖晃晃的，彌漫著夜晚易感的情懷。

有時，爸的工人到家里喝酒。人多時，還打牌，玩麻將……那種日子，我們一整天都不會挨罵，兄弟姐妹也多，不會感到無聊。雨稍停，我們便領著鄰家更小的小孩，到一旁的土廟堆沙塔、玩水，那兒的沙也是軟軟的，像在沙灘上似的。

爸的釣魚技術是很棒的。下過雨，爸就扛著釣魚竿，到附近的溪畔垂釣，回來的時候總是帶一大群朋友。把魚交給媽后，就取出棋盤，雙雙對起弈來，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有熱騰騰的魚湯下酒了。

好似從那時起，對雨就有一份眷戀，喜歡懶懶地靠著窗，聽淅淅瀝瀝的雨聲。而今，小廟重建了，建得又高又大，當然不會有爛泥沙；小廟前的路鋪上了柏油，也很少積水；而我們，也都大了！大得不會再去玩泥沙，大得沒有工夫去聽它一天的雨聲，大得無法再尋回兒時的無憂了。每每想起以前那段隔著窗喊“做大水了”的日子，真忍不住要嘆口氣的。

中學畢業后，每到下雨的日子，想著那群共處三年的伙伴，心中便又浮起另一份溫暖。大雷雨時，我們關緊門窗，在嘩嘩啦啦的雨聲中上課，像一家人般親切的感覺，叫人激動得要落淚；走廊積水時，我們一邊掃水一邊打水仗；雨停了，大家一起倚著欄桿，望著遙遠的天際，覺得這三年，真如那一道虹，美麗而短暫。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