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子在奮斗，番茄也要活下去

何鑫業

蚊子在奮斗，番茄也要活下去。

少吃一頓飯算什么，生一場病算什么，自行車掉鏈子算什么。

從小聽祖母講一個故事，說，有一只蚊子，誤入了室內，它四處碰壁，沒有辦法，只能趴在窗玻璃上等。等了五天五夜，終于抓住一個機會，逃了出去。可惜啊，浪費了那么多時間，怎么辦呢，趕緊找男朋友，趕緊交配，趕緊生兒育女。

祖母說，蚊子這個東西只能活一個月，所以它比我們努力，比我們勤快。

院子里的芭蕉，一年一個樣。盛夏時節，葉子長到半米多寬，四米多長，完完全全一艘船的模樣。你不看住它，沒準，它真的會，下個水，遠個航，順水而下或者逆流而上，漂個泊什么的，流個浪什么的，萍個水相個逢什么的。

就像，科技街那個小伙，小跑著走路，頭發聳得很高，幾乎是跳著走過天橋。一會兒，他的手機響了，又跑著，折了回來。只聽他邊跑邊說：“好的，知道了，……不就是24小時嗎？不就是7500公里嗎？……來得及！”

這個世界，已經到了花49元錢買一個智能插座，再下載一個免費的APP，就能控制整個世界的程度，你還愣著干嘛呢！你還堅守一是一二是二實事求是干嘛呢！你傻啊！兄弟。

就像，蜻蜓早晨遇到的問題是，河水為什么冒泡，村莊為什么煙霧繚繞，雞叫怎么沒有了，籬笆呢？我賴以生存的、落腳的、觀山觀水的籬笆去哪兒了？這可是我練習蜻蜓點水的地方啊！

就像，我們三十歲后，都會忘記自己出生在哪家醫院，忘記吃第一根油條的早晨，忘記第一次用一根銅線接通電池的一剎那，天啊！電珠亮了。

就像，我們沒有意識到，一個番茄，頂多只能炒半個菜，可它有數百粒籽，種到地里就是一畦地的番茄。一畦地的番茄是個什么意思，一畦地的番茄，能夠枝繁葉茂，招蜂引蝶，然后生兒育女。一畦地的番茄還能夠吸風納霧，陰陽調和，給你一個示范沐露沾霜的可能。

都說，人山人海是江湖，都說，孤寂的人是江湖，其實，一個簡簡單單的番茄，也是江湖。

就像，你的冰箱里存了三天的口糧，它們分別是玉米做的餅，水稻做的馃子，麥子做的糕，它們的江湖不只一個，它們的江湖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它們的江湖風調雨順懲惡揚善，行及大江南北數千年。

就像，馬跑過去的時候，一定會帶起一陣風，馬走了，風留下。就像，動車到達棗莊的時間是凌晨，是凌晨，就一定會有霜，車開走了，霜留下。唐詩三百首啊，佳麗三千容啊，多少年，多少代，都是人走了，然后江湖留下。

就像，蚊子，是最不矯情的，活得下去就活，活不下去就死。就像，蚊子的世界觀那樣，不公平是常態，努力是本能，起早摸黑是必須的。

就像，此刻，你在杭州東到西安北的G1875列車里，端杯子走過來的鄰座美女，其高雅是人為的，包括愛馬仕和芬迪，其談吐也是人為的，包括藝術和交響樂。去偽存真，只有活著是本能的，例假是本能的，生育是本能的，甲狀腺是本能的。

所以，祖母說的故事，還有一個版本，說，有一只蚊子，誤入了室內，它四處碰壁，沒有辦法，只能趴在窗玻璃上等。等了五天五夜，根本沒有逃出去的機會，蚊子決定不逃了，它開始在房間里做窩，生兒育女。一個月后，蚊子死了，留下了數千只小蚊子。

編輯 家英宏 xjjyh_326@163.com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