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情感學習再探

石俊杰+徐小明

【摘 要】關于德克斯的成人情感學習，國內已有的研究重在理論解讀，而缺少對成人情感學習的實踐考察與研究反思。對此，基于德克斯的成人情感學習研究，對甲乙兩位在職成人學習者進行深度訪談發現，他們認為情感會阻礙著人們的學習。其中，甲認為人表達自己的情緒是件很正常的事，而乙則存有排斥情緒情感的傾向。在學習的過程中，二人都能夠意識到情感因素的參與，但不會主動地運用情感來進行學習。最后，對成人情感學習進行評價及研究展望。

【關鍵詞】成人；情感學習；表象；想象

【中圖分類號】G72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18794（2017）09000604

一、成人情感學習概述

美國學者約翰·M·德克斯（John M.Dirkx）對成人情感學習做過專門的探討和研究。曾發表過多篇關于成人情感學習的文章，如《情感的力量：成人學習的情感、想象力和意義建構》、《情緒在成人學習中的意義與作用》、《成人學習中的自我情感》，等等。德克斯相當重視情感在成人學習中的作用，并論述了情感是如何影響成人學習的，接下來筆者將從以下幾方面對成人的情感學習作簡要概述。

1研究緣由

為什么要重視情感在學習中的作用呢？因為德克斯發現，在廣泛的社會認知中，人們支持理性而忽視情感；在人們的行為當中，仍然明顯存在著排斥情緒情感的傾向。如言論：

——感情壓倒理智，這就是人間產生罪惡的原因。（歐里庇得斯，古希臘悲劇家、哲學家）

——感情的長處在于會使我們迷失方向，而科學的長處就在于它是不動感情的。（王爾德，愛爾蘭作家、劇作家）

——理智是最高的才能，但是如果不克制感情，它就不可能獲勝。（果戈里，俄羅斯作家）

……

顯然，這些都是活生生的重視理智而抵制情感的例子。

另一方面，在教育與學習的過程中，人們也表現出對情緒情感的排斥。一般認為，教與學主要是一種理性的認知過程。如果學習者將個人或情緒化的東西（如焦慮）帶入到學習活動之中。那么，人就沒法進行學習，情緒情感反而成為學習的包袱或者障礙。于是，在組織教學時，教師就須花心思在這上面：一要意識到學習者的情緒情感問題，另則要將這些情緒情感從學習者的內心中釋放出來，然后方可能進行教學事宜。換言之，情緒化不光影響了學習者的學習，同時還會影響到教師的教育行為。

然而，在學習的過程中，情緒情感真如此有負面影響嗎？通過實踐，德克斯發現很多人（指參與德克斯“教學策略”課程的成人學習者）肯定了學習中的情緒和情感因素對他們所產生的積極作用。所以，德克斯認為人們不應該忽視情緒情感在成人學習者的作用；相反，應該持有重視并運用的態度。

2理論依據

德克斯提出情感學習有其實踐基礎以及相關理論支持。

其一，當事人證詞。這里的當事人指的是那些參與德克斯“教學策略”課程的成人學習者，當德克斯邀請他們對其學習經歷中的難忘事件進行追憶時，絕大多數的人都談到了那些強烈且積極的，與情感有關或能夠形成強烈情感體驗的不易忘卻的事件。例如：一位關心學習者狀況、傾聽學習者心聲的老師；一位尊重學生、有同情心的老師；抑或是一位熱情洋溢、熱愛教學、真切投入，并能夠調動每個學習者積極性的老師。[1]

其二，“腦基礎”理論和情感智力理論。人們認為情緒情感與個人感知和處理外界環境信息是有聯系的。如信息的感知經常會受到情感的影響，而非完全取決于機械模式或理性模式；同時，情感也可能會影響信息保持的難易程度以及維持長度；或者制約著信息再現的顯現速度和顯現質量。[2]

其三，質變學習理論。質變學習理論興起于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是成人學習理論的重要研究成果之一。研究表明，諸如情感、直覺、精神乃至軀體等“超理智”元素都是人們發生認知或行為變化的組成部分。

這些都是成人情感學習的堅實依據。其實，還有很多研究表明學習是一個有情緒情感因素參與的過程。

3主要思想

德克斯認為，學習其實是一種包含情感、表象和想象的過程，并把情感當做一種學習方式。因此，特別重視情感在成人學習中的作用，提倡成人要學會運用情感的方式來進行學習。

關于情感在學習中是如何發揮影響的？德克斯認為主要是借助想象思維來實現的，即學習者借助想象思維對知識表象進行深入理解與分析。須知，想象思維不是指刻意雕琢知識概念的本質，而是指借助潛存的情感知識背景，以真實的生活賦予知識更加有意義。如，這些情感意味著什么？這些情感使我想起了什么？我什么時候曾經經歷過這些情感？等等。通過想象這一獨特的思維方式，將內在的、充滿主體色彩的情緒情感體驗與教育學習活動聯系起來，使得學習者對學習內容有更深入的體驗與了解。

然而，想象思維并不是獨立發揮作用的，它需要借助于個體先在的表象。表象，簡單來說，指在頭腦中浮現出與某一客觀事物物理特征相似的形象。[3]德克斯指出，表象不是主體刻意建構的，而是在情感因素的作用下，自然而然產生的形態，表象幫助人們理解情感產生的原因及本質。換言之，人們借助表象理解情感，進而感知、理解自己以及相關的事件。如一個人生氣與憤怒的背后，其表象可能就是感覺到自己被他人所遺忘。

德克斯指出了情感參與學習的方式是通過運用想象等非理性思維進行的，情感學習能增強對自我的了解，尤其是增進對于自我潛意識的認識，從而促進學習者與他人和社會建立起更加良好的關系。在德克斯看來，情感學習可謂是成人學習者獲取知識的一種新途徑。

二、成人情感學習訪談文本分析

德克斯花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研究成人情感學習，并提出了自己的思想觀點。可是，身邊的成人學習者是否也如德克斯所說的那樣。為此，筆者訪談了兩位在職成人學習者，代號為甲和乙。甲今年25歲，在IT行業從事軟件開發工作；乙26歲，本科專業為高分子材料，去年轉入金融行業。訪談圍繞以下問題展開。endprint

1對待情感的態度

此題旨在了解被訪談者對情感的態度，在問及行為或認知中是否有排斥情緒情感的傾向時，甲認為“人表達自己的情緒是件很正常的事”。而乙的回答“情緒對我的學習有影響，心情好壞都會影響到我的學習。情緒容易導致沖動，我認為情緒化的時候不容易進行學習，會阻礙我的學習”，表明乙對待情感是有排斥傾向的。觀點不一致，但甲乙兩人都給出了自己的理由。乙的回答恰好說明，在人們的認知和行為中，仍然存在著排斥情緒情感的傾向。

2情感對學習的影響作用

情感對學習有沒有影響？若有，會是什么樣的影響呢？在這個問題上，甲認為“情感對我影響很大，如無心學習，這種狀況一般都跟情緒相關的，情緒來了就不能好好學習了，而且還會影響到其他人”、“當我心情不好時，比如情緒低落、失望、痛苦，我就不會再學了”。乙的回答也類似，因在上道題的回答中，乙就表達了情感阻礙學習的看法。即兩者的回答都認為情感阻礙學習。顯然，兩者的看法與德克斯不一致，因為德克斯曾指出“我們中的很多人（指參與德克斯‘教學策略課程的學習者）也隱隱發現學習中的情緒和情感因素對教育活動還是會產生積極作用的”。[4]

在問及過去學習經歷中，哪些事件令人難忘時，甲指出“能讓我想起的便是我的高中數學老師了，他很有親和力，上課也很有激情”。乙則認為“沒有什么印象”。該問題似乎與情感對學習的影響作用不相關，實則有關系。如甲的回答，使我明白他數學成績優秀的背后，是因為他很喜歡上這個數學老師的課，而這利于他更好地學好數學，只是甲沒有刻意把自己的成績與數學老師聯系起來而已。

3學習過程中，是否有情感因素的參與

德克斯認為學習是一個包含情感因素的過程。為此，需要進一步驗證說明，該環節的問題主要有，您認為通過看電影、戲劇表演、故事演講等途徑有利于您的學習嗎？您覺得情感在這些方式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甲說：“我不太喜歡通過看電影、戲劇、故事演講來學習，因為需要我們看完之后去總結，相比之下，我更傾向于傳統教學來學習。……因為你帶著情緒去看電影、戲劇時，會受到情緒的影響，結果，感悟到的東西也不同。”可看出，甲認為學習的過程是有情感因素在里面的。情感會左右著他的學習，不同的情感因素帶來的學習結果也不一樣。乙認為通過“看電影、戲劇表演、故事演講等途徑學不到什么，因為里面的故事都脫離了現實，主人公基本上都是作者虛構的角色，里面帶有嚴重的感情色彩，我從里面學不到東西，能學到的就是教人們去吹牛，哈哈，除此之外，我覺得從中就沒有什么可學的了。”按乙的說法，這些方式對學習并沒有什么實質性的效果。電影、戲劇表演等都不同程度上表達了喜怒哀樂等情緒，這一切都帶有嚴重的主觀色彩，乙認為學習應該是一個客觀性的認知過程。

那么，學習中就沒有任何喜怒哀樂等因素嗎？乙認為“喜怒哀樂沒有一個是好的，一堂充滿情緒化的課，對我來說，雖然能引起我的情感，我也會跟著大家喜怒哀樂，但是我發現這樣的一堂課下來，我并沒有學到知識，因為這堂課讓我注意更多的是情緒的東西而不是知識內容，所以相比帶著喜怒哀樂授課的老師，我更喜歡沒有表情的老師。學習的時候，心態應該是平靜的，所以我認為學習是沒有情感因素的。”可看出，乙相當排斥情感，喜怒哀樂沒有一個是好的，學習沒有情緒的參與。乙對情感的全否定，讓我難以理解，我不得不停下來思考，是不是因為乙還沒有理解透情感學習的內涵。于是，我又重新解釋一遍情感學習的內涵。為確認乙是不是有所理解，我追問了一個問題，要求談談對“學習是一種包含情感、表象和想象的過程。人們基于豐富的情感和情緒，借助表象并運用想象思維的方式來解釋和構建客觀事物的意義。”這句話的看法。乙說：“學習東西，是讓它（知識）變成自己的一種意識，而在新意識形成之前就有一種表象存在我腦海里，就像我學化學新知識時，要和學過的聯系起來，而這個過程是有個人情感作怪的。”這時，乙承認了情緒的參與，其前后的認知發生了改變。這種變化正是之前提及的質變學習。

4是否主動運用情感學習

前面探索學習是否有情感參與的問題。甲認為有，而乙起初認為沒有，后認為有。那么，當意識到情感參與后，是否會主動運用情感進行學習呢。為此，設置第四類問題。

分別是：在新知識的學習過程中，已有知識經驗會對你產生影響嗎？您能將兩相關事物進行聯想和比較嗎？甲認為“會的，會的。”乙覺得“在學習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方法，有所喜也有所惡嘛，聯想、比較就是很好的學習方法，我個人喜歡用比較來強化記憶。”可看出，兩者都表達同樣的意思，但并沒有說明運用情感學習的情況。于是續問：在您的學習過程中，您會運用情感進行學習嗎？若會，那您曾經什么時候經歷過這些情感？尾隨這些情感又發生了一些什么？“我在學習當中有時也會運用情感的。例如老師講一句話的那一刻，當時的不同情緒情感帶給我的體會可能就不同，所以帶著不同的情感會有不同的效果。”仔細琢磨甲的語言，似有道理，若人能控制自己的情緒，那么，人在學習時，便可運用不同的情感去參與學習體驗，則會有不同的學習效果。跟甲相反，乙認為“在學習中，我是不會運用情感的，但我同意那個人的說法（指學習中有情感因素參與）。比如在我選課（選修課）時，我就會跟著自己的感覺走，選我自己喜歡的課程。”由此可見，跟甲相反，乙拒絕運用情感學習。

以上呈現的是部分訪談文本，行文順序與訪談提綱有所差異。余下內容雖涉及情感，但與主題相關度較弱，加上有些問題過于抽象，使得二人的回答要么含糊不清，要么信息量少，故不做分析。事實上，若能訪談到更多的人，相信會有多種結果；當訪談的人多到一定數量時，答案最終呈正態分布。所以，無論甲乙的認知如何，回答的結果怎樣，結論是沒有推廣性的。

三、成人情感學習評價與研究展望

1評價與反思

德克斯旗幟鮮明地提出要重視情感在學習中的作用，并闡釋了情感學習的機制過程。他認為學習其實是一種包含情感、表象和想象的過程。換言之，即人通過情緒體驗提取關于客觀事物的已有表象，然后經情緒化的想象思維過程對事物進行意義聯結，形成新的事物形象，從而完成對客觀事物的新認知，這樣的一個過程就是學習。德克斯充分肯定了情感在學習中所發揮的正面作用，為了增加說服力，他從許多案例中提取情感因素，然后加以說明。然而，在德克斯所舉的案例中，并沒有看到情感學習的負面作用，也許德克斯認為這不是他所要關心的范圍，而僅需把焦點放在積極作用即可。在情感學習機制構建上，德克斯提取了三個重要概念，即情感、表象和想象。而完成情感學習的方式就是想象思維的運用。如，運用想象思維在課本和我們的生活經歷之間建立有意義的聯結，情感化的想象力可使我們能更好地闡釋生活的意義。endprint

成人學習理論好比學習方法有很多種，但并不是每個人都固定不變地用相同的某一種方法，德克斯提出情感學習并沒有指出所有的成人都必須用此方式，只是呼吁大家不要忽視情感在成人學習中的重要性。須知，德克斯也并沒有否認情感對學習有阻礙的一面，他強調的是情感促進學習的積極作用，提倡大家要學會主動運用情感學習的方式來促進學習。

國內關于德克斯的成人情感學習研究，重在理論解讀，而缺少對成人情感學習的實踐考察與研究反思。本文通過對在職成人的情感學習訪談，嘗試從實踐層面對情感學習進行解讀。雖全力對訪談文本進行有效的提取和分析，但依然發現很多內容不適合寫入文中。毋庸置疑，這與訪談問題有直接關系。因采用結構性訪談法，故問題與答案在理論上應是一一對應關系，然而，事實上沒有完全對應，從而給文本分析帶來一定的不便。究其原因，可能與被訪談者的認知以及思維方式相關。其次，也跟訪談者不善于引導以及不能很好地解析專業術語相關。可見，諸多不足有待改善。

2研究展望

自提出成人情感學習之后，學術界對其似乎沒有多大的興趣，除德克斯外，其余學者發表成人情感學習的文章則寥寥無幾。反觀其他的成人學習理論，如自我導向學習、質變學習、體驗學習則掀起了一股研究熱。相比之下，成人情感學習就像受到不公一樣，這難道是因為成人情感學習沒有研究價值而導致的嗎？還是因為情感學習的說法難于被成人群體所接受？或是因為人們支持理性，排斥情感的觀念根深蒂固？抑或是其他的原因？筆者認為，這跟成人群體有絕對的關系，即使每個成人都有情緒情感，但在現實中，成人被更多地冠以理智的標簽；正因此，使得以成人為研究對象的情感學習受到“冷漠”。相反，在兒童領域，情感學習的研究卻非常多，因為在廣泛的社會認知中，兒童缺乏理智，兒童被認為不成熟，容易受到情緒情感的影響。

雖說如此，研究者還是應該本著“回歸豐富的成人生活世界，走進繽紛的成人精神家園”的研究理念，[5]關注成人、關注成人情感學習。如此，無論從成人教育理論或者實踐層面來說，都極有意義。此外，要不斷拓展成人情感學習研究的外延，而不限于僅把情感當做一種學習方式。對于情感而言，其本身就有極其豐富的內涵，情感被認為是在人類社會歷史發展過程中形成的高級社會性情感，如自我意識情感、人際情感和情操（道德感、美感、理智感、宗教感），所有這些都可作為成人情感學習的研究范疇，況且著名的心理學家布魯姆也將情感與知識、動作技能并列為學習的三大內容。如此，成人情感學習的研究視野將得到進一步拓寬。

四、結束語

記得初次接觸德克斯的成人情感學習時，看了幾遍文獻終究不知所云。然而，經過一番實踐，很多疑問就釋然了。由此，由衷地佩服德克斯以及成人教育界的各類研究人員，他們把成人教育的實踐提高到理論層次，雖不能說其理論能完美地解釋人類的行為現象，但總歸有所貢獻。日后，學術研究將基于這些研究成果之基礎不斷向前發展。

【參考文獻】

[1][4][美]雪倫·B·梅里安.成人學習理論的新進展[M].黃健，等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6：95—102.

[2]王玉欣，高志敏.成人情感學習述略：基于德克斯的研究[J].河北大學成人教育學院學報，2006，8（3）：10.

[3]黃希庭.心理學基礎[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8：132.

[5]高志敏.成人教育研究的反思與前瞻[J].教育研究，2006（9）：61.

Reexploration of the Adult Emotional Learning

SHI Junjie， XU Xiaoming

（Institute of Vocational and Adult Education， 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062， China）

【Abstract】The existing research in China focuses on the theoretical interpretation about adult emotional learning. But it lacks the practice investigation and research reflection of the adult emotional learning. Based on the study of adult emotional learning from John M. Dirkx， it was found that the emotion can hinder the study according to the indepth interview about two inservice learning adults for Jia and Yi. Between them， Jia think that its normal to express selfemotions， but Yi have tendency to exclude of emotions. In the process of learning， both can realize the participation of emotional factors， but they cant take the initiative to use the emotion to learn. Finally， it is the evaluation and research prospects of adult emotional learning.

【Key words】adult； affective learning； imagery； imagination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