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梗”的價值

徐江

那些流傳已久的“老故事元素”，別僅僅把它們當作“技術”，它們在許多時候恰恰是抵達人性的橋梁。

零敲碎打地看了一些制作還不錯，卻沒怎么大紅起來的劇集，發現它們多數都困于同一個問題：新意出不來，老套路又玩不熟練，顯得假。加上主演又不是一線當紅明星，配角里再沒幾個夠分量的老戲骨，整出戲看起來自然也就半生不熟。

還有一些劇，故事編得圓潤，看起來卻老氣橫秋，出不來時尚和新鮮勁兒。這一類劇以懷舊型居多。表面上看導致這一結果的原因是經費有限，且題材要求主創刻意“做舊”，可無論故事發生在二十世紀五十年代，還是改革開放之初，每個時代都有著自身朝氣蓬勃的一面，能不能把背景里的這一層拍出來，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劇集的人氣、觀賞性、制作精良程度。

那些“老故事元素”（老梗），比如，一個角色怎么招人討厭或讓人恨得牙癢；一對孩子從小被抱錯了，調換了身份；主人公得了絕癥后性情大變、劇情反轉……這些觀眾認

詩人，作家，文化批評家。生于1967年，1989年畢業于北京師范大學。現居天津。

為老套卻屢屢奏效的元素，在今天那些制作成本更高的大劇里如何使用？這需要有關人士認真琢磨和嘗試。

以這幾年孫儷主演的三部古裝時尚劇的劇情為例，從《甄嬛傳》到《羋月傳》，再到《那年花開月正圓》，三部戲的女主人公個性都很“勵志”，一路走來，不是個人不停被人算計，就是家族被人陷害；同時，女主人公又不可思議地走到哪兒，哪兒都能收服一兩個死心塌地的暗戀者；她們命運的軌跡，也或多或少都跟宏大的歷史背景有著密切的瓜葛……這樣的故事，在大的走勢構成上是類同的，可熱播時觀眾卻并沒有反感、覺得老套，這說明了一點——觀眾并不在乎一部劇集的情節構成是否老套，關鍵在于你怎么編。

《那年花開月正圓》可能是孫儷出演的三部劇集里，這方面功夫下得最細致的。“周瑩”一上來就麻雀變鳳凰、兩家巨富紛紛遭人算計、家族財產爭執、寡婦沉塘、與欣賞自己又沒有緣分的男人結為兄妹……這些元素不只是在近些年的劇集里頻頻出現，它們還可以上溯到過往幾百年京劇、昆劇的舞臺，以及各地數不勝數的地方戲，甚至還可以在諸如“三言二拍”、《七俠五義》等擬話本小說中找到源頭。這些老故事元素編到今天的新劇、大劇里，并不顯得違和，反而讓觀眾進一步沉浸在對主人公命運的擔憂與關切中。這是因為編劇善于選擇那些符合劇中歷史背景的元素，進行戲劇性的組裝。

其實，我們今天所看到的時尚劇集已不同于以往，僅僅局限于時裝戲，這要感謝這些年走紅的那些精品大戲，一步步拓展了大家的視野。如今的時尚劇，早已輻射到了古裝、諜戰、涉案等各個劇種。后兩個類型此方面的改變一直是悄悄的，但這些年，從《落地請開手機》《麻雀》到《臥底歸來》《剃刀邊緣》，不時有亮眼的劇集出現。它們之所以能成功，“老故事元素”與時尚感發生的化學反應起到了極關鍵的作用。

其中，《剃刀邊緣》把《鹿鼎記》里“韋小寶”的性格模式運用到了 “許從良”身上，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巨大的創新與升華，《剃刀邊緣》也因此坐實了“《黎明之前》后第一諜戰劇”的位置。

世上的故事很多，但類型其實有限。和影視淵源極深的“武俠小說宗師”古龍認為，“人性的沖突才是永遠有吸引力的。”那些流傳已久的“老故事元素”，別僅僅把它們當作“技術”，它們在許多時候恰恰是抵達人性的橋梁。只有如此看待，才能令它們在當下煥發出綿綿的新意。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