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反腐風暴震驚世界

●本報駐埃及特派記者　韓曉明　●本報記者　李司坤　●魏輝　任重

提到沙特王子，許多人或許會迅速聯想到一個詞：揮金如土。然而現在，沙特一些王子的日子并不好過。剛過去的周末，該國傳出令世界輿論震驚的消息：沙特國王薩勒曼4日宣布成立最高反腐委員會，當晚就有包括沙特首富瓦利德在內的十幾名王子、4名現任大臣和“數十名”前大臣因涉貪被逮捕。法新社援引分析人士的話稱：“這次逮捕行動范圍之廣和規模之大在沙特近代史上前所未有。”不少外媒認為，除了反腐，這次“清除行動”也是沙特王儲本·薩勒曼鞏固權力的重要一步。自從今年6月被扶正升任王儲以來，年僅32歲的本·薩勒曼很快掌握大權，并逐步實行改革計劃，演繹了一段“莎士比亞戲劇般的迅速崛起之路”。

至少17名王子被捕

據沙特阿拉伯阿拉比亞電視臺5日報道，沙特國王薩勒曼4日晚宣布成立由王儲本·薩勒曼擔任主席的最高反腐委員會，嚴厲打擊侵占國家利益的各種腐敗行為和包括王室成員、政府高官在內的所有腐敗人員，該委員會有權發布逮捕令及旅行禁令、凍結銀行賬號。沙特阿拉伯廣播電臺稱，新成立的最高反腐委員會已經對2009年吉達洪水和2012年爆發的中東呼吸綜合征病毒造成數百人死亡的事件展開調查。

最高反腐委員會成立數小時后，就傳出11名王子、4名現任大臣和“數十名”前大臣被逮捕的消息。沙特新聞網站“薩巴格”報道稱，被捕的王子中包括前利雅得省省長、前國防副大臣和一名王子富商。被捕的高官中，有現任經濟和計劃大臣、前財政大臣、前皇家典禮局局長、前沙特航空公司總裁、前沙特電信公司總裁等。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5日稱，被逮捕的王子至少有17名。沙特信息部當天表示，所有被捕人員的銀行賬戶都將被凍結。

被捕者中最受外界關注的是沙特首富、有“中東股神”之稱的瓦利德王子。《紐約時報》5日稱，瓦利德是世界最富有和最有影響力的投資者之一，擁有新聞集團、時代華納、花旗集團、推特、蘋果、摩托羅拉和其他許多知名公司的股份，他還控制著阿拉伯世界的衛星電視網絡。瓦利德的被捕很可能在很多企業內部引起反響，勢必給沙特和世界主要金融中心帶來沖擊。報道稱，瓦利德曾與美國總統特朗普公開交惡。包括瓦利德在內的投資者此前從特朗普手中買下了紐約廣場酒店的控制權，這位王子還從特朗普那里購買過一艘昂貴的游艇，但2015年瓦利德在推特上指責特朗普“不僅是共和黨的恥辱，而且是所有美國人的恥辱”。特朗普回擊說：“笨蛋王子瓦利德想要用爸爸的錢來控制我們美國的政客。”

“這次逮捕行動的范圍之廣和規模之大在沙特近代史上似乎前所未有”，美國賴斯大學貝克公共政策研究所研究員烏爾里克森對法新社說，如果瓦利德被捕的報道屬實，將會給國內外商界帶來沖擊。一名航空消息人士告訴法新社記者，在吉達，安全部隊已經禁止私人飛機起飛，可能是為了防止任何顯貴離開。與此同時，沙特最高伊斯蘭委員會在推特上說，反腐行動“和反恐一樣重要”，這等于表態支持逮捕行動。《紐約時報》稱，利雅得麗茲卡爾頓酒店4日進行疏散，有傳言稱該酒店將用來關押被拘捕的王室成員。

據路透社報道，沙特股市5日開盤8分鐘下挫1.5%，瓦利德所擁有的“王國控股”下跌達9.9%。根據沙特交易所的規定，一個交易日內股票最多下跌10%。分析人士表示，股市彌漫著擔憂情緒，因為牽涉到調查的商人可能最終不得不拋售他們的一些股票，并進一步影響商人對市場的新投資。沙特通訊社5日則援引財政大臣穆罕默德·賈丹的話說：“這些果斷決定將維護投資環境，并促進對法治的信任。”

戲劇般的崛起之路

4日，沙特王室還頒布命令，解除了王子米塔布·本·阿卜杜拉的國民衛隊司令職務，海軍司令和經濟大臣也被撤換。美聯社稱，米塔布的父親是已故國王阿卜杜拉，阿卜杜拉也曾領導國民衛隊，將其轉變為一支強大而知名的武裝力量，負責保護沙特王室、麥加和麥地那的重要圣地以及石油和天然氣基地。

《紐約時報》稱，這場大規模的逮捕行動似乎是鞏固王儲本·薩勒曼權力的最新舉措。本·薩勒曼是薩勒曼國王的愛子，也是國王的高級顧問，年僅32歲。這位王儲已經主導沙特軍隊、外交、經濟和社會政策，這在王室家族中引發一些不滿，因為他如此年輕就積聚了太多的個人權力。被解除國民衛隊司令職務的米塔布曾經是王位的主要爭奪者，他控制的國民衛隊是沙特三支武裝力量中被認為尚未在王儲控制之下的最后一支，他的解職為本·薩勒曼繼承王位掃清了一個重要的障礙。

在法新社看來，本·薩勒曼的崛起之路堪比一部莎士比亞式的戲劇。2015年薩勒曼繼任王位后，先是廢黜同父異母的弟弟穆格林的王儲之位，任命侄子納伊夫為王儲，打破沙特王室數十年來“兄終弟及”的繼承制度。2017年6月，薩勒曼再次發布命令，免去納伊夫的王儲之位，任命自己的兒子、副王儲本·薩勒曼為王儲，并繼續擔任國防大臣。

報道稱，外界認為，這位王儲已控制國防、經濟等各個領域。在他81歲的父親正式移交權力之前，本·薩勒曼被廣泛認為正在消除內部一切異議。與此同時，他在這個保守的王國采取了一系列大膽舉措，包括允許女性從明年6月開始開車。就在不到兩周前，本·薩勒曼邀請全球商業巨頭到利雅得參加投資峰會，展示了他的后石油時代的經濟改革藍圖。分析人士認為，許多被捕者對本·薩勒曼王儲抵制海灣鄰國卡塔爾等強硬外交政策以及私有化和削減補貼等大膽的改革政策有抵觸。

美聯社5日稱，本·薩勒曼一直在尋求國際社會對沙特的更大投資，他希望改善沙特在國際上的聲譽，令投資者能夠將沙特視為一個適于投資的地方，還希望能夠將沙特的經濟由目前過于依賴石油收入的狀態變得更多元化。英國《金融時報》稱，本·薩勒曼的改革措施在力度和速度上讓一些王室成員不滿，他們擔心自己的特權地位因此受到威脅，并呼吁對影響國家的旋風式變化進行更多磋商。

“這場打擊行動是很大一件事，有雙重含義，一方面是要反腐，以贏得民心，整頓秩序；另一方面也是要打掉政敵。”中國社科院西亞非洲研究所研究員殷罡5日接受《環球時報》記者采訪時說，沙特王子數量很多，有好幾千名王子，但真正掌握實權、擔任主要職務的，并不是太多。權力集中對沙特的新政及改革是有利的，過去“兄終弟及”的橫向繼承被打破，從橫向繼承變成縱向繼承，這有利于王室的穩定。在這一過程中由于王室的分支比較多，肯定會發生抵抗、爭權奪利的行為，在這種情況下強化國王和王儲的權力，是必然的。

對失敗政變的打壓？

就在沙特發起反腐風暴幾個小時前，沙特盟友、黎巴嫩總理薩阿德·哈里里在沙特首都利雅得發表電視講話，宣布辭去總理職務。他猛烈抨擊伊朗以及黎巴嫩真主黨，稱他們干涉阿拉伯事務。同樣在4日，沙特方面表示，也門胡塞武裝當天向沙特首都利雅得國際機場方向發射了一枚彈道導彈，被沙特防空部隊攔截。2015年開始，沙特領導的聯盟對也門胡塞武裝開戰，本·薩勒曼王儲被認為是這場戰爭的領導者。

一天之內，三件大事都與沙特有關，這中間有沒有什么聯系？美國《赫芬郵報》發表題為“權力鞏固還是政變失敗？”的文章，暗示這場抓捕行動或是對一場“失敗政變”的打擊。不過這種猜測并沒有確鑿證據支撐。

無論如何，沙特正在發生變化。《華盛頓郵報》稱，鑒于地區沖突依然不斷，沙特的行動將在本國國內和中東地區引發震動。美國賴斯大學貝克公共政策研究所研究員烏爾里克森說：“作為一名即將掌權數十年的領導人，本·薩勒曼正以自己的形象重塑這個王國，并暗示將擺脫過去那種平衡各派利益的傳統。”

由于油價長期低迷，沙特近年來日子也不好過，過去3年，該國財政赤字高達2000億美元。這進一步凸顯改革轉型的必要性。為此，沙特最近還宣布了將斥資5000億美元在沙特、約旦和埃及三國邊境地帶打造“全新高科技未來城市”的計劃。英國《金融時報》稱，由于緊縮措施加大了普通沙特人的生活成本，許多人一直呼吁對高層腐敗采取行動。英國《衛報》稱，逮捕行動顯示本·薩勒曼是一位愿意冒風險的改革者，婦女將擁有開車權利、影院將要開張、游客將受到歡迎……保守的沙特正進一步向阿聯酋看齊。

殷罡對《環球時報》記者表示，沙特王儲在施行強硬政策的同時，也展現出開放的一面。這事實上是薩勒曼父子為了權力在家族內部正常的傳遞創造條件。殷罡說，“這一系列行動諸如反腐、開放，我們可以稱之為薩勒曼新政。薩勒曼父子有一種使命感，正在把國家引向一個新方向，包括制定‘2030愿景，擺脫國家發展對石油的依賴等。我本人對薩勒曼新政的評價非常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