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斯·韋伯的宗教倫理觀

2017-11-10 05:01:02付承為

法制博覽 2017年31期

付承為

鄭州大學法學院，河南鄭州 450001

馬克斯·韋伯的宗教倫理觀

付承為

鄭州大學法學院，河南鄭州 450001

作為資本主義特質的理性欲求、持續獲益、自由勞動和對科學的依賴和對精確法律政治的要求等，它的產生基于一定的經濟基礎，同時在這種經濟大環境下，產生了基本主義的精神，如天職觀、獲利目的觀、反傳統主義和節儉主義等，這些資本主義的產生過程中，新教倫理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路德的天職觀、加爾文的先定論、反傳統傾向和入世禁欲主義從各個方面塑造了資本主義精神，使得現代西方資本主義成為了一種西方特質。

資本主義；資本主義精神；天職；新教倫理

一、現代西方文明的特質

“馬克斯·韋伯(1864—1920)是現代西方有影響的社會科學家之一，也是現代文化比較研究的先驅人物。他一生致力于考察世界諸宗教的經濟倫理觀，試圖從比較的角度，去探討世界諸主要民族的精神文化特質與該民族的社會經濟發展之間的內在關系。在《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一書中，馬克斯·韋伯就是從這樣一個獨特的角度分析了宗教等精神因素對社會經濟發展的影響與作用。”①

韋伯的論述是這樣展開的，他通過從神學、天文學、藝術、建筑、官僚體制和政治等諸多方面的東西方的比較，發現了西方文明的特質。②首先，從神學上講，西方的神學相對于伊斯蘭教和印度的諸教派的最大不同就是，西方神學的體系是完整的；天文學上中國、印度、巴比倫等文明領域也出現過比較精確的天文觀測，但由于缺乏數學基礎和實驗的研究方法到這些文明沒有像西方一樣從最早的天文觀測而形成西方式的普適的自然科學；中國的歷史學、印度的政治學等社會學科，都沒有形成西方式的系統嚴密的思想形式；藝術領域，西方通過理性計算來表現音階，并且形成了奏鳴曲、交響樂、歌劇等只有通過精確計算才能演奏的音樂形式；在建筑上，西方通過數學和幾何建造出其他文明束手無策的圓頂；在印刷方面，不同于中國的印刷品，西方出現了獨特的只有通過印刷才能出版的印刷制品；西方的公職人員都是經過專門訓練的，不同于其他文明的官員，尤其中國這種綜合性官員。

“在馬克斯·韋伯看來，資本主義不僅僅是一個經濟學和政治經濟學范疇，而且還是一個社會學和文化學范疇。”③韋伯將這些西方文明的特質歸結為理性化、系統化和專業化，這種特質使得西方國家以一種獨特的的模式運行——“……一個國家是擁有理性的成文憲法和遵從理性制定的法律，同時具備由訓練有素的公職人員領導的依照規則和法律運轉的政府所組成的政治聯合體。”④在這種政治運行模式下，現代社會中起決定作用的資本主義可以說從各個方面表征了這些西方文明的特質。

二、資本主義

(一)資本主義的定義

“我們可以將資本主義的經濟行為定義為一種期望依靠形式上的和平交易來獲取利益的行為。”⑤，資本主義旨在通過理性的、可持續的資本主義企業運作來追求利益并且永久性的再生利益。“資本主義與其說它的主要特點是注重金錢和追逐利潤，不如說它是期望依靠種種交換機會來獲利的經濟行為。”⑥

(二)資本主義的特征⑦

1.理性的獲利欲求

資本主義的獲利欲求是理性的，它通過資本核算來調整自身的行為，它與系統的利用人力和物力來獲利是相協調的，一定要拋棄那種認為資本主義本性貪婪的幼稚想法，獲利的貪婪與資本主義不是一回事兒，也是有悖于資本主義精神的。資本主義的理性運行體現在通過貨幣的形式進行資本核算，以貨幣作為一種可量化的收支平衡的行為標準，最終實現獲利的目的。

2.可持續性的獲利

資本主義早就存在于古代的各種文明之中⑧，但是古代的貿易并不追求可持續性。拿中國古代來講，古代商人普遍的地位較低，他們通過經商獲取利益之后，會轉而投資土地，將流動資金固定化，同時，在古代自給自足的經濟模式下，交易是零散的而非持續性的，古代的商人天然的傾向于和政治聯合，尋求政治庇護，而現代的資本主義則依靠資本來強大自我，資本成為他們強大的象征，持續性追求資本成為他們的行為準則。

3.理性的資本主義經濟組織

西方的經濟組織是建立在精準核算的自由勞動的基礎上的，這種組織與固定的、統一的市場相協調。它通過理性的簿記方式將生意與家庭分離，為了更進一步確保經濟組織的獨立性，法律將公司財產與個人財產相分離。這樣的企業擺脫了身份的束縛，通過契約的行為在理性計算的指導下開展經濟活動，這點也是其他文明所未有的。

4.對現代科學的依賴性

資本主義的理性特征使得它不得不依賴于現代科學，特別是數學和精確理性實驗的自然科學。自然科學的發展推動了工業技術的運用，另一方面經濟利益驅使科學家們去研究更具有實用價值的科學技術，從而形成了一種良性循環，使得科學與經濟的同步發展成為了近現代資本主義的一個重要特征。

5.對理性法律和行政的需要

資本主義基于精確計算的理性特征，要求法律也具有相應的可計算性和可預測性，只有在這種理性法律模式下，資本主義經濟組織才可以合理安排自己的經濟行為，實現利益最大化。韋伯給現代西方法律的定義是自動販賣機式的，投入訴狀和證據就可以生產出通過法律已經可以預期的判決結果。同時，在政治上實行專業化的科層制，分工明確、清晰，為經濟活動提供理性服務。

總的來說，韋伯視角下的資本主義以理性為核心，可持續性，獨特的經濟組織，對科學的依賴性和法律行政模式都是以理性為基礎的。有一點遺憾是韋伯沒有充分認識到分工對資本主義效率發展的貢獻，這點在亞當·斯密的經濟學理論中有充分體現，在杜爾克姆的機械連帶發展到有機連帶的模型中也進行了重點闡釋。但是不可否認，韋伯的資本主義總結是抓住了本質的，也被認為是“現代性”的重要內核。

三、資本主義精神⑨

(一)賺錢目的觀

韋伯對資本主義精神的論述以富蘭克林的一段經典表述開始：牢記，時間就是金錢，對時間的浪費是一筆支出；信譽就是金錢，良好的信譽可以使你借貸更多的資本；金錢有增殖和衍生的性質，錢可生錢，循環往復；精明的掌錢人是他人錢包的主宰者；生活要量入為出，要學會積攢錢財。總結起來就是誠實、守時、勤勞和節儉，這是西歐和美國資本主義的特點。但是這個特點被染上了功利主義的色彩，這些資本主義美德被認為之所以需要遵守是因為它們有用，而事實上，這些美德就是賺更多的錢與嚴格避免任何本能的生活享受相結合的，它沒有任何幸福的調味劑，它的核心精神就是為了賺錢而賺錢。韋伯在此基礎上提出，人們完全被賺錢和獲利所掌控，并將其作為人生的終極目標，韋伯稱之為資本主義的首要原則。

(二)勞動天職觀

在現代秩序中，只要合法的賺錢，就被認為是遵守天職和發揮天職能力的表現，這點是資本主義文化中最經典的特質，一定程度上說是資本主義文化的根基，這種職責觀是一種義務，每個人都有義務探索自己職業的內容并且確實在探索著。人們將他們投入的事業當成他們生活的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這是他們進行經濟行為的唯一可能的動機。在這種天職觀的支配下，個人幸福是幾乎不存在的，事業被當成了目的，而本來應該作為一切事的目的的人卻淪為了奴隸。

(三)反傳統傾向

當現代資本主義精神作為一種要求被認可的生活準則時，它最大的對手就是傳統主義。傳統主義的根本內涵就是習慣——人們習慣于被習慣約束。傳統主義者習慣于過去的生活，他們時時刻刻都在盤算怎么最舒服、最省力的賺取自己習慣的工資，他們習慣于悠閑自在的慢節奏生活。而資本主義要想發展，就需要破除這種傳統習慣，使人們樹立起賺錢的欲望，通過計件工資制、薄利多銷等制度來實現資本主義的發展。

(四)節儉

現代資本主義要求精打細算，利用舊的資本進行新的投資從而獲取更多的利益，而為了新一輪的投資，就要求對舊有的資本節儉使用，資本的存在價值在于作為新一輪投資的本錢而使用，而不在于消費，資本主義者傾向于過一種節儉的生活，這一過程也被解釋為資本的原始積累。這點是不同于過去的生活方式，過去賺錢就是為了花費。如西班牙最早開始新航路開辟，但是它的資本主義并沒有發展起來，西班牙將海外殖民地的財富用于消費；而英國資本主義本著節儉的心態，將盡可能多的資本投入到新一輪的經濟運行中去。

總而言之，這些精神并不是天然的自愿為人們遵守的，在資本主義時代，資本主義就像是一個浩瀚的、不可避免的宇宙，每個人都需要生活在這個宇宙之中，對于個人來說，它的精神是生存在其中不得不遵守的，只要一個人參與了經濟行為，它就必然受到這些精神的約束。馬克斯·韋伯蔣正中資本主義對人的統治比喻為一個“鐵的牢籠”——每個人都生活在這個牢籠之中，但是又必須被它的“鐵”所捆縛。資本主義統治了經濟生活，它通過經濟領域的適者生存，教育和挑選著它所需要的經濟主體。那么，它的這種教育和挑選是怎樣實現的呢？這其中新教倫理即使沒有起到決定性的作用至少也是不可缺少的作用因子。

四、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

(一)導致無休止獲利觀念的“預定論”⑩

預定論是加爾文教最為經典的教理，加爾文的教義將人分為上帝的選民和棄民，這種劃分是預定的、天生的。選民天生是榮譽的，天生受到上帝眷顧的，天生的要進入天堂的，天生的與上帝的榮光同在的，但是，加爾文并沒有告訴教眾在現實的生活中人們怎么確定自己是否為選民的標準，這就難免造成教眾的惶恐和內心的孤寂，他們不知該如何行為以使得自己可以確信自己是上帝的選民而非可憐的棄民，而中世紀以來向牧師懺悔的傳統的銷聲匿跡更加重了這種孤寂。

那種認為通過冥想使得自身與上帝進行神秘的結合的觀念顯然不能填補內心的空虛，而加爾文的教徒們要想填補這個心靈的真空，加爾文提出了因蒙恩而產生堅定信仰的標準，每個選民都是上帝的教會，人們通過對于世俗活動的參與來消除宗教的疑懼，并給人們蒙恩的確定性。人們通過世俗活動的順利與否來確定自己是否蒙恩，又通過不斷地堅持自己的行為，來確定自己信仰的堅定，通過這種無休止的世俗活動，一方面人們確信自己行為是否蒙恩，另一方面作為他們堅定的信仰上帝的心理安慰。

他們從事世俗活動時是有信仰的，他們永無休止的俗世活動的力量源泉是他們心底堅信他們在為了上帝的榮譽而工作，信仰是堅定的和目的性的，反映到行為上，他們對工作就是無休止的，工作就是他們行為的目的，盡管在內心上他們是在堅持信仰。這種倫理觀念在很大程度上導致了資本主義者們為了賺錢而賺錢的行為，從而在我們看來他們是為了賺錢而賺錢的，并且是持續的、無休止的。

天職一詞的現代含義首次被明確用在路德翻譯的《圣經》中，履行世俗事務的職責被當作個人道德的最高形式，“天職觀”幾乎闡釋了所有新教教派的核心教義，它摒除了天主教教義中的命令和勸勉，上帝唯一認可的的生活方式并不是通過隱修主義來超越俗世的道德，而是履行個人在現實生活中所處的位置所賦予他的義務，這是人的天職。隱修生活并沒有什么價值，不能成為因信稱義的途徑，隱修生活是修道士拋棄現實的自私的產物，是對世俗義務的逃避，相反履行現實天職是所有情況下上帝唯一認可的生活方式，只有這種生活方式才是上帝的意志，每種正當天職在上帝看來都擁有完全相同的價值。相比天主教，宗教改革的影響使得為了履行天職而進行的有組織的世俗勞動獲得了道德重視和宗教認可，每個人都必須接受神的旨意，每個人都必須調整自己以適應這一“法令”。路德的天職觀，使人們走出了純粹精神的世界，將人們的天職固定在世俗的職業勞動上，這可以說成為了現代資本主義發展的倫理根基。

(三)宗教改革的反傳統主義

我們傳統的教科書認為宗教改革是資產階級反封建的改革，實則不然。宗教改革家們只是不認同天主教的教條式教義，他們反對的是天主教會對信仰事業的壟斷，反對的是天主教會的腐敗和墮落。新教改革家們將信仰從天主教的牢籠中解救出來，他們天然的帶有一種反傳統的傾向，在這種反傳統傾向中，對隱修生活的反對如果不是唯一的起碼也是最重要的。新教反對傳統的所謂隱修生活，少數的教士可以過這種生活，但是身處俗世的大眾，不能選擇那種生存方式，那樣只會使得社會遭遇癱瘓，使得上帝的事業蒙羞。這種反傳統傾向產生了現實生活中新的生存方式，那就是通過現實勞動來實現因信稱義或者堅定自己就是選民的信念。

(四)入世禁欲主義

與入世禁欲主義相對的概念就是隱修禁欲主義，前文已然提到了隱修禁欲主義的弊端，新教教派中，加爾文派、虔信派、循道宗和從浸禮運動中派生出來的諸多教派，基本都持一種入世禁欲主義。在現實生活中的禁欲被認為是履行上帝的義務的唯一方式，現實生活中的禁欲就是堅持信仰的最好方法。這樣的生活與資本主義需要的精打細算的理性經濟不謀而合，為資本的原始積累奠定了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