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我（組詩）

王大力/著

逃 亡

從很多天前開始

我生產的句子就被檢驗不合格

于是我就找來另一個我

問為什么要刪掉它們？

它們在你思想的指引下

加班加點地開工

就是為了證明自己，這有什么不對嗎

而另一個我的回答

卻像極了一個資本家

他說他要創新

要讓顧客感覺到新鮮感

否則無法在今天這個時代生存

無法給我一個美好的前程。

說實話，我也理解他

我們的句子在很長一段時間里

都是仿古的贗品

既沒有存在的價值

也不夠徹底的諂媚。只是一種

流行性感冒

短暫的痛苦體驗之后

仍然是長久的虛無。

但我仍然決定

不要刪除它們，讓它們成為

句子之外的東西吧

一種烈酒，或者劣酒

再或者一種由文字組成的生物

它總是不停地

奮力地

在荒原上

逃亡。

成為我

門縫冒著閃電

一個人正在誕生，而我是下一個

我正在和后面排隊的人一樣

雙手虔誠地捧著手機

等待著進入那個門里，把自己變成

一個合格的人，一串編號，

一張卡片。就像你媽媽生下你時一樣

你獲得了你。

所以我進入門里后

一顆巨大的眼睛便迅速把我吞噬進去

制成一個復制品，在另一個世界里

有另外一個上帝，知曉一切

會把每個復制人都裝在冷凍庫里。

而第三個上帝，則要求

房間里那個酷似手術醫生的警察

讓我把手指按在一個紅外線上

當時在她的電腦里，就有什么東西

像工廠流水線上的工人一樣

瘋狂地忙碌著，我知道

他們正在檢查我的靈魂，骯臟、卑鄙

如果被發現？是不是就會被取消

成為一個人？

最后那位醫生診斷說，再過差不多三十天

我就可以復活了

我就不再是一個可疑的

血液里沒有數字流淌的

自稱是人的家伙。

家 景

我脫掉的襪子會背叛我嗎

成群結隊的老鼠們

要繁殖到什么時候？

而我要感謝電視

和每天握在手里的小白兔

沒有任何一處落葉能比得上

這短暫易逝的景象……

當然沒有鬼的話

我是多么的寂寞啊

這么多年

能保持殺戮之心對我者

我早已視為知己。

這就是真相

在鏡子沒有吞掉每一處的時候

我已經入住

并把剩余的地方變得悲傷。

盡管如此

我的正確是一把小匕首

面對大刀，沖鋒槍

它就會變成海綿手雷

“但看上去還是相當厲害”

我的錯誤常這么形容它

且告訴我，這是嘲諷

真意是：它不過是一個只能

撓人癢癢的

小丑，與之相比

錯誤，對，我的錯誤

它倒是常以為

自己是一種布魯斯——

穿著喇叭褲，優雅地扭進酒吧里

并只喝藍色的烈酒。

我的正面

我喝下毒液

變得強壯

我把道理灌醉

拖進鐘點房

我需要更多失敗

喂養我的鬼

我下跪

享受口水

我被行刑

剩下百分之一

我繼續作惡

光天化日之下扮演好人

每次說完你好

就開始嘔吐

每次寫詩

就生產罪惡

直到我死了

便再從地里爬出來

體驗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