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詳考中朝相關記載的史源,可以證明,百濟國王室或統治階層源于夫余,其普通民眾可能與真番存在一定聯系,可能也雜有大量漢人。
[關鍵詞]
百濟;起源;夫余
[中圖分類號] K31231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22007(2017
)04005204
[收稿日期] 2017-04-21
[基金項目] 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朝鮮半島古代史研究》,項目編號:16ZDA149。
[作者簡介]
楊軍,男,歷史學博士,吉林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中外關系史、北方民族史。(長春 133800)
中國史書對百濟起源的記載頗多歧意,總體來說約有以下五種說法。其一,夫余說。如《魏書·百濟傳》曰:“百濟國,其先出自夫余。”[1](2217)《新唐書·百濟傳》曰:“百濟,扶余別種也。”[2](6198)其二,馬韓說。《梁書·百濟傳》曰:“百濟者,其先東夷有三韓國,一曰馬韓,二曰辰韓,三曰弁韓。弁韓、辰韓各十二國,馬韓有五十四國。大國萬余家,小國數千家,總十余萬戶,百濟即其一也。后漸強大,兼諸小國。”[3](804)《周書·百濟傳》曰:“百濟者,其先蓋馬韓之屬國,夫余之別種。”[4](886)《舊唐書·百濟傳》曰:“百濟國,本亦扶余之別種,嘗為馬韓故地”。[5](5328)皆為調和夫余說與馬韓說。其三,高句麗說。《隋書·百濟傳》曰:“百濟之先,出自高麗國。”[6](1817)其四,索離國說。《北史·百濟傳》曰:“百濟之國,蓋馬韓之屬也,出自索離國。”[7](3118)在承認馬韓說的基礎上提出新說。其五,遼東之東說。《宋書·百濟傳》曰:“百濟國,本與高驪俱在遼東之東千余里”。[8](2393)這種說法只是很模糊地指出一個地域,回避了百濟的族源問題,故本文不擬討論,以下只論前四說。
《隋書》及稍后的《北史》皆記載了百濟起源神話,詳細內容見下表。
《隋書》卷八一《百濟傳》 《北史》卷九四《百濟傳》 《梁書》卷五四《高句驪傳》
百濟之先,出自高麗國。其國王有一侍婢,忽懷孕,王欲殺之,婢云:“有物狀如雞子,來感于我,故有娠也。”王舍之。后遂生一男,棄之廁溷,久而不死,以為神,命養之,名曰東明。及長,高麗王忌之,東明懼,逃至淹水,夫余人共奉之。東明之后有仇臺者,篤于仁信,始立其國于帶方故地。漢遼東太守公孫度以女妻之,漸以昌盛,為東夷強國。初以百家濟海,因號百濟。
百濟之國,蓋馬韓之屬也,出自索離國。其王出行,其侍兒于后妊娠,王還,欲殺之。侍兒曰:“前見天上有氣如大雞子來降,感,故有娠。”王舍之。后生男,王置之豕牢,豕以口氣噓之,不死;后徙于馬闌,亦如之。王以為神,命養之,名曰東明。及長,善射,王忌其猛,復欲殺之。東明乃奔走,南至淹滯水,以弓擊水,魚鱉皆為橋,東明乘之得度,至夫余而王焉。東明之后有仇臺,篤于仁信,始立國于帶方故地。漢遼東太守公孫度以女妻之,遂為東夷強國。初以百家濟,因號百濟。
高句驪者,其先出自東明。東明本北夷橐離王之子。離王出行,其侍兒于后妊娠,離王還,欲殺之。侍兒曰:“前見天上有氣如大雞子,來降我,因以有娠。”王囚之,后遂生男。王置之豕牢,豕以口氣噓之,不死,王以為神,乃聽收養。長而善射,王忌其猛,復欲殺之,東明乃奔走,南至淹滯水,以弓擊水,魚鱉皆浮為橋,東明乘之得渡,至夫余而王焉。其后支別為句驪種也。
夫余、高句麗有著相似的起源神話,前者最早見于《論衡·吉驗篇》的記載,后者最早見于石刻資料《好太王碑文》,以及后代的朝鮮史書《三國史記》。《隋書》稱神話中的國王為“高麗王”,即高句麗王,顯然出自高句麗神話,則故事的主人公東明應該就是高句麗始祖朱蒙。對照上表可以發現,《北史·百濟傳》前面抄自《梁書·高句驪傳》,后面抄自《隋書·百濟傳》。《梁書·高句驪傳》與《論衡》一樣,稱“北夷橐離”,而《北史·百濟傳》與《后漢書·夫余》相同,皆作“北夷索離”。另外,《梁書》沒有“后徙于馬闌,亦如之”一句,而《后漢書》作“復徙于馬蘭,馬亦如之”,可見《北史》的作者還參考了《后漢書·夫余傳》。應是《北史》的作者不知道夫余、高句麗起源神話相似,將兩者混為一談,發現《隋書》提到“高麗國”和“東明”,而無論《梁書》《后漢書》還是《論衡》,皆稱東明出自索離國(橐離國)而不是《隋書》說的“高麗國”,故從《梁書》《后漢書》說,將百濟始祖東明的出處修改為“索離”,因而對神話內容的記載也不從《隋書》,改抄《梁書》。但《隋書》最后一段話他處不見,故《北史》也仍舊抄錄過來。可見《北史》稱百濟源于索離,實出于對前史的誤抄誤改,不足為據,索離國說不能成立。
提到仇臺的中國史書還有《周書·百濟傳》:“有仇臺者,始國于帶方。”僅此一句,并未提及東明神話,由此推測,東明神話是后來才被與仇臺立國的傳說組合到一起的,上表中《隋書》的記載應分為兩個自然段:
其國王有一侍婢,忽懷孕,王欲殺之,婢云:“有物狀如雞子,來感于我,故有娠也。”王舍之。后遂生一男,棄之廁溷,久而不死,以為神,命養之,名曰東明。及長,高麗王忌之,東明懼,逃至淹水,夫余人共奉之。
東明之后有仇臺者,篤于仁信,始立其國于帶方故地。漢遼東太守公孫度以女妻之,漸以昌盛,為東夷強國。初以百家濟海,因號百濟。
《隋書》的作者認定百濟出自高句麗,因而將高句麗始祖朱蒙的起源神話抄錄過來,然后才接著敘述百濟的起源。也就是說,上引第一個自然段實為高句麗起源神話,與百濟起源關系不大,屬于《隋書》冗文,第二個自然段才是中國史書關于百濟起源的說法。兩個自然段存在不同的史源,因皆出現“東明”這個人物而被嫁接到一起。拋開高句麗起源神話不論,可以看出,關于百濟的起源,中國史籍早存在一種東明之后仇臺立國于帶方的說法,此為《隋書》的記載之所本。此故事的核心內容有四:其一,百濟開國于帶方郡故地;其二,百濟開國者名仇臺,是“東明”之后,也就是中國史書為之立傳的夫余的后裔;其三,漢遼東太守公孫度曾與仇臺聯姻;其四,“以百家濟海”證明仇臺曾率部遷徙,是后進入的帶方故地。endprint
《三國志·魏書·東夷傳》曰:
漢末,公孫度雄張海東,威服外夷,夫余王尉仇臺更屬遼東。時句麗、鮮卑彊,度以夫余在二虜之間,妻以宗女。[9](842)
從與公孫度聯姻來看,《三國志》的尉仇臺應即《隋書》的仇臺。《三國志》也提到“句麗呼相似為位”,而高句麗“言語諸事,多與夫余同”,也應稱相似為“位”。此“位”顯然并非漢語,而是對夫余語的漢字譯寫,本著譯音無定字的原則,可以作“位”,當然也可以作“尉”,都是與“仇臺”相似的意思。也就是說,存在不止一位名“仇臺”的夫余王,反映的是夫余人的重名現象,與公孫度聯姻的不是第一個。但這個仇臺是夫余王,真正是“東明之后”。
將前述百濟開國傳說與《三國志》的記載相參照,可以發現,故事的梗概是相同的,由此可見,以東明之后仇臺為百濟始祖的說法,恐怕是涉于《三國志》而誤。但是,《三國志》的上述記載與百濟本無任何關系,之所以會與百濟開國的記載相牽混,證明在此之前一定存在另一個版本的百濟建國記事,因某些關鍵內容與《三國志》的上述記載相似,導致后人將兩者相混同、相嫁接。而上述《三國志》記事的關鍵詞,可以說,一是公孫度,一是尉仇臺,一是聯姻。能與百濟相聯系的只能是尉仇臺。因此,原本的記事應該不包括公孫度與百濟聯姻的內容。如果我們將《隋書》記載中有關公孫度與百濟聯姻的內容剔除,那么《隋書》的相關記載就可以簡化為:
東明之后有仇臺者,篤于仁信,始立其國于帶方故地,漸以昌盛,為東夷強國。初以百家濟海,因號百濟。
《周書·百濟傳》曰:“有仇臺者,始國于帶方。”[4](886)應該是對此記載的一個簡化版。這個記載才是《周書》《北史》《隋書》等中國史書記載的來源。此處的“東明”無疑是指夫余開國始祖,也就是說,此記事認為,百濟開國者仇臺出自中國史書為之立傳的夫余。
綜上所述,《北史》《隋書》所載百濟開國記事至少已經歷兩次改編。第一次,是因為原始記事中提到仇臺,而將此記事與《三國志》所載夫余后王仇臺的記事相嫁接,添入仇臺與公孫度聯姻的內容。第二次,是因為原始記事中提到東明,而附入東明神話的相關內容。經歷此兩次改編之后才最終成為《隋書》所記載的樣子。如果剔除后加入的內容,那么,其原始記事是支持百濟出自夫余說的。因此,百濟起源于高句麗說恐怕證據也不充分。
從其“初以百家濟海,因號百濟”的記載來看,這條原始記事所載百濟起源,實際上講的是百濟王室的起源,或者說講的是百濟統治階層的起源,而不是百濟國族的起源。
朝鮮史書《三國史記·百濟本紀·溫祚王》載:
百濟始祖溫祚王,其父鄒牟,或云朱蒙。自北扶余逃難,至卒本扶余。扶余王無子,只有三女子,見朱蒙,知非常人,以第二女妻之。未幾,扶余王薨,朱蒙嗣位。生二子,長曰沸流,次曰溫祚。及朱蒙在北扶余所生子來為太子,沸流、溫祚恐為太子所不容,遂與烏干、馬黎等十臣南行,百姓從之者多。……后以來時百姓樂從,改號百濟。其世系與高句麗同出扶余,故以扶余為氏。[10](274~275)
此下金富軾自注中給出兩種與正文不同的說法:
或云:朱蒙到卒本,娶越郡女,生二子。
一云:始祖沸流王,其父優臺,北扶余王解扶婁庶孫,母召西奴,卒本人延陁勃之女,始歸于優臺,生子二人,長曰沸流,次曰溫祚。優臺死,寡居于卒本,后朱蒙不容于扶余,以前漢建昭二年春二月,南奔至卒本,立都號高句麗,娶召西奴為妃,其于開基創業頗有內助,故朱蒙寵接之特厚,待沸流等如己子。及朱蒙在扶余所生禮氏子孺留來,立之為太子,以至嗣位焉。于是,沸流謂弟溫祚曰:“始大王避扶余之難,逃歸至此,我母氏傾家財助成邦業,其勤勞多矣。及大王厭世,國家屬于孺留,吾等徒在此,郁郁如疣贅。不如奉母氏南游卜地,別立國都。”遂與弟率黨類渡浿、帶二水,至彌鄒忽以居之。《北史》及《隋書》皆云:“東明之后有仇臺,篤于仁信,初立國于帶方故地,漢遼東太守公孫度以女妻之,遂為東夷強國。”未知孰是。[10](275)
與正文相參照,金富軾共保存有關百濟起源的三種說法。其一,朱蒙娶卒本夫余王第二女,生溫祚、沸流;其二,朱蒙娶越郡女,生溫祚、沸流;其三,溫祚、沸流生父為北夫余王庶孫優臺,生母為卒本人延陁勃之女,朱蒙為溫祚、沸流繼父。從父系血緣論,前兩種說法認為百濟始祖是高句麗始祖朱蒙之子,第三種說法認為百濟始祖是北夫余王庶孫優臺之子。但高句麗《好太王碑》第一句“惟昔始祖鄒牟王之創基也, 出自北夫余”,說明朱蒙的父系血緣也可以上溯到北夫余。可見,《三國史記》的三種說法雖然細節各有不同,但都是認為,百濟始祖的血緣關系追根溯源可以上溯到北夫余,也就是中國正史為之立傳的夫余。
日本史書《續日本紀·桓武紀》載:“百濟遠祖都慕王者,河伯之女感日精而所生”,[11](757)“都慕”顯然指朱蒙,與朝鮮史書一樣,認為百濟源于高句麗。
前引《三國史記》的記事引用《北史》《隋書》,證明金富軾認為朝鮮史料中的“優臺”即《北史》《隋書》中的“仇臺”,試圖將中朝史料對接。但據《三國志·魏書·東夷傳》高句麗條記載,“其官有相加、對盧、沛者、古雛加、主簿、優臺、丞、使者、皁衣先人”,[9](843)可見優臺實為高句麗官名,而《北史》《隋書》的仇臺無疑是夫余人名,兩者實不相通。
將還原后的中國方面的記事與前引《三國史記》的相關記載相對照可以發現,兩者實無相通之處。中國記事中的要素“東明之后仇臺”、“始立其國于帶方故地”、“初以百家濟海,因號百濟”等,皆不見于《三國史記》的記載。至此,我們可以發現記載百濟起源的兩種不同史源。中國諸史來源相同,但屢經嫁接與修正;《三國史記》《續日本紀》與中國諸史史源不同。兩種史源的主要區別在于是否涉及高句麗,而將百濟溯源于夫余則是相同的,因為高句麗亦源于夫余。
《魏書·百濟傳》記載,北魏延興二年百濟王余慶給北魏的表文中提到:“臣與高句麗源出夫余”,[1](2217)證明百濟王室自認為出自夫余,王室以扶余或余為姓也是這種認同心理的反映。endprint
另外,上述記載皆是追溯百濟王室或統治階層的起源,而未涉及下層民眾。《梁書·百濟傳》載:“馬韓有五十四國。大國萬余家,小國數千家,總十余萬戶,百濟即其一也。”[3](804)《南史·百濟傳》的記載與此相同,認為百濟國民眾以三韓中的馬韓為主。《北史·百濟傳》載:“百濟之國,蓋馬韓之屬也。”[7](3118)《舊唐書·百濟傳》:“百濟國,本亦扶余之別種,嘗為馬韓故地。”[5](5328)皆繼承此說。但是,《梁書》的記載明顯源自《三國志·魏書·東夷傳》中關于馬韓的說法:“凡五十余國。大國萬余家,小國數千家,總十余萬戶。”[9](850)以及《后漢書·東夷傳·韓》亦載:“馬韓在西,有五十四國……伯濟是其一國焉。”[12](2818)由是可以認為,《三國志》《后漢書》中提到的馬韓“伯濟國”即百濟。但上引中國記事稱百濟國的得名是“初以百家濟海,因號百濟”,完全由漢字的意義出發解釋百濟一名的涵義,若是,則“百濟”顯然不能寫為“伯濟”。而《三國志》《后漢書》所載三韓國名皆不出于漢語,則“伯濟”一名更可能是三韓語名稱的漢字譯寫。“百濟”“伯濟”,一為漢語名稱,一為三韓語名稱,只不過發音偶然相同而已,二者不存在對應關系,更不能互換。說百濟源于馬韓恐不可靠。朝鮮史籍多稱百濟源于馬韓,皆為受中國上述諸史誤導的結果。
實際上,朝鮮文獻中關于百濟起源的最早記載見于《三國史記·崔致遠傳》所引新羅崔致遠(857年-?)《上太師侍中狀》載:“馬韓則高麗,卞韓則百濟。”[13](655)朝鮮朝李浚慶《東皋遺稿·錄遺許太史(國)朝鮮風俗》載:“南曰全羅,其南抵大海,本卞韓之地,后為百濟所有。”[14](350)金誠一《鶴峰集·朝鮮國沿革考異》稱百濟“即卞韓之地”,[15](132)皆受崔致遠影響。但是,南九萬《藥泉集·答李祭訪(世龜)》則說:“孤云(崔致遠)、陽村(權近)、《勝覽》諸說,皆欲以羅、麗、濟三國分排于三韓,以此其說皆不通。”[16](531)可謂恰中肯綮,崔致遠以下朝鮮諸家之說,皆欲將新羅、百濟、高句麗與三韓相對應,故其說皆不可靠。
倒是早期中國記事稱百濟“始立其國于帶方故地”給我們提供了一點線索。帶方郡在今朝鮮黃海南道,為真番國故地,漢武帝于此設真番郡,其后并入樂浪郡,至公孫度時又自樂浪分出立帶方郡。則百濟國民似應與真番人存在一定的聯系。
綜上所述,關于百濟國的起源,其王室或統治階層源自北夫余,即中國正史為之立傳的夫余,其普通民眾或被統治階層可能源自真番。稱其立國于帶方郡故地,證明也應雜有大量漢人。
參考文獻:
[1]《百濟傳》,《魏書》(卷100),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
[2]《百濟傳》,《新唐書》(卷220),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
[3]《百濟傳》,《梁書》(卷54),北京:中華書局,1973年。
[4]《百濟傳》,《周書》(卷49),北京:中華書局,1971年。
[5]《百濟傳》,《舊唐書》(卷199),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
[6]《百濟傳》,《隋書》(卷81),北京:中華書局,1973年。
[7]《百濟傳》,《北史》(卷94),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
[8]《百濟傳》,《宋書》(卷97),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
[9]《魏書·東夷傳》,《三國志》(卷30),北京:中華書局,1971年。
[10][高麗]金富軾:《百濟本紀·溫祚王》,《三國史記》(卷23),楊軍校勘,長春:吉林大學出版社,2015年。
[11][日]菅原道真:《桓武紀》,《續日本記》(卷40),東京:經濟雜志社,1897年。
[12]《東夷傳》,《后漢書》(卷85),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
[13][高麗]金富軾:《崔致遠傳》,《三國史記》(卷46),楊軍校勘,長春:吉林大學出版社,2015年。
[14]李浚慶:《錄遺許太史(國)朝鮮風俗》,《東皋遺稿》(卷5),《韓國文集叢刊》28,首爾:景仁文化社,1996年。
[15]金誠一:《朝鮮國沿革考異》,《鶴峰集》(卷6),《韓國文集叢刊》48,首爾:景仁文化社,1996年。
[16]南九萬:《書·答李察訪(世龜)》,《藥泉集》(卷31),《韓國文集叢刊》132,首爾:景仁文化社,1996年。
[責任編輯 全華民]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