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擊人心的《小鎮》

■趙德文

叩擊人心的《小鎮》

■趙德文

淮劇《小鎮》榮獲第十五屆文華大獎劇目，這是鹽城市民的榮譽，也是江蘇人民的驕傲，更是江蘇文化界的自豪。在觀摩《小鎮》的過程中，我抱以虔誠之心，一睹文華大獎劇目的尊容；我胸載仰望之心，觀賞舞臺藝術的匠心精品；我懷揣敬畏之心，細品小鎮故事的豐富內涵。總體觀感，這是一部讓我心動的作品。

心動在事情不大，揭露人性。一個小鎮懸賞尋恩人的故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這個小鎮里，人人都在維護小鎮的聲譽，每個人都在為小鎮曾經的榮耀而自豪。懸賞尋恩人的事，許多人都聽過見過，甚至有人經歷過。就是通過這樣一個事件，剖析人的內心世界那份看不見摸不到的私心雜念。“青酒紅人面，財帛動人心”。平常懸賞尋恩人，獎金再高，多數人與己無關只會觀望，有原則與底線之人不會動心，更不會輕易“揭榜”。“揭榜”要付出代價，后果十分嚴重，此理不言而喻。

劇中模范代表人朱文軒事出有因，為了兒子還債，就算傾其所有還債，資金還遠遠不夠，被逼無奈，鋌而走險，伸手“揭榜”。而其他人的“揭榜”與朱文軒的情況不同，他們是財帛迷心，見財起意，拿自己的人性做賭注，結果輸得身敗名裂，人財兩空！

一個人的虛實真假都在戲中，虛榮之心、貪婪之欲、道德底線、做人原則等等現實人性，挖得夠深，說得真切，就如生活中的你我他。看到戲中的人與事，人無完人，莫笑他人恥。我拷問自己，如果是我，是否還能固守自己的靈魂？還能保住自己的良知？還能堅守住做人原則？還能否記起集體的那份榮耀？

最難懂的是人心，最難控制的是人心，最難看清的還是人心。這個故事就是將人之難，由真到假，層層堆疊；由淺至深，層層遞進；由外向內，層層揭露。從多角度透露人的本性。沒有驚濤駭浪，但有驚心動魄；沒有驚天動地，但有警憒覺聾。讓我找到了兒時路不拾遺、夜不閉戶，鄰里親情和諧美好的回憶。讓我良知碰撞，精神洗禮，再次加固我的人性“防火墻”。看官看到這，別以為這是一部說教戲，其實此戲就是一個有深意的小故事。

心動在詞藻不華，平淡意深。“痛逆子，訓導忘；恨文軒，教無方；物雖小，勿私藏；茍私藏，親心傷；不義財，莫奢望；若奢望，禍相傍。”這是戲中朱文軒恨子闖禍，欲哭無淚卻又萬般無奈的一段唱詞。望子成龍盼女成鳳這是每個家長的美好心愿。教子訓導不需要大道理，但要相信大道至簡；養子成人無需個個成名成家，但要正直善良有道德；做人做事不一定非要轟轟烈烈驚天動地，但要踏實正派本份。

如朱文軒，從一個榜樣人物，為了替兒還債違心地變成一個騙子，赴會前的心境唱詞：“平生第一次把心昧；平生第一次把心違；平生第一次把心累；平生第一次把心虧。把心昧，我徹夜輾轉難入寐；把心違，我寢食難安鎖愁眉；把心累，我心虛所短精神萎；把心虧，我腰彎頭縮脛低垂……”這一遍遍第一次，有自嘲，有悔恨，也疊加成了“大山”壓在心口無法呼吸；這一遍遍第一次，名利全無，也是不可回轉的現實；后面四個“把心”的遞進解讀，將朱文軒的生活、精神和形象摧殘得支離破碎，魂魄全無。此類種種的物境、心境再到意境表達，那叫一個美。編劇以平實之詞，運用反復等手法，將人的內心世界挖了個底朝天。沒有華麗詞藻，但句句動心；沒有咬文嚼字，但字字寫真，打動我心。

再如杜傲初、陳守言在冒名頂替被戳穿后，兩人到朱文軒家告別，喝茶時的唱詞：“慢品嘗，舌生香；舌生香，不思量，不思量，諸事忘。”以往悠閑自得的閑情逸致因己失誤，如今蕩然無存。“從此四季無顏色，從此腹中無詩行，從此快樂成空想，從此此身成空囊。”這諸多精美唱詞，既有人生的美好，又有丑行后的苦惱。這個對比多么的巧妙，多么的觸動心靈，多么的平淡意深。

戲中與戲后，對照自己的過往，做人與做事出錯之時的心境，不就是這個樣子嗎？

心動在結構不凡，妙筆生花。此劇結果宣傳資料中都有，但就算知道了結果，卻不知道揭迷的過程，而這個過程正是吸引人的地方。作品能否稱上精品，坐實文華大獎之尊位，見的是編劇與導演的功力。從普通百姓質樸到先吃后說，從錢包丟失到拾金不昧，從榜樣人物到私心貪婪，從外在形象到內心世界，從敞開敘述到暗藏伏筆，劇情穿插緊湊，跌宕起伏，懸而又懸，讓人意想不到。

人物朱老爹，是深受小鎮人尊敬的人物，也讓我敬仰。我知道此人有故事，但編劇將這樣一個配角的戲和精神內涵卻藏得很深，揭開謎底之時，又是那么地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朱老爹有兩處經典之處：一處是公開宣布尋人名單，只公布了四個人，而朱文軒的名字沒有讀出來，這一藏筆，引出戲中戲。另一處則是朱老爹這樣的“名人”也有“不足之處”，他是懸賞中尋找的真正的恩人，卻為了小鎮的道德模范后繼有人，違背真相，將錯就錯，推薦朱文軒為恩人。之后朱文軒不顧名利，知錯就改，又將劇情再次推上高峰。此劇將世間“人無完人”如實塑造，沒有將藝術夸張至無限大，遵從了人世間的自然規律，保留了真實可信的那份情與意。我認為這是一大妙筆，也是感動我的地方。

再者，劇中能將少兒朗讀《三字經》的配音貫穿全劇，當初我以為是外象之作，搞個噱頭，意思意思而已。但看完此劇后才知它與戲劇是那么的無縫對接，真是內涵點睛之筆。

心動之外聞雜音，各抒己見。觀后朋友們對此劇提出了一些不同意見：在朱老爹出場宣傳尋找恩人名單時，放了一曲《運動員進行曲》，不夠嚴肅嚴謹，有點敷衍之嫌。淮劇中有許多小曲小調，稍做改編會入景入戲，切合劇情。就算為了省錢不改編制作，完全可以用小鎮民眾的熱烈掌聲來替代，也比用此曲好。

我不贊同此說。此曲在此情節中是在面對記者、小鎮百姓和外鄉民眾宣告：千年小鎮的淳樸民風還在，沒有受到不良風氣侵染，繼承崇德向善風尚的小鎮人就如“參賽隊員”一樣，繼往開來，源源不斷。此曲在此情節中是有從“唯一到眾多”、從“高峰到深淵”的反差對比之意，是讓情節具有再次彎轉，銜接戲中戲的妙筆。

有人認為，朱小軒為友擔保貸款之事，劇中“貪心”一說，如果是刻畫貪官人物可以用“貪”字重解，點題點意。而此劇情節如果從小鎮人的誠實善良、樂于助人的角度細化描寫，如果從朱文軒善行義舉的家風家教的角度來刻畫朱小軒的事件與人物，會更符合劇情之意。

我認為，“貪心”人人皆有，只是占據人心的百分比不同而已。貪念少，叫正壓邪，反之則叫邪壓正，對與錯就在正邪的一念之間。再者“貪”字不是某些職業的固定專用詞，何況朱小軒走出小鎮身居都市打拼多年，為解朋友燃眉之急，擔保借貸，收點回扣，也在情理之中。這只是編劇設計戲中戲的導火引線，還說不上“貪”字用得不妥。

有人說，戲中的故事，不是在一天之中演繹完成，而是將幾天的人與事全面敘述。就這幾天的戲，劇組沒把配角中的角色人物服裝當回事。朱老爹和快嘴王等人物是此劇的配角中的“角”，他們在幾天的戲里，一身衣服演到完。

可以借用黃佐臨先生的話，解釋此友的見解。大意為“戲在寫意”。戲曲中“三五步走遍天下，七八人百萬雄兵”等舞臺演繹手法，不都是寫意嗎？

總之這部戲，主旋律踩點，正能量匯集，真善美弘揚。褒獎之詞舉不勝舉，眾多名家學者早就點評過，專業分析不在少數，我也只是說說自己的感想。想要了解更多劇情和內幕，還要請你走進劇院一探究竟，會有不虛此行的眼福和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