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雄行

巴蘭華（山東）

楚雄的云　楚雄的土

楚雄最叫外來人向往的還得說是天空的云。

受經濟利益所驅使，我國大多地區的土地不再稱其為土地，因為它不再以生產農作物為基礎，而是由拔地而起的廠房和樓房代替，高聳林立的工業煙囪直插云霄，夜以繼日地吞云吐霧，仿佛千萬輛永不停歇的小火車在哮喘……上世紀七十年代的藍天白云，隨著日漸富裕的歲月而慢慢隱退到幕后……我們早已經習慣了霧霾和空氣中力透口罩的刺鼻異味。

楚雄如同一個世外桃源，深藍的天空，不知道離我們人類有多么遙遠，深沉如同一瓶藍墨水。越想一探究竟，眼瞳里越是一片藍，最后幾乎凝結成一個點，越發地幽深下去，肉眼無法判斷和預測這藍的深度。

與之相匹配的是楚雄的云。這里的云跟這里的天是絕配。大朵的白云，說“朵”不是因為其面積小而是其形狀，每一朵云都是從下往上翻卷著，邊緣都是弧形的圓潤的，即使大片的橫狀云層也不是像北方薄片似的而是厚重的仿佛用手指一捏，能夠感覺到它的厚度、濃度、濕度。在楚雄我見過的云朵是世界上最潔白的云，如同早些年我的奶奶帶領兒媳們挎著包袱，站在無邊無沿的秋天的莊稼地里，點點白色堆積成的一片雪原。棉花，作為人類不可或缺的農作物，人類生活保障一半的“穿”字。除了小麥、玉米、高粱、谷子、稻米這些人類賴以生存的五谷，棉花就是人類生存的半邊天。

把云比喻成棉花，是老祖宗們的智慧和農民從事長期勞動的智慧結晶，沒有比這個更加貼切了。棉花的白，棉花的厚實，棉花的毛絨絨的手感。人們常說，蓮花高潔，出污泥而不染。如果用在棉花上，也許更貼切不過，棉花破殼成熟奉獻的就是一團潔白，不管地下是污水雜泥還是風霜冰凍，壯實的柴子枝丫上呈現的是一朵朵一片片晶瑩的潔白，是大地盛開的溫暖之花。

如果是午餐，我都要選在窗口或者對外的位置，這樣方便觀察外面天邊的云。好在楚雄這里對于座次不太講究，這就給了我莫大的便利。有時，這里剛剛沏上一壺茶，還沒有等到茶葉舒展開來，天邊的云就有了變化。剛開始是平展展的大概是因了風的吹拂，漫卷翻騰著悠悠往天心飄，低頭飲一口茶的功夫再抬頭時，它已經變得陌生且離開原來的位置攀爬了好一截高度。

叫我終生難忘的是，我開車從昆明一路奔襲剛剛進入楚雄邊界的一幕。

沿著金紅色的河流，傍依著利刃般的山體，九曲十八彎地攀爬了不知道多遠，忽然間，眼前開闊，大山下呈現出城市的模樣，樓房建筑物像極了幼稚園的積木。在眼前這些建筑物的前方橫亙著幾架連綿的山脈，呈黛色，細看又有點與灰色的天鵝絨相仿，細滑而蓬松……正在腦子里挑選哪種顏色更貼切地形容、更準確地描繪大山的時候，我發現在城市的外圍的環形山底層，慢慢蒸騰起云霧來。

對，就是“蒸騰”，宛如一千萬大軍安營扎寨，同時埋鍋造飯，一百萬只大鐵鍋同時掀開了鍋蓋，白色的蒸汽騰空而起，連成一體，聲勢浩大包圍了整座城市……這些白色的蒸汽慢慢爬升匯集一處變成白色的霧，又翻滾著各自保持自身的形態，速度均勻地往天心上升……那氣勢，那形態，那神奇的景象一下把我嚇住了，心忽悠一下被那云帶離地面，再也無法落下，隨著一起慢慢爬升到天穹上去了。

總以為石林是云南乃至世界奇觀。在昆明的時候，包老師特意請假開車陪我參觀。一個上午，我們都流連在奇石怪林中，我不能不驚嘆大自然的造化和神奇。當我獨自驅車進入土林游覽區，坐上游覽車的時候，我才發覺，真正震撼我的不是石林而是腳下這片神奇的土地。

我沒有向導又是初來，誤打誤撞驅車來到了“云南三林”之一的元謀土林。土林在地面之下幾十米的盆地里，其氣勢和造像神奇震撼了所有游客。林柱型的土林高大崢嶸，風姿各異，稱得上包羅萬象。有的似古代的宮殿，有的似峻嶺之上的寶塔，有的像持劍屹立的武士，有的如披彩帶的飛天，有的像靜默垂釣的老者，有的似駿馬奔騰，有的似雄鷹展翅……千姿百態意象各異，只要你有顆藝術家的心和一雙敏銳的眼睛，盡可一覽天下奇跡和包羅萬象的虛幻之境。

這些高聳的土柱子顏色大致可分為兩種，一種是土黃，另一種為土紅色。近看沒有什么特別，但是遠觀由于陽光的照射顯示細膩光滑，如同上了油的巴林石雕，潤澤而半明不透。各種造型的“刀刻”功夫非凡，豎紋似有似無，既沒有利刃的直線，也沒有橫斷面的痕跡，土質細小顆粒覆于表面，又叫人懷疑不是直接“雕刻”，而是建工完成的作品安裝完畢又加了一道“噴沙”工藝。

元謀土林分布在金沙江支流龍川江西側，沿著分支流的河谷、沖溝的邊緣分布，規模較大和發育典型的為：班果、虎跳灘、彎保、小雷宰和新華土林群落。這些群落的面積均在5平方公里左右。形成一個個藝術的露天殿堂。很多電影拍攝地點放到這里，夜晚經過燈光的映照，整個土林呈現不可思議的效果，堡壘林立，群馬奔馳，猛虎跳澗，神人出沒，彩云紛呈……叫人如癡如醉，流連忘返，恍如隔世。

亙古的地質變化，千年的雨水抽打沖淋，四季的冷風與水流的侵蝕剝離，小溪匯成河流從高山流經此地，形成水漏，細軟的土質被暗流卷走，形成地下暗流一直向更低的河谷流淌……經年累月的循環，地面塌陷形成盆地，硬質的形成了柱型的“山”，軟的土質就被水流挾裹流淌到山谷，形成新的土地。風雨這位雕刻大師，精雕細琢樂此不疲，終于將一幅曠世奇景呈現在人類面前。

土林較之石林少了棱角的生澀，多了細膩和蘊含；少了犬牙交錯的含混，多了一枝獨秀單獨成景的奇秀……這方鈣質細沙的組合土壤，因了復雜的土壤的柔韌少了石質的堅硬，在風雨季節中不斷變化，吐陳納新，所以，它的風景不是永久性定格成型的，而是每時每刻都在細微地變化“成長”的……經過一個時期，也許跳澗猛虎變成攀樹健貓，托塔天王化作彩帶飄搖的飛天！

土林，正以她的神奇和美麗吸引著國內外大批的游客，一睹其神韻和風采的傳奇。

左腳舞

在對楚雄一行快要結束的最后兩天，一個人獨享異地外域最后的美好夜晚。

夜幕降臨，楚雄州賓館對面的桃源湖廣場隔水相望，燈火輝煌，琴聲悠揚。廣場南邊是一個小天壇，中心一個漢白玉的彝族阿妹的雕像，頭上頂著盛滿盛開鮮花的花籃。北邊的幕墻上是民族特色鮮明的火印造型。廣場中心移動著兩個載歌載舞的巨大“花環”，這個花環是由身著五彩繽紛的民族服裝的彝族群眾組成的，大朵的各色牡丹隨著裙角飛揚，如同迎風的牡丹隨風搖曳。一個這樣的群體要有六七十人組成，當然，隨著參加人數的增加甚至達到一百多人。年輕的男女也有手挽手的，大多呢是女孩跟女孩一起，間或有男人分布在女人中間。也有少數沒有穿民族服裝的男人跟同性手把手的，我心里私下想，這大概是因為不是專門跳舞，不太受女人歡迎的那些應景湊趣的男人吧。中間有手抱圓圓的弦琴邊伴奏邊跳舞的“琴師”，琴師很受人們的歡迎，因為有了他們的音樂才有了舞蹈的韻律和氣氛，所以，即使他們兩手要伴奏無法挽手，兩邊的女人也會自覺地輕挽他的臂彎笑容滿面同步同舞。

每一個琴師分布得非常均勻，每隔十個人就有一個，這樣的話，一個群體七八個琴師同時演奏出同一個韻律，其氣勢就很不凡了。隨著單腳落地聲正好應和了悠揚琴弦的節奏，相得益彰，民族的風味愈加突出鮮明。姑娘們隨著琴聲揚起左腿，身子大幅度地扭轉，回轉時落下腳的同時，扭轉身形又把右腳踢起……這樣的動作，雙腿為主，以腰肢為傳動中心，再轉動上身，從體育運動上來說，可以做到全身運動，從民族舞蹈來說，又頗具民族特色。這種青年男女手挽手野外篝火的群體舞蹈，從遠古流傳至今，都在傳遞一個信息，那就是締結友誼，傳導愛情的一種肢體語言。

青春靚麗的男女再配以艷麗多姿的民族服裝，悠揚的聲樂中，譜就一篇盛世華麗的樂章。

問身邊的人，才知道這個群體舞蹈叫左腳舞。我近距離觀察了好久，不得要領。因為我看到，左腳跳不錯，可是，右腿同樣一樣跳，為什么單單叫做左腳舞呢？在大家間歇的空檔，我采訪了幾位舞者，大家一開始對于我這個背著雙肩包的人還有點躲躲閃閃，聽我自我介紹后就熱情多了。身邊一個身穿杏黃對襟民族服裝的小伙子，開始看我的眼神有點提防的樣子，可是，現在竟然拍著我的膀子慫恿我，說，你可以抱著那個女人的膀子照相！他說的那個女人長相美麗而年輕，在女人中因為身段和長相還有開朗的性格而比較突出。我開玩笑說，不敢，人家看不上我。看來小伙子跟這個女人是熟悉的，他上前做了一個示范把女人的肩膀摟了一下，并沖著我做眼色。我跟那個女人同時笑開來。我盡管沒有膽子去嘗試這個親昵的動作，還是跟幾個排成隊形的熱心女孩子合了影。

琴弦奏起來，第二輪舞蹈開始。我也參加到隊伍里來。我很幸運，直接安插到剛剛認識的幾個女孩的中間，與大方的女孩手拉手地跳起來……本來有點冷，這時身體慢慢熱起來，特別是被女孩握著的手，感覺濕淋淋的，覷一眼兩邊的女孩子，燈光打到那恬靜的臉上是滿滿的笑意，我心里輕飄飄的好像自己一下年輕了十幾歲。

在楚雄采訪的日子里，我聽到一個叫我非常震驚的消息，離此不遠一個地方大姚縣石羊古鎮，有一座孔廟好像幾百年了，規模據說比山東泰安的還大，是孔子后裔在某一朝代做官時興建的。

不管是漢族人還是彝族人抑或其他的少數民族，這里的人們都有拜孔子的習俗，特別是子女升學考試的前夕。這個拜師風行的消息叫我驚訝，倒不是說，這里的孔廟規模一定比泰安的大，但是，彝族人如此敬奉國人共同崇敬的先圣，叫人著實欣慰。民族文化的交流無處不在，特別是民族核心價值觀的認同，這正是民族興旺國運昌盛的吉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