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志鵬 閆實強 編輯/王亞亞
對外投資漸趨理性
文/李志鵬 閆實強 編輯/王亞亞
2017年上半年,我國境內投資者非理性對外投資得到進一步有效遏制,對外直接投資總體呈現出從“走得快”向“走得穩”的轉變。
繼2016年我國境內投資者對外投資創下歷史新高之后,在政策進一步規范、引導之下,我國對外投資漸趨理性。來自商務部的數據顯示,2017年1至7月,我國境內投資者共對全球148個國家和地區的4411家境外企業新增非金融類直接投資,累計實現572億美元,同比下降44.3%。這表明,非理性對外投資已得到有效遏制。對外承包工程完成營業額775.6億美元,同比增長0.6%;新簽合同額1352.7億美元,同比增長18.7%。
正如7月31日,商務部副部長錢克明在國務院新聞辦新聞發布會上所表示的,“針對2016年一些企業非理性對外投資等比較突出的問題,商務部會同相關部門開展了真實性、合規性審核,指導對外投資企業增強風險防范意識,以促進對外投資健康規范發展。上半年非理性對外投資得到有效遏制”。
8月18日,國務院辦公廳轉發國家發展改革委、商務部、人民銀行、外交部《關于進一步引導和規范境外投資方向的指導意見》(下稱《指導意見》),進一步部署加強對境外投資的宏觀指導,引導和規范境外投資方向,推動境外投資持續合理有序健康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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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2016年我國境內投資者對外投資創下歷史新高之后,在政策進一步規范、引導之下,我國對外投資漸趨理性。
相較2016年我國對外直接投資同比實現40%以上的增長,2017年1—6月我國對外直接投資規模出現大幅下降,非理性對外投資得到進一步有效遏制,總體上體現了我國對外直接投資從“走得快”向“走得穩”轉變的特點。
其一,對外投資規模出現較大幅度回落。2016年,我國對外直接投資實現快速增長,非金融類對外直接投資累計實現1701.1億美元,同比增長44.1%;而2017年1—7月,我國境內投資者共對全球148個國家和地區的4411家境外企業新增非金融類直接投資的累計實現額僅為572億美元,同比下降44.3%,且是多年來首次出現較大幅度回落。
其二,同比降幅逐步收窄,后續月份環比連續正增長。2017年4月當月,我國非金融類對外直接投資同比降幅達70.8%;5月當月,降幅明顯收窄,同比下降38.8%;6月當月,對外直接投資達到136億美元,為2016年12月以來最高值,環比增長65.5%,實現連續第二個月正增長,同比下降11.3%。今年1—7月,我國非金融類對外直接投資降幅比1—6月收窄了1.5個百分點。
其三,對外投資在“一帶一路”沿線的投資占比提升,引領作用突出。2017年1—6月,在我國對外投資額整體大幅回落的情況下,對“一帶一路”沿線47個國家非金融類直接投資為66.1億美元,占同期對外直接投資總額的13.7%,較2016年同期7.7%的占比大幅提升,引領作用日漸凸顯。投資主要流向新加坡、老撾、印尼、馬來西亞、巴基斯坦、柬埔寨、俄羅斯等國家(地區)。
其四,行業結構持續優化,實體經濟和新興產業占比提升。一方面,2017年上半年,我國對外投資行業結構持續優化,實體經濟和新興產業在對外投資總額中的占比的進一步提升。2017年1—6月,制造業對外投資占同期對外直接投資總額的比重,從2015年的13.7%提升到18.3%;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對外投資占同期對外直接投資總額的比重,從2015年的4.7%提升到11.4%;建筑業和電力、熱力及水的生產和供應業等實體經濟產業,也呈同比逆勢快速增長。從2017年上半年我國企業完成的大型境外并購項目的資金投向看,一方面,投向實體經濟和新興行業成為主流,如美的集團以38.9億美元收購德國庫卡集團95%的股份,國網國際發展有限公司以44.9億美元收購巴西最大的私營電力企業CPFL公司54.64%的股份等;另一方面,對房地產和文化、體育及娛樂業等行業的投資則大幅下降,其中房地產業對外投資同比下降82.1%,文化、體育和娛樂業對外投資同比下降82.5%。
第一,多種因素促成我國對外投資規模大幅回落。一是監管措施效果顯現。2016年年底以來,商務部會同國務院有關部門,在推動對外投資便利化的同時,加強了對外投資的真實性、合規性審查,對部分交易從嚴控制,主要包括:規模在100億美元以上“特別大額”對外投資項目、國有企業境外購買或開發中方投資額在10億美元及以上的大宗房地產、中方投資額在10億美元及以上的非主業大額投資、文化/體育和娛樂業、有限合伙企業對外投資等。近期,《指導意見》出臺,也進一步明確了監管機構對于境內投資者對境外投資標的限制。二是人民幣匯率趨穩。2016年5—12月,人民幣兌美元波動速度加快,加上美元加息預期,引發資金借助各種通道加速外流。2017年以來,人民幣匯率打破了市場“破七”的預期,扭轉了下跌的態勢,保持了基本穩定,且在5—6月份還出現較大幅度的上漲,降低了企業“非理性”對外投資的動力。三是外部環境不穩定、不確定因素增加,中資企業“走出去”更為審慎。當前世界經濟總體復蘇乏力,地區沖突頻發,恐怖主義蔓延,金融市場不確定因素增多,企業對外投資也變得更為謹慎。此外,一些地區的反經濟全球化傾向,以及部分歐美國家開始收緊外資準入政策門檻(如德國近期修訂的《對外經濟條例》,就明顯提高了中資對德企業收購的門檻),特別是不少國家和地區對我國國有企業投資的限制更趨嚴格,也在客觀上加大了我國企業對外投資的困難和不確定性。
第二,“一帶一路”建設扎實推進使得區域分布出現調整,“一帶一路”沿線區域投資的占比提升。習近平主席在2013年9月和10月先后提出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重大倡議,并廣泛得到了沿線國家的積極回應。“一帶一路”建設也隨之由點及面,從頂層設計到今天的扎實推進,進展順利,成果豐碩。
截至2016年底,中方已與53個“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簽署了雙邊投資協定,與54個沿線國家簽署了避免雙重征稅協定,有力地推進了中國同“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投資合作便利化。目前,我國已同哈薩克斯坦、埃塞俄比亞等30多個國家開展了機制化的產能合作,鋼鐵、冶金、建材、裝備制造等優勢產能在國際市場得以加速布局,帶動了我國裝備、技術標準和建設力量的“走出去”。“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已成為對外投資合作的重點區域,成為中國基建、裝備、技術、服務和品牌的重要市場。
第三,政策和市場因素使得行業份額出現變化。首先,監管政策“有保有壓”使得對實體和新興產業的投資占比上升。2016年12月,商務部、國家發改委等四部門表示,一方面會密切關注對房地產、酒店、影城、娛樂業、體育俱樂部等領域的一些非理性對外投資傾向;另一方面,則支持國內有能力、有條件的企業開展真實、合規的對外投資活動,參與“一帶一路”建設和國際產能合作。對外投資監管政策的“有保有壓”,導致實體經濟和新興產業在對外投資額中的占比提升,而對房地產和文化、體育及娛樂業等的對外投資額則大幅下降。其次,外部市場的拉動和企業自身轉型升級的需求使得建筑業等少數行業出現逆勢增長的情況。“一帶一路”倡議之下,沿線各國基建投資熱度較高,很多基礎設施是中外互聯設施,我國建筑企業海外市場拓展獲得了歷史上未曾有過的良機;同時,我國越來越多的施工企業逐漸告別了傳統的工程承包模式,積極推進建營一體化,推動承包工程企業的產業鏈延伸至投資領域,境外BOT/PPP項目不斷增加,促進了承包企業的轉型升級。
其一,增速環比將“降中趨緩趨穩”。在各種引導和規范對外投資措施的作用下,預計2017年下半年對外投資流量將繼續呈現同比下降態勢;但在外匯儲備、人民幣匯率等穩定的前提下,不排除對相關境外投資規范和引導舉措進行相機調整的可能。未來一段時間,對外投資降幅預計會繼續收窄,2017年全年我國對外直接投資將呈現“降中趨穩”的態勢。
其二,“走出去”和“引進來”可能趨于平衡。2017全年對外投資流量預計將“緩中趨穩”,在總量上逐步到達“走出去”和“引進來”的基本平衡點。2015年全年,我國實際利用外商直接投資1262.7億美元,2016年全年則為1260億美元,2017年1—7月,全國實際使用外資金額4854.2億元人民幣(約713億美元),同比下降1.2%;預計2017年全年,我國利用外資金額大體在1200億美元左右。這一規模可能和2017年全年我國對外直接投資規模接近。
其三,行業結構持續優化。隨著供給側改革和國內產業結構調整的深化落實,隨著“一帶一路”建設和國際產能合作的深入實施,企業進行國際產能合作相關的實體經濟和新興產業對外投資將得到更多的鼓勵和支持,對外投資行業結構將持續得到優化。制造業,特別是裝備制造業對外投資占同期對外直接投資總額的比重將繼續提升;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等新興產業對外投資占同期對外直接投資總額的比重,也有望繼續提升。中國企業海外投資行業結構的進一步優化,有助于企業獲得設計、研發等高端的生產要素,有利于提升中國企業在全球價值鏈、產業鏈中的地位。房地產和文化、體育及娛樂業等行業對外投資份額預計未來一段時間難以上升。
其四,政策管理服務體系更加注重中長期制度建設。近期,財政部印發了《國有企業境外投資財務管理辦法》(下稱《辦法》),對境外投資的事前、事中、事后財務管理提出了明確要求。《辦法》針對國有企業海外投資中財務管理存在的問題,提出了五點規范要求:一是明晰了境外投資財務管理職責,分別界定了直接開展境外投資的國有企業、國有企業集團公司和各級人民政府財政部門的財務管理職責。二是要求構建境外投資的合理的事前決策機制,包括境外投資事前決策必須考慮財務的可行性,并對財務盡職調查和可行性研究的形式和內容做出規定;同時,強調了必須要履行決策職責的書面紀要、申請回避等程序,以遏制違規決策和盲目決策等問題。三是規范境外投資事中的運營財務管理,對資金管控、成本費用控制、股利分配、外匯業務、財務信息管理、會計資料保存等財務管理事項提出了明確要求,以增強事中約束。四是要求加強境外投資財務監督。國有企業要通過建立健全內部財務監督和審計制度,以及開展實地監督檢查等多種方式來強化監督,并依法接受主管機關的財務監督檢查和國家審計機關的審計監督;同時,各級政府財政部門要依托現有國有企業財務會計決算報送系統,建立境外投資財務報告數據庫,以分析、監測國有企業境外投資財務運行狀況,制定完善的相關政策措施。五是要求建立健全境外投資績效評價機制。國有企業要以集團為單位開展境外投資績效評價,以利于加強追蹤問責。績效評價結果將作為企業內部優化配置資源和相關部門評估“走出去”政策實施效果、制定完善的相關政策、進行國有資本注資等行為的重要依據。
此外,針對當前我國境外投資面臨的形勢,為進一步引導和規范企業境外投資方向,國家發展改革委、商務部、人民銀行、外交部會同有關部門研究起草了《指導意見》,并經國務院批準由國務院辦公廳轉發。《指導意見》按“鼓勵發展+負面清單”模式引導和規范企業境外投資方向,明確了鼓勵、限制、禁止三類境外投資活動。
鼓勵類境外投資方面,《指導意見》鼓勵在基礎設施、產能和裝備、高新技術和先進制造、能源資源、農業、服務業等方面開展境外投資,并進一步支持國內有能力、有條件的企業按照商業原則、國際慣例,積極參與國際經濟競爭與合作,主動融入全球產業鏈和價值鏈,為經濟全球化的發展做出積極貢獻。
限制類境外投資方面,《指導意見》基于對國家和平發展外交方針、互利共贏開放戰略、宏觀調控政策的統籌考慮,將房地產、酒店、影城、娛樂業、體育俱樂部等五個領域的境外投資納入限制類,要求相關主管部門實行核準管理,強化政府的政策引導,提示企業審慎參與。此外,《指導意見》對使用落后生產設備以及不符合投資目的國環保、能耗、安全標準的境外投資也列入了明確限制之列,表明了中國政府通過國內企業境外投資實現與投資目的國的互利共贏、共同發展的堅定立場和良好意愿。
禁止類境外投資方面,《指導意見》將危害或可能危害國家利益和國家安全的五類境外投資活動納入禁止企業參與的范圍,旨在為我國企業“走出去”劃清“紅線”、明確“禁區”,以更好地維護我國的國家利益和安全。
發改委表示,當前正在抓緊制訂新的企業境外投資管理辦法,以實現與《指導意見》的有效銜接;同時,也正在會同有關方面積極推進《境外投資條例》的立法工作,為《指導意見》的落實提供法律保障。
總體來看,我國政府鼓勵企業參與國際經濟競爭與合作、支持企業融入全球產業鏈和價值鏈的方針沒有變;推進對外投資管理“簡政放權、放管結合、優化服務”的改革方向也沒有變;支持國內有能力、有條件的企業開展真實、合規的對外投資活動,參與“一帶一路”共同建設和國際產能合作,深化我國與世界各國的互利合作方向更沒有變。隨著各類中長期制度建設的逐漸完善,其在推動對外投資不斷便利化的同時,也將在防范對外投資風險、促進對外投資健康有序發展方面發揮重要的作用。
作者李志鵬系商務部研究院中國海外投資咨詢中心主任、研究員
作者閆實強系商務部研究院中國海外投資咨詢中心副研究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