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雪花秘扇》的“陳”與“新”

李大鵬 王晶紅

(吉林動畫學院國際交流學院，吉林 長春 130000)

由美國福克斯探照燈公司及中國華誼兄弟、上海電影集團有限公司合作制作發行的歷史劇情片《雪花秘扇》改編自美國華裔女作家鄺麗莎的同名英文小說。影片講述了發生在清末與當代兩個時段的兩名女人之間凄美而真摯的情感故事。影片于2011年6月在中國大陸上映，觀眾對影片的爭議聲此起彼伏。但與此同時，該片也在爭議聲中不斷地贏得關注度，在首映周三天票房就超過2500萬，成為當年繼《觀音山》后又一部取得票房佳績的文藝大片，同時也為中國文藝片的開拓創新奠定了基石。影片在忠于文學原著的基礎上，講述不同時期兩段女人間的情感故事，真實地還原了隱藏在文學作品中的諸多中國古代傳統文化的元素。在巧妙地結合電影制作的藝術手法后，在大銀幕上為觀眾詮釋了中國傳統文化的“陳”與“新”。

一、古代傳統女性的“陳”

(一)傳統文化的傳承

在電影《雪花秘扇》中，貫穿全劇的情節無疑是兩個時代兩段“老同”之間凄美的感情故事。“老同”是對中國古代親密無間的兩位女性關系的一種稱呼。“老同”大多為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兩位女性，從小一起相互陪伴成長，成為最親密無間的同性朋友。在影片中，雪花與百合便是生活在19世紀湖南江永一帶的一對“老同”。雪花從小出生在富貴人家，而百合則出生在一個貧苦人家。這兩位女孩能夠成為“老同”的因素取決于客觀和主觀兩大方面。從客觀層面上講，百合與雪花出生于同年同月同日；而從主觀上講，一雙“三寸金蓮”成為二人能夠成為“老同”的決定性因素。從而也順理成章地交代了在文學作品與電影中暗含的第二個中國傳統文化因素——裹小腳。

裹小腳是中國古代傳統文化中為人們所熟知的因素之一。女孩在年幼時，無論愿意與否，都需要忍住疼痛裹住自己的腳，以便使自己的腳能夠成為“三寸金蓮”。在電影《雪花秘扇》中，無論是出身富貴的雪花，還是出身貧寒的百合，都成為這一傳統文化的承受者。當媒婆介紹百合與雪花做“老同”時，媒婆說道：“只有這雙小腳才能配得上我給你找的人家。”從側面暗示了“三寸金蓮”這個概念對中國古代女性的重要性。而百合的命運也從此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年少時與雪花一同長大，讓百合從一個貧寒人家的女孩搖身一變成為大戶人家的小姐；而成年后的百合，也憑借這雙完美的小腳、出眾的相貌成為村長的兒媳。在戰亂頻發的年代，原本出身富貴的雪花，卻因父親沉迷鴉片家道中落，成為屠夫的妻子。從某種程度上講，百合一生命運的反轉歸功于她的一雙“三寸金蓮”。

除此之外，觀眾不難發現，貫穿全劇的一個重要道具是折扇，而折扇上寫的是中國傳統女性“老同”之間相互聯絡的文體——女書。無論是影片中發生在19世紀的故事，還是發生在現代的故事，“女書”這種文體是貫穿整部影片的。在19世紀時，百合與雪花從小一起學習女書，當二人各自嫁人后，她們也是通過寫在折扇上的女書相互傾訴思念之情。而在現代的故事中，妮娜和索菲亞也在研究書寫在折扇上的女書，從而使女書這一線索成為貫穿整部影片的一條隱形線索。

(二)“老同”情感的重現

電影《雪花秘扇》在電影界的爭議聲一直此起彼伏，很多觀眾在影院觀看影片后覺得整部作品雜亂無章，不知所云。從某種程度上講，這部分觀眾可能未能領會影片所表達的真正的內涵和價值。影片中呈現的故事時代大致可分為三個階段，講述現代老同妮娜和索菲亞年幼時期的老上海時期與現代時期，以及講述發生在雪花與百合身上的19世紀的中國古代社會。影片采用插敘和倒敘相結合的表現手法，以揭秘發生在索菲亞身上的故事為隱含線索，講述了百合與雪花、索菲亞與妮娜兩對“老同”之間的情感故事。

少年時期，索菲亞與父親從韓國回到中國，而妮娜則是索菲亞的中文老師。對于索菲亞來說，母親的死、父親的續弦、后媽的冷嘲熱諷都成為這個少女心中無法隱忍的痛。而妮娜的出現，為索菲亞打開了塵封的心。索菲亞與妮娜在其姑媽那得知，19世紀的古代中國，流傳著“老同”的典故，二人遂立即在姑媽的見證下結為老同。索菲亞的父親死后，妮娜更成為索菲亞唯一的親人。然而索菲亞卻交了一個外國男友約瑟夫。妮娜始終覺得約瑟夫不靠譜，并要求索菲亞離開，至此二人的關系決裂。然而半年后，索菲亞意外出車禍，妮娜放棄了去紐約的機會，在照顧索菲亞的過程中，發現了索菲亞留下的《雪花秘扇》的手稿，并終于了解了當年索菲亞與自己決裂是不想耽誤自己擁有的大好前程。二人用真實的故事為觀眾詮釋了“老同”這個特殊群體之間最真實的情感。

而影片中百合與雪花的故事，則是索菲亞與妮娜間老同故事的一個前身寫照。百合出身貧寒，卻因生辰與雪花相同且擁有一雙完美的“三寸金蓮”而成為雪花的老同。二人從小一同學習女書，一同長大。成年后二人的命運卻發生了變化。百合成為村長的兒媳，而雪花卻成為屠夫的妻子。當屠夫的孩子在逃難的過程中凍死后，屠夫對雪花開始拳打腳踢。百合心疼雪花，要求雪花與自己一同離去。而雪花卻不愿意再連累百合，謊稱自己有了新的“老同”。百合傷心欲絕，決定不再原諒雪花，卻在雪花臨終前得知她的良苦用心，二人在雪花的病床前相擁而泣。

無論是前世今生，還是古代現代，兩對“老同”之間的真實情感，都完美地詮釋了“老同”這一群體最核心的文化內涵：作為相生相惜的“老同”，雙方都可以為對方做出無盡的犧牲。無論是放棄前途替索菲亞考試的妮娜，故意決裂讓妮娜有更好前程的索菲亞，還是寧可貧苦也不愿拖累老同的雪花，都讓觀眾深刻地體會到“老同”這一名詞真正的核心概念。而這種情誼，也正是中國古代傳統文化在當今社會的傳承與發展。

二、女性自我意識的“新”

(一)足上的解放

影片《雪花秘扇》在展現中國傳統文化的同時，也通過現代和古代兩對“老同”之間的對比，展現了現代女性對傳統文化新的認識。

如果說百合和雪花的時代印記是那雙“三寸金蓮”外加繡花鞋，那么索菲亞與妮娜的時代印記則是解放的雙腳與奪目的高跟鞋。影片憑借古代百合與雪花的“三寸金蓮”對比索菲亞與妮娜的“大腳”，以足上的解放暗示女性自我意識的解放。細心的觀眾不難發現，影片中成年后的索菲亞與妮娜腳上穿的都是具有現代女性標志的高跟鞋，并且導演特地安排高跟鞋在鏡頭前的頻繁特寫。這種腳上的解放不僅僅是鞋子發生了變化，更多地傳達了女性意識的自我解放。百合與雪花二人婚后想要自由交流情感的方式變得隱秘，作為女人，百合與雪花受限于自己的家庭，她們不能自主，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自由。而索菲亞和妮娜則完全不同，雖然索菲亞的繼母阻礙她與妮娜的交往，然而兩人卻不輕易屈服，創造各種機會見面。這就意味著從古代走向現代，女性的自由度大大提高。

(二)性的解放

女性意識的解放還體現在女性對性的認識發生了極大的改變。當百合的公婆死后，百合終于有機會來見雪花。飯后雪花向丈夫提出，希望晚上能夠多陪百合一點時間，卻被丈夫拒絕。夜晚百合在閣樓上無意中發現雪花正被丈夫壓在身下“發泄”，而百合卻只能尋求些許自我安慰。無論是不能自由選擇的雪花，還是內心空虛無法得到精神滿足的百合，對于性的問題，她們只有服從與接受，沒有自我選擇的權利。而當鏡頭轉向索菲亞與妮娜時，她們對性的認識就顯得開放很多。在影片中，索菲亞告知妮娜自己失戀時，妮娜回答道：“這件事發生在你索菲亞的身上我已經不奇怪了。”這就暗含著兩人對于性認識的解放。事實證明，索菲亞決定與約瑟夫一同離開中國也表現了當代女性已經開始對自己的生活有了決定權。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和對現實事物的認識，正是影片所要傳遞的一種變化與發展的創新觀念。

(三)生活狀態的解放

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更是體現在生活狀態的方方面面。中國古代女性自古是足不出戶的，或只能在庭院里與當地的內房姐妹交往。女人在家中的地位非常低。雖然百合嫁給了村長的兒子，公婆死后自己也順理成章地成為村長夫人。然而正如雪花所言，也許百合根本不懂什么是夫妻，什么是愛情。成親不久的百合想要與雪花相見卻遭到婆婆的阻止，偷會雪花被婆婆知道后卻被毒打一頓并關進暗房。丈夫要長期出遠門從商，孕中的百合卻沒有與丈夫對話的權利。縱使當上村長夫人，百合與丈夫之間的交流也是少之又少。空蕩蕩的宅子映照出的仿佛是百合空蕩蕩的心。從生活上看，雪花的自由度也許高于百合，但不得不忍受丈夫的毒打與控制。無論是村長夫人，還是貧民妻子，古代女性都沒有自己的人生自由。

而活在當下的妮娜與索菲亞則表現出了現代女性的自強與獨立。年少時的妮娜為了幫助索菲亞考上大學，在考場上將自己的試卷寫上了索菲亞的名字，結果雙雙成績作廢。然而這卻表現出年紀輕輕的妮娜的膽識與對朋友的擔當。多年后妮娜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有機會去紐約深造，卻突然得知索菲亞出車禍的消息。妮娜不顧家人反對堅持放棄了大好機會。如果說古代女性的生活狀態是閉塞扭曲的，那么現代女性的生活則變得自由而隨性。百合與雪花聽的是中國古代的樂曲，而索菲亞與妮娜聽的則是搖滾流行樂。百合與雪花終日待在家中圍繞自己的男人，而索菲亞與妮娜則可寄情于杯酒之中，瀟灑在酒吧之間。雪花須時時刻刻聽從于丈夫的指令，而索菲亞卻可以在與約瑟夫每天的約會中，莫名其妙失蹤幾個小時。而這一切的變遷都要歸功于社會的不斷變化發展、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與發揚。

三、結 語

電影《雪花秘扇》改編自美國華裔女作家鄺麗莎的同名小說。2011年，美國福克斯探照燈公司及中國華誼兄弟、上海電影集團有限公司合作制作，將該小說搬上大銀幕。影片在忠于文學原著的基礎上，講述不同時期兩段女人間的情感故事的同時，真實地還原了隱藏在文學作品中的諸多中國古代傳統文化的元素。同時，憑借不同時代背景下兩對“老同”的差異，體現出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傳承與創新，也讓觀眾體會到現代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與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