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智英
(吉林建筑大學,吉林 長春 130118)
根據天下霸唱的盜墓小說《鬼吹燈》改編的電影《尋龍訣》最終收獲16.82億元票房,一時間激活了觀眾對國產奇幻電影的熱情。在《尋龍訣》的高票房面前,同樣作為大IP的《盜墓筆記》同名電影在期待中于2016年上映,然而最終只分到了10億元票房,線上線下一片聲討貶斥。從國產商業大片的制作角度而言,電影《盜墓筆記》是一部大手筆、大制作的偶像明星陣容的作品,成功地將這部風靡網絡的盜墓小說影像化;而從觀眾的欣賞角度而言,該片在美學架構上與觀眾的審美想象存在一定的落差,但仍然是一部質量上乘的國產大片。動作探險片《盜墓筆記》是如今國產大片的杰出代表,該片的藝術美學特征折射出當今國產大片的大方向與主要內容,如今的國產大片正在按照中國特有的文化結構構建自己的商業藝術。
IP熱潮的興起標志著中國商業電影邁入了一個新的階段,正在逐漸走向成熟,越來越多的網絡文學被改編成電影,也標志著觀眾對通俗文化的消費需求日益增加,受眾欣賞趣味的變化直接導致新類型電影對市場的補充。以網絡文學為首的IP資源為何會存在如此巨大的商業價值,歸根究底是其代表的年輕的流行文化存在巨大的消費需求,這股通俗文化、流行文化正逐漸成為主流文化,掌控并引導著觀眾的審美方向。
近幾年,多部知名的網絡小說被開發成大IP資源,衍生為電影、電視劇、舞臺劇和廣播劇等多種文化消費品形式。如天下霸唱的盜墓小說《鬼吹燈》于2015年被改編成電影《尋龍訣》和《九層妖塔》,在2016年被改編成同名網絡劇,此外還有廣播劇和舞臺劇等多種文化衍生品即將面世。南派三叔的《盜墓筆記》同樣是知名盜墓系列網絡小說,曾在2015年被率先改編成同名網絡劇,但是除了片中幾個當紅的“小鮮肉”主演的粉絲效應拉動了收視率和點擊率之外,該部網劇幾乎被批得一塌糊涂。同時,大量的熱門網絡小說被改編成為影視劇,在2015年至2017年間呈增速發展的態勢,即我國的IP熱非但沒有退潮,反而伴隨著大眾文化的崛起而擴大了增速和影響力。
南派三叔的《盜墓筆記》是無數網絡書迷心中的盜墓小說經典,與天下霸唱的《鬼吹燈》在書迷群體中的影響力不分伯仲。正因如此,網絡小說《盜墓筆記》才能成為大IP,衍生出多種多樣的文化消費品形式,被廣大觀眾期待它的電影版本。作為一部動作探險類電影,《盜墓筆記》是主打視覺特效的國產商業大片,小說中的盜墓細節的視覺化處理是觀眾最關心的部分。然而,電影《盜墓筆記》上映后其改編劇情和視覺均被觀眾大肆否定,紛紛表明這并不是人們想象中的電影《盜墓筆記》該有的模樣,這也導致該片的票房收入并未達到預期,更別提超越《尋龍訣》的16.82億元超高票房,僅入賬10億元草草收場。
電影版《盜墓筆記》正是當下IP熱的產物,小說受到追捧,勢必會衍生出電影版分國產電影市場一杯羹,這其中最關鍵的還是IP資源商業價值的考量。因此,《盜墓筆記》的改編和創作勢必要從商業藝術的角度出發,滿足多數觀眾的文化消費心理,將原小說的文本素材整理成為一部具有視覺沖擊力的電影。電影《盜墓筆記》并不是第一個被批評的國產大片,針對影片的虎頭蛇尾的特技效果也是爭議聲不斷,該片代表著如今國產大片發展的新形態,一部商業化的大制作需要從多個角度進行考量,如視覺特效、配樂音效、演員陣容、劇情內容、娛樂元素等,尤其在當下粉絲效應可以直接影響電影票房,主創需要考量的內容也就不能僅限于單方面了。
電影《盜墓筆記》最終呈現的商業藝術形態是融合的、多元化的,也符合當下IP改編電影的基本風格和制作水準。這也表明觀眾對于“國產大片”的認知和定義也需要隨著文化環境的變化而更新,偶像新勢力和粉絲效應是不容忽視的力量,大片也難免會凸顯某位明星的個人氣質而做出劇情的取舍,這也會在以后的國產大片中變得常見。
張藝謀的電影《英雄》被廣泛認為是國產大片的開端,人們也由此對中國式大片做出了定義,即宏大的視覺特效場景、全明星陣容和國際化的制作團隊。故事情節并不在“大片”的考量范圍之內,在這個視覺為先的時代,大片更多的是關于視覺的藝術形式。我們看到張藝謀對《英雄》的創作是基于中國文化美學,此后的大部分國產商業大片都是在仿效張藝謀創造的中國式大片模式。在中國商業大片發展的十幾年當中,經歷了一系列文化環境的改變,其自身的商業藝術形態也在逐漸發生著變化。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商業大片是最能展現電影這門視覺藝術的,商業大片利用大屏幕給觀眾制造充滿新奇和刺激的視覺體驗,用動態的畫面說話,甚至在很多時候已經用畫面代替了敘事。在新世紀的國產大片發展的十幾年中,視覺特效為主的創作方式始終沒有改變過,但很多電影也在逐漸摸索視覺特效和敘事情節之間的平衡性。烏爾善導演的《尋龍訣》之所以能夠獲得這么高的票房成績,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平衡了視覺特效和敘事情節,既做到了視覺特效吸引觀眾的眼球,在敘事情節上也通過不斷設置懸念,吊著觀眾的胃口不斷推進。從根本上來說,《尋龍訣》的資金統籌制約著該片的視覺效果,只能在一定的條件下用懸疑性的敘事作為補充,假設資金上能夠投入更多,該片也會增加相應的特效場景。由此可以看出,商業大片的視覺特效和敘事情節之間的平衡是一個多方面因素作用的結果。
南派三叔的盜墓小說《盜墓筆記》最令人著迷的是書中的盜墓細節和神奇的墓穴景觀,讀者在小說文本的閱讀過程中需要依靠自己的想象力去構建虛擬的影像,小說衍生的電影很多時候會是一次想象與“現實”互為印證的過程,觀眾需要透過電影畫面去完整小說內容的還原。在影片《盜墓筆記》的影像轉化過程中,首先確立了商業大片的制作方向,也就是以高度還原小說中描繪的墓穴世界為主,在人物不斷探險的過程中不斷地激發觀眾的想象空間,給予觀眾巨大的視覺刺激和心理刺激。于是,對于劇情進行了大刀闊斧的刪減和取舍,將《盜墓筆記》中最容易改編為大制作的部分提取出來。
因此,電影《盜墓筆記》是視覺藝術為主,敘事內容為輔的國產大片,無法將小說《盜墓筆記》中的全部情節串聯起來,一一呈現。而是從小說中的兩個故事《蛇沼鬼城》和《藏?;ā诽釤挸龅闹饕獔鼍埃瑳]有將《盜墓筆記》的多個故事捏在一起進行改編,這都是為了視覺特效場景的制作服務的。張起靈和吳邪之間的故事,在吳邪和落魄作家的對話中徐徐展開,為了表現張起靈的神秘感,除了影片的開始情節之外并沒有過多的描述,張起靈突然走進了吳邪的生命當中,難免給人以虎頭蛇尾之感。影片幾乎將敘事中心全部放在了張起靈和吳邪共同探尋蛇母陵的過程中,雖然敘事節奏在眾人一點一滴的探索中被減慢,但是片中的視覺元素卻顯得更加豐富。無論是蛇母陵內部機關重重的迎賓廳,還是蛇母復活的終極墓穴,影片都表現出國產商業大片藝術效果的較高水準。
中國網絡文學隨著互聯網和信息技術同步發展起來,是特殊時代背景和社會文化的產物。網絡文學出現之初,更多地被人們看作是一種邊緣化的思想產物,是一些習慣隱藏在電腦背后的人透過互聯網抒發情感和思想,甚至并不能夠被看作是有思想價值的文學產物??墒牵W絡文學的創新性、自由性與潮流性吸引了大量的年輕讀者,甚至那些迷戀嚴肅文學、正統文學的群體也逐漸轉向網絡文學。網絡文學是通俗文化的產物,與大眾有著先天的消費黏性,網絡文學的蓬勃發展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反哺了通俗文化。于是,通俗文化逐漸成為主流,在社會經濟的發展過程中催生了商業文化。
小說《盜墓筆記》是當代中國網絡文學的佼佼者,在網絡文學讀者群中的巨大影響力使其成為炙手可熱的大IP資源??梢哉f,南派三叔的《盜墓筆記》代表了當代中國網絡文學能夠達到的幾乎是最大的衍生力和影響力。作為網絡文學的《盜墓筆記》對于通俗文化與商業文化的表達也就變得順理成章,電影改編也必然會表現出濃厚的商業美學特征。
通俗文化背景下的商業藝術具有明確的消費性,這種消費性體現在文學改編電影中,是具有話題性的故事情節和具有爭議性的角色形象,在視覺效果上也需要符合奇觀化的特征。電影《盜墓筆記》將創作重心放在了張起靈和吳邪兩名男性角色的塑造上,一方面是為了塑造出有個性的故事靈魂人物,另一方面則是從商業化的粉絲經濟角度做出的考量。飾演張起靈的井柏然、飾演吳邪的鹿晗都是處于事業上升期的當紅小生,兩個人都分別擁有各自龐大的粉絲群體,該片啟用兩位主演一定程度上保證了票房收入的穩定,即便是電影版《盜墓筆記》變成二人的個人秀,對于一部商業電影來說也無功無過,本身電影拍攝也是一個造星的過程。電影改編的過程中強調了張起靈和吳邪之間的情感聯系,將原著小說中的二人惺惺相惜、英雄惜英雄的微妙關系放大,成為電影敘事過程中的主線,這在一些觀眾眼中甚至也具有一定程度的“耽美文化色彩”。在落魄作家的追問下,吳邪回憶了他與張起靈一同探險蛇母陵的過程,當故事結尾時,吳邪表現出的無限悵然更是令觀眾唏噓不已。因此,從商業藝術的角度出發,該片對張起靈和吳邪的個人形象塑造和人物關系勾勒是十分成功的。
電影《盜墓筆記》的故事情節主要提取自《蛇沼鬼城》和《藏?;ā?,影片將盜墓的全過程處理為單線敘事的形式,幾乎圍繞著一條線索展開了敘事,影片開始的有關張起靈的片段也只是在為人物形象塑造服務,并沒有將這條敘事線索展開。影片的單線敘事產生了類似于游戲闖關的藝術效果,張起靈、吳邪和三叔等人從走進墓穴開始,就處于危機四伏的狀態,在眾人遇到一個個關卡,并逐個破除后,最終迎來的是復活的蛇母——終極BOSS,這樣的處理方式與網絡游戲如出一轍。影片敘事的單線處理方式簡化了故事情節,讓觀眾不必為了情節而思考,只需要在期待蛇母陵不斷出現的危險因素的過程中,滿足獵奇心理和刺激心理。同時,單線敘事的改編方式也與日后上線的《盜墓筆記》同名網游遙相呼應,輔助了其他衍生品的傳播。
由此看來,電影《盜墓筆記》的商業藝術特征與同類型電影相比更為成熟,這種處理方式是深層次挖掘電影商業價值的理性考量,即便是影片最終的票房沒能超過《尋龍訣》,但是其潛在的商業價值是不可低估的。
歸根究底,觀眾對于《盜墓筆記》這樣一部優秀的網路文學IP資源抱有非常高的審美期待,對小說文本的欣賞和理解在電影文本上無法實現相同的審美共鳴,由此產生了巨大的心理落差,導致了電影改編的口碑不佳和票房失意。雖然電影《盜墓筆記》口碑和票房差強人意,但是該片無論是前期策劃宣傳還是整體表現的商業藝術特征,都十分符合時下觀眾的審美取向,也達到了目前國產商業大片普遍的商業藝術水準,是一部合格的作品。在挖掘電影《盜墓筆記》的商業藝術性的同時,我們也看到對于此類大IP的衍生品改編的確存在一定的難度,不能隨便將故事內容做出剪切和處理,電影改編是一個多元化的全面統籌的有機處理過程,要想滿足觀眾日益提高的鑒賞水平并非易事。這也對今后的網絡文學或其他IP資源改編電影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和挑戰,吸取《盜墓筆記》電影改編的經驗,進一步完善國產大片的商業藝術美學解構,才能制作出符合觀眾審美期待的藝術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