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祥耀,遲殿洲,金一禾,2
(1.浙江財經大學會計學院,浙江 杭州 310018;2.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會計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3)
家族企業CEO來源、風險承擔及經濟后果
汪祥耀1,遲殿洲1,金一禾1,2
(1.浙江財經大學會計學院,浙江 杭州 310018;2.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會計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3)
隨著家族企業創業者年齡的增長,繼任人選擇已經成為影響家族企業發展的一大障礙。本文將家族企業CEO來源分成創始人CEO、繼任者CEO和職業經理人CEO三個類別,檢驗了不同來源CEO對企業風險承擔及其經濟后果的影響。研究發現,家族創始人CEO和家族繼任者CEO降低了家族企業的風險承擔水平,并且這種抑制效應在家族繼任者擔任CEO時更為明顯,而職業經理人CEO會提高家族企業的風險承擔水平。進一步檢驗風險承擔的經濟后果發現,家族企業風險承擔行為能夠提高企業價值,并且這種提升效應不會因CEO來源的改變而發生改變。本文研究結論為我國家族企業繼任者選擇提供了新的參考標準,有利于解決我國家族企業的傳承難題,也為家族企業的風險投資提供一定的參考。
家族企業;CEO來源;風險承擔;經濟后果
風險承擔水平決定著企業在經濟轉型和產業升級的復雜環境中實現可持續發展和價值增值。企業投資決策中的風險選擇對企業發展和經濟增長具有重要的影響[1],風險越大收益越高,企業可以通過接受高風險的項目獲得更好的市場和盈利的機會[2]。除經濟政策、政治環境、法律保護等宏觀制度環境外,企業風險承擔水平還受到公司治理機制的多重影響[3]。尤其值得關注的是,企業風險承擔中存在管理者效應,即管理者會影響企業風險承擔,管理者是企業投資行為的直接決策主體,他們的決策行為受到個人特征的顯著影響[1],因此高管個人、高管團隊、董事長和CEO的異質性都會對企業風險承擔產生一定影響。行為決策理論基于權利制衡的角度提出,管理者權力越大,公司風險承擔水平越高,其中CEO權力與風險承擔水平之間存在顯著相關性。
家族企業傳承是當前我國家族企業面臨的熱點問題和重要階段[4][5],隨著創業者年齡的增長,權力的交接問題已成為影響家族企業發展的主要障礙之一。家族企業CEO繼任來源主要有兩類[6][7],一類是家族成員的內部選拔,在我國主要表現為“子承父業”[8];另一類是聘請職業經理人[9]。家族企業不同繼任人的相關研究較多地集中于企業績效[10][11]和投融資決策[12][13][14]的差異性,但是對于不同繼任人的風險偏好卻鮮有提及。由于家族企業的特殊組織結構,家族成員的財富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家族所控制的公司[15],所以其對風險則更為關注。因此,在家族企業權力交接的關鍵時期,研究不同CEO來源下的企業風險承擔及其經濟后果,具有理論和現實意義。
本文從風險承擔的視角出發,以2010~2014年滬深A股的上市家族企業為樣本,研究家族企業不同的CEO來源對企業風險承擔及經濟后果產生的影響。研究發現,家族創始人CEO和家族繼任者CEO降低了家族企業的風險承擔水平,而職業經理人CEO會提高家族企業的風險承擔水平。繼而比較家族創始人CEO和家族繼任者CEO的風險承擔水平發現,家族創始人擔任CEO的企業風險承擔水平一般高于家族繼任者擔任CEO的企業風險承擔水平。進一步對家族企業風險承擔經濟后果的檢驗發現,家族企業風險承擔行為能夠提高企業的價值,并且這種提升效果不會因CEO來源的改變而發生改變。
本文可能的貢獻在于:第一,從風險承擔的視角分析了不同CEO來源對風險項目決策的差異,進而對企業價值提升的影響,該研究視角更符合家族企業注重風險把控的特點,豐富了家族企業對CEO繼任人選拔的參考標準;第二,本文主要針對家族企業特殊樣本進行風險承擔研究,基于我國家族企業權力交接的背景研究不同CEO來源對風險承擔的影響,豐富了企業風險承擔影響因素文獻,同時為風險承擔的經濟后果提供了家族企業層面上的微觀證據。
(一)家族企業CEO來源與企業風險承擔
家族社會情感財富保有視角是解釋家族行為的一個常用視角。并不是所有家族企業都將經濟利益最大化作為企業的唯一目標,大多家族企業還會關注能夠使得家族延續發展的一些非經濟目標[16]。家族企業已逐漸成為家族創始人及家族成員情感寄托和家族文化的重要載體,保持社會情感財富是家族企業治理決策的核心理念[17]。當家族成員擔任CEO時,為了保護社會情感財富可能會避免風險較高的長期投資,如研發和多元化[18],他們甘愿冒著企業失敗或低績效的風險而不愿意投入研發,并且對研發所帶來的預期收益也缺乏足夠的興趣[19]。對于家族企業而言,家族財富與企業價值之間存在著明顯的利益趨同特征[20],家族企業為了保護家族財富會有意識地進行風險規避。家族成員在進行風險決策時會考慮家族股權稀釋和家族權威系統破壞等問題[21],從而會選擇規避資金回報周期長、風險大而凈現值為正的投資項目[22]。在家族成員擔任CEO時的風險規避意識會更加強烈。基于上述分析,家族成員出于保護社會情感財富和規避風險,無論家族企業的CEO是創始人還是家族二代繼任者,企業的風險承擔水平都普遍較低,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1a:家族成員擔任CEO與風險承擔呈負相關關系。
在家族企業CEO來源中還有一種較為普遍的情況就是聘請職業經理人。相比家族成員擔任CEO,由于家族企業的利他主義和裙帶關系的影響,職業經理人擔任CEO往往受到諸多限制,甚至出現排斥和不信任等問題[23][24]。因此,職業經理人也會出于自身發展的考慮進行相應的決策,而不單純只是出于提高企業績效的考慮。根據職業生涯關注理論的觀點,由于職業經理人和企業股東存在著信息不對稱,經理人的實際能力只能通過其投資項目的績效被外界所知,并依據該績效確定經理人的薪酬契約,加之家族企業“任人唯親”觀念的盛行,血緣關系成為家族企業晉升的首要考慮因素,股權激勵和福利待遇上家族成員也明顯優于職業經理人。因此,職業經理人有動機選擇投資回報較大、風險較高的項目,以期提高企業業績,從而提高其薪酬待遇以及獲得更好的晉升機會,同時獲得外界的認可為以后的職業生涯鋪平道路。因此,職業經理人CEO在進行投資決策時會出選擇更高水平的風險投資,愿意承擔更高的風險并可能出現短視投資的行為[25]。
另一方面,根據Morck等人(1988)提出的管理者防御觀點,認為職業經理人如果覺得在其職業生涯中存在被解聘、被接管的可能,那么為了維護自身的職位會采取一系列的防御行為[26]。由于家族企業的特殊性,在家族企業擔任CEO的職業經理人被解聘和被接管的可能性更大,于是職業經理人更有動機采取一定的防御行為。因此,職業經理人CEO會進行大量投資,并且更愿意進行多元化投資,為了維護自身職位而采取的非效率投資都可能給企業帶來風險,進而提高企業的風險承擔水平。基于職業生涯關注理論和管理者防御理論,職業經理人擔任CEO時的家族企業風險承擔水平更高,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1b:家族企業職業經理人擔任CEO與風險承擔呈正相關關系。
(二)風險承擔水平差異性
家族企業當前正面臨代際傳承的重要階段,需要考慮權力交接前后,家族創始人CEO和家族繼任者CEO的風險偏好差異;進一步地考慮,如果是將權力傳遞給職業經理人,內部繼任的家族繼任者CEO和外部繼任的職業經理人CEO的風險選擇是否也存在不同。因此,本文將進一步比較分析家族創始人CEO、家族繼任者CEO和職業經理人CEO之間的風險承擔水平差異。
高層梯隊理論認為,高管成員的認知能力、感知能力和價值觀等心理特征,具體可通過高管成員的年齡、任期、職業、教育等背景特征來衡量,將會影響到企業戰略選擇,進而影響企業行為選擇。考慮到家族創始人CEO和家族繼任者CEO在年齡、任期、經驗、資源、教育等方面的異質性,二者的風險決策及戰略選擇應當有所不同。家族創始人長期從事家族企業管理所積累的經驗、技能、家族權威以及所具備的企業家精神都會彌補其在學歷上的劣勢,幫助其進行風險投資,從而提升家族企業風險承擔水平。
企業家理論指出企業家憑借自身的素質,諸如知識、閱歷、判斷力和洞察力等來對企業未來進行規劃,并依靠他們的價值觀、權力和意志來確保企業按照規劃的軌道發展。企業家個人素質集中體現為企業家精神,即精神和冒險精神,如果沒有甘冒風險和承擔風險的魄力,就不可能成為企業家。Chandler和Jansen(1992)認為家族創始人具備一定的冒險精神和對成功強烈的訴求[27]。而家族繼任者卻缺少了父輩們艱苦創業的寶貴經歷和在這一過程中所積累的社會人脈和商場經驗以及遇到危機和困難時的應變能力。因此,家族繼任者對于冒險的投資決策會比較慎重。張遠飛等(2013)研究也指出家族二代具有更強烈的“守業情結”,在企業獲得滿意績效時更傾向于采取安穩的戰略[28]。基于高管梯隊理論和企業家理論,本文認為相比家族繼任者,家族創始人擔任CEO時,更傾向于選擇有利于企業發展的高風險項目,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2a:家族創始人擔任CEO的風險承擔水平高于家族繼任者擔任CEO的風險承擔水平。
企業行為理論和前景理論通常用于分析決策行為和風險偏好,其基本觀點認為如果企業的經營業績低于期望水平則管理者會傾向于通過冒險的方式以解決問題。在前景理論下,絕大多數決策者對待損失和收益的敏感度是不同的,且決策者對待損失的敏感性強于對待收益的敏感性。管理者在決策時會參考企業績效進行風險選擇,當企業績效偏低時,企業CEO傾向于風險尋求;而當企業績效偏高時,企業CEO則更傾向于風險規避[29]。家族企業代際傳承時,家族創始人一般會選擇企業發展穩定且績效較好的情況下交給家族繼任者,因此家族繼任者可能會產生“富則思安”的守業情結。而家族創始人往往在企業績效較差、需要變革時才會選擇富有經驗的職業經理人接任,因此職業經理人更傾向于風險尋求。另一方面,家族繼任者肩負著傳承家族財富和保護家族基業長青的重任,一旦失敗會影響到整個家族的命運,失敗的代價較為慘重。相反,職業經理人一次的失敗一般只是短暫影響其個人的職業生涯,并不會給其生活帶來實質性的改變,失敗的代價相對較輕。因此,從對待損失的態度來看,家族繼任者為了避免成為外界人眼中的“敗家子”以及維護家族的名譽,其對損失的敏感性要強于職業經理人,從而導致其傾向于風險規避。基于企業行為理論和前景理論可以認為,職業經理人CEO比家族繼任者CEO的風險偏好更強,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2b:家族繼任者擔任CEO的風險承擔水平低于職業經理人擔任CEO的風險承擔水平。
(三)家族企業風險承擔的經濟后果
風險承擔本身是企業追逐市場高額利潤的一種傾向,具有較高風險承擔性的企業更有可能獲取較大利潤和企業績效。國內外研究普遍表明,風險承擔對經濟的發展具有重要影響,并且這種影響主要表現為促進性[1][2][30][31]。風險承擔的經濟后果有多種表現形式,本文選取了風險承擔較為直接的經濟后果,即風險承擔對企業價值的影響。李文貴和余明桂(2012)證實了風險承擔行為可以顯著提高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當期的市場價值[32]。本文試圖運用我國家族企業的樣本來驗證該影響的存在,并進一步檢驗家族企業不同CEO來源對風險承擔效應的影響差異。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3:家族企業的風險承擔行為能夠顯著提高家族企業的市場價值。
(一)樣本和數據
本文選取2010~2014年滬、深兩市A股民營上市公司作為初始研究樣本,參照蘇啟林和朱文(2003)[33]提出的家族企業定義進行家族企業樣本篩選,并剔除金融類、ST、*ST類以及在2010~2014年實際控制權轉移給家族以外的研究樣本。根據現有文獻對風險承擔的度量[32][34],考慮到家族繼任者擔任CEO的時間可能較短,本文以每3年為一個觀測時段,采取滾動的方式計算企業的風險承擔水平,按此方式處理后的樣本期間為2010~2012年。最后,在剔除財務數據缺失或異常的上市家族企業樣本后,本文共得到443家上市家族企業的面板數據,共計1329個觀測值。
本文研究所需要的財務數據主要來自于國泰安數據庫和CCER數據庫,CEO來源的數據是通過上市公司披露的年報及招股說明書手工收集,并借助巨潮咨詢網以及百度、Google等搜索引擎加以佐證。數據的分析和處理采用Stata12.0軟件。
(二)模型設定與變量定義
本文通過模型(1)、模型(2)和模型(3)分別檢驗家族企業三種CEO來源與風險承擔的相關性,驗證假說H1。為了進一步比較家族創始人擔任CEO和家族繼任者擔任CEO的風險承擔水平差異,將模型(1)中的家族創始人CEO變量加入模型(2)中回歸檢驗,同理將模型(2)中的家族繼任者CEO變量加入模型(3)中回歸來驗證假說H2。家族企業風險承擔的經濟后果則是采用分樣本通過模型(4)來進行驗證。
Riski,t=β0+β1Fou-CEOi.t+β2Sizei,t+β3Levi,t+β4Gsalesi,t+β5Roa+β6Fage+β7Ownership+
β8YearD+β9IndustryD+εi,t
(1)
Riski,t=β0+β1Suc-CEOi.t+β2Sizei,t+β3Levi,t+β4Gsalesi,t+β5Roa+β6Fage+β7Ownership+
β8YearD+β9IndustryD+εi,t
(2)
Riski,t=β0+β1Pro-CEOi.t+β2Sizei,t+β3Levi,t+β4Gsalesi,t+β5Roa+β6Fage+β7Ownership+
β8YearD+β9IndustryD+εi,t
(3)
TobinQi,t=β0+β1Riski,t+β2Sizei,t+β3Levi,t+β4Gsalesi,t+β5Roa+β6Fage+β7Ownership+β8TQ+
β9YearD+β10IndustryD+εi,t
(4)
借鑒已有文獻,企業盈利的波動性是投資高風險項目最直接的反映,并且該指標也較適合檢驗不同截面之間的差異。因此,本文采用企業3年(t,t+2)期間的ROA波動性來衡量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同時,為了剔除行業差異帶來的影響,本文先對企業每一年的ROA采用行業平均值進行調整,然后再計算企業3年內經行業調整的ROA的標準差。具體的計算公式為:

本文主要變量的定義如表1所示:

表1 變量定義匯總表
(三)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本文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2所示。樣本企業風險承擔水平的均值為0.0165,中位數0.0112,李文貴和余明桂(2012)研究我國滬深A股上市公司的風險承擔水平的均值為0.0611,中位數為0.0335。兩者相比不難發現,我國家族企業的風險承擔水平明顯低于我國上市公司的風險承擔水平,這也說明了我國家族企業確實存在著風險規避的傾向。對于家族企業的發展情況可以通過托賓Q值看出,托賓Q值的平均值為1.8609,均值1.6444,表明我國家族企業發展態勢良好,同時最小值和最大值分別為0.2955和6.1381,標準差為1.1010,也表明了家族企業的發展速度存在著明顯的差異。

表2 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N=1329)
資料來源:表中的數據來源于國泰安數據庫和手工搜集,所有連續的變量均經過了1%和99%的縮尾處理。
(一)家族企業CEO來源與企業風險承擔
表3針對模型(1)、(2)、(3)進行了多元回歸分析,實證檢驗了家族企業不同CEO來源對企業風險承擔水平的影響。

表3 家族企業CEO來源與企業風險承擔(N=1329)
注:*、**、***分別表示在10%、5%、1%水平上顯著。下同。
表3的第(1)列回歸結果顯示,家族創始人CEO(Fou-CEO)與企業風險承擔(Risk)的回歸系數為-0.0022,在5%的水平上顯著負相關。第(2)列中進一步加入相關控制變量,Fou-CEO的系數仍為-0.0022,顯著性水平也沒有發生改變。在控制了行業和年度的影響下,表3的第(4)列回歸結果顯示,家族繼任者CEO(Suc-CEO)與企業風險承擔(Risk)的回歸系數為-0.0037,在5%的水平上顯著負相關。根據第(2)列和(4)列的回歸結果,假說H1a得以驗證,表明家族企業成員擔任CEO降低了企業的風險承擔水平,這也證實了家族企業確實存在著風險規避和保護家族情感財富的動機。表3的第(6)列的回歸結果顯示,職業經理人CEO(Pro-CEO)與企業風險承擔(Risk)的回歸系數為0.0045,在1%的水平上顯正相關。該結果論證了假說H1b的成立,表明職業經理人當任CEO會提高家族企業的風險承擔水平。
表4進一步檢驗了家族企業不同CEO來源的風險承擔差異。表4第(1)列顯示了家族創始人CEO與家族繼任者CEO風險承擔水平差異的比較結果,家族創始人CEO與企業風險承擔(Risk)的回歸系數為-0.0047,家族繼任者CEO與企業風險承擔(Risk)的回歸系數為-0.0076,兩者都在1%水平下顯著。由此可見,家族繼任者擔任CEO降低風險承擔水平的效果更加明顯,也就是說,家族繼任者擔任CEO的風險承擔水平小于家族創始人CEO的風險承擔水平,假說H2a得到驗證。表4第(2)列顯示,職業經理人CEO與企業風險承擔(Risk)的回歸系數為0.0042,在1%水平下顯著。家族繼任者CEO與企業風險承擔(Risk)的回歸系數為-0.0029,在10%水平下顯著。兩者系數的符號存在明顯差異,得出職業經理人CEO的風險承擔水平要高于家族繼任者CEO的結論,因此驗證了假說H2b。

表4 家族企業不同CEO來源的風險承擔差異比較(N=1329)
(二)家族企業風險承擔的經濟后果
上文的實證結果驗證了家族企業不同的CEO來源存在著明顯的風險承擔水平差異。進一步地,本文通過模型(4)來研究家族企業不同風險承擔水平對企業價值的影響,即研究家族企業風險承擔的經濟后果。表5列示了企業風險承擔與企業價值的回歸結果。

表5 家族企業風險承擔與企業價值
表5的第(1)分析了家族企業全樣本的風險承擔對與企業價值的影響。回歸結果顯示,企業風險承擔(Risk)與企業價值(Tobin Q)的回歸系數為3.1467,在1%的水平上顯著正相關,擬合程度較高。本文進一步按照家族企業不同的CEO來源進行分組驗證,在表的第(2)列、第(3)列和第(4)列依次檢驗了家族創始人擔任CEO、家族繼任者擔任CEO和職業經理人當任CEO的風險承擔效應。檢驗結果發現,三個子樣本的風險承擔均與企業價值呈顯著正相關關系,但是其顯著性水平存在差異,故不能簡單地運用回歸系數來比較家族企業CEO來源對企業風險承擔經濟后果的影響。綜合表5的各列回歸結果,不難發現家族企業的風險承擔行為確實有助于企業價值的提升,支持了本文的假設H3。
(三)穩健性檢驗
1.內生性問題
針對風險承擔和企業價值之間可能存在的內生性問題,本文參考李文貴和余明桂(2012)的做法,將企業的觀測時段滯后一期進行回歸,即被解釋變量為企業下一個觀測時段的托賓Q值(TobinQit+1),其他變量與回歸模型(4)定義的相同。此外,由于2015年樣本數據的缺失,滯后一期的回歸樣本年份改為2010和2011年,樣本觀測值減少為886個。回歸結果顯示,總樣本的企業風險承擔(Risk)與企業價值(Tobin Q)仍顯著正相關,顯著性水平為1%。家族創始人CEO和職業經理人CEO兩個子樣本中企業風險承擔(Risk)與企業價值(Tobin Q)也在1%水平上顯著正相關,而家族繼任者CEO樣本中仍表現正相關,只是顯著性水平降為10%,這可能與樣本量減少有關。回歸結果與上文相比未發現實質性改變。
2.風險承擔的替代變量
本文為了保證家族CEO來源與風險承擔研究結論的穩健性,進一步借鑒余明桂等(2013)[1]的做法,采用了企業在每一觀測時期內營業收入(Sales)與企業當年資產(Assets)比值的波動性(Risk-S)來衡量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回歸結果表明,家族創始人CEO(Fou-CEO)與風險承擔替代變量(Risk-S)呈負相關關系,可惜不具有統計意義上的顯著性。家族繼任者(Suc-CEO)與風險承擔替代變量(Risk-S)的回歸系數為-0.0134,在1%水平上顯著。職業經理人(Pro-CEO)與風險承擔替代變量(Risk-S)的回歸系數為0.0100,在1%水平上顯著。這些檢驗結果與上文研究結果基本一致,說明本文實證結果具有一定的穩健性。
本文以2010~2014年滬深兩市A股上市的家族企業為初始研究樣本,結合我國家族企業權力交接的時代背景,分別研究了家族創始人、家族繼任者和職業經理人三種CEO來源對企業風險承擔的影響,繼而對三者的風險承擔水平進行了比較,并進一步分析了家族企業風險承擔行為對企業價值的影響。本文的主要研究結論及啟示如下:
第一,家族企業CEO的不同來源會對企業的風險承擔水平產生影響。家族創始人擔任CEO和家族繼任者擔任CEO均降低了企業的風險承擔水平,而職業經理人擔任CEO會提高企業的風險承擔水平。進一步比較三者的風險承擔水平差異發現,職業經理人擔任CEO的企業風險承擔水平最高,家族創始人沒有想象的那么保守,反而風險承擔水平高于家族繼任者。其原因在于,出于保護社會情感財富和風險規避,家族成員的風險承擔水平普遍較低,而職業經理人更加關注自身職業生涯、并且會采取防御行為從而具有較高的風險承擔水平,其中創業者、守業者與經理人不同的個人特質和風險偏好導致了風險承擔水平的差異性。這說明在進行風險投資時,CEO長期積累的社會經驗及人脈資源要比其所學的知識發揮的作用更大。因此,在家族繼任者培養上需要盡早地將其帶入家族企業使其熟悉企業的經營運作,并將自己長期積累的經驗和人脈資源傳授給繼任者。另一方面,政府應進一步完善市場雇傭機制,積極發展職業經理人市場,培育職業化、可流動的職業經理人,豐富職業經理人的來源,滿足家族企業對職業經理人的特有需求。
第二,研究家族企業風險承擔的經濟后果發現,風險承擔與企業價值顯著正相關,也就是說風險承擔行為能夠顯著提高企業的價值,這表明風險承擔的積極效應在家族企業和非家族企業之間不存在差異。進一步分樣本研究發現,無論家族企業的CEO由誰擔任,風險承擔對企業價值提升的效應也不會發生改變。因此,家族企業應該正視風險,認識到風險投資的積極意義,建立健全風險項目的管控機制,適當的增加一些風險項目的投資。
[1] 余明桂,李文貴,潘紅波.民營化、產權保護與企業風險承擔[J].經濟研究,2013,(9):112-124.
[2] John K., Litov L., Yeung B. Corporate Governance and Risk-Taking[J]. Journal of Finance,2008,63(4):1679-1728.
[3] 石大林,何曉峰,李天慧.公司治理機制、替代效應與風險承擔[J].貴州財經大學學報,2015,(1):77-88.
[4] 汪祥耀,金一禾,畢祎.家族企業代際傳承推動還是抑制了創新[J].商業經濟與管理,2016,(12):73-82.
[5] 陳建林.家族企業內部傳承進程對貸款期限結構的影響研究[J].商業經濟與管理,2015,(9):57-66.
[6] Lansberg I. The Succession Conspiracy[J]. Family Business Review, 1988,(2): 119-143.
[7] Kanter R. M. Work and Family in the United States:A Critical Review and Agenda for Research and Policy[J]. Family Business Review, 1989,2(1): 77-114.
[8] 陳凌,應麗芬.代際傳承:家族企業繼任管理和創新[J].管理世界,2003,(6):89-97.
[9] Davidson W., Worrell D., Cheng L. Key Executive Succession and Stockholder Wealth: The Influence of Successor’s Origin, Position, and Age[J]. Journal of Management, 1990,16(3):647-664.
[10] Schulze W. S., Lubatkin M. H., Dino R. N., et al. Agency Relationships in Family Firms[J]. Theory and Evidence Organization Science, 2001,12:99-116.
[11] Villalonga B., Amit R. How do Family Ownership, Control and Management Affect Firm Value?[J]. Journal of Financial Economics, 2004,80(2):385-417.
[12] Holmstrom B. Managerial Incentive Problems: A Dynamic Perspective[J]. Review of Economic Studies, 1999,66(1):169-182.
[13] 陳德球,鐘昀珈.制度效率、家族化途徑與家族投資偏好[J].財經研究,2011,(12):107-117.
[14] 陳建林.家族管理對民營企業債務融資的影響:基于代理成本理論[J].廣東財經大學學報,2016,31(1):70-77
[15] Anderson R. C., Reeb D. M. Founding-Family Ownership and Firm Performance:Evidence from the S&P 500[J]. The Journal of Finance,2003,58(3):1301-1327.
[16] Chua J. H., Chrisman J. J., Sharma P. Succession and Nonsuccession Concerns of Family Firms and Agency Relationship with Nonfamily Managers[J]. Family Business Review,2003,16(2):89-107.
[17] Gómez-Mejía L. R., Haynes K. T., Núez-Nickel M,et al. Socioemotional Wealth and Business Risks in Family-Controlled Firms:Evidence from Spanish Olive Oil Mills[J]. Administrative Science Quarterly,2007,52(1):106-137.
[18] Gómez-Mejía L. R., Cruz C., Berrone P., et al. The Bind That Ties:Socioemotional Wealth Preservation in Family Firms[J]. Academy of Management Annals,2011,5(1):653-707.
[19] 吳炳德,陳凌.社會情感財富與研發投資組合:家族治理的影響[J].科學學研究,2014,32(8):1233-1241.
[20] Kellermanns F. W., Eddleston K. A. Feuding Families:When Conflict does a Family Firm Good[J]. Entrepreneurship Practice,2004,28(3):209-228.
[21] Block J. H. R&D Investments in Family and Founder Firms:An Agency Perspective[J]. Journal of Business Venturing,2012,27(2):248-265.
[22] Patel P. C., Chrisman J. J. Risk Abatement as a Strategy for R&D Investments in Family Firms[J]. 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2014,35(4):617-627.
[23] Mustakallio M., Autio E., Zahra S. A. Relational and Contractual Governance in Family Firms:Effects on Strategic Decision Making[J]. Family Business Review,2002,15(3):205-222.
[24] 儲小平.職業經理與家族企業的成長[J].管理世界,2002,(4):100-108.
[25] Lundstrum L. L. Corporate Investment Myopia:A Horserace of the Theories[J]. Journal of Corporate Finance,2002,8(4):353-371.
[26] Morck R., Shleifer A.,Vishny R. W. Management Ownership and Market Valuation :An Empirical Analysis[J]. Journal of Financial Economics,1988,20(88):293-315.
[27] Chandler G. N., Jansen E. The Founder’s Self-assessed Competence and Venture Performance[J]. Journal of Business Venturing,1992,7(3):223-236.
[28] 張遠飛,賀小剛,連燕玲.“富則思安”嗎?——基于中國民營上市公司的實證分析[J].管理世界,2013,(7):130-144.
[29] 曾進.企業風險傾向的跨國比較——基于前景理論視角[J].科學學與科學技術管理,2009,30(5):151-157.
[30] Durnev A., Morck R., Yeung B. Value-enhancing Capital Budgeting and Firm-specific Stock Return Variation[J]. The Journal of Finance,2004,59(1):65-105.
[31] 蘇坤.管理層股權激勵、風險承擔與資本配置效率[J].管理科學,2015,(3):14-25.
[32] 李文貴,余明桂.所有權性質、市場化進程與企業風險承擔[J].中國工業經濟,2012,(12):115-127.
[33] 蘇啟林,朱文.上市公司家族控制與企業價值[J].經濟研究,2003,(8):36-45.
[34] Faccio M., Marchica M. T., Mura R. CEO Gender, Corporate Risk-Taking,and the Efficiency of Capital Allocation[J]. Journal of Corporate Finance,2016,39:193-209.
TheSourcesofFamilyBusinessCEOs,Risk-takingandEconomicConsequences
WANG Xiangyao1, CHI Dianzhou1, JIN Yihe1,2
(1. School of Accounting, Zhejiang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Hangzhou 310018, China; 2. School of Accounting, Zhongnan University of Economics and Law, Wuhan 430073, China)
With the aging of the family business entrepreneurs, the successor choice has become one of the major obstacles in the development of family business. This paper divides the family business CEOs into three categories, the founder CEO, the successor CEO and the professional manager CEO. We test the impact of different sources of CEOs on corporate risk-taking, as well as the economic consequences. It’s found that the family founder CEO and the family successor CEO will significantly reduce the risk of family business commitment level, and this inhibition effect in the family successor as CEO is more obvious. Professional manager CEOs will significantly improve the level of risk borne by the family business. Further examination of the economic consequences of risk-taking finds that family business risk-taking behavior can significantly enhance the value of the enterprise, and this effect will not change with the change of the CEO source The results of this study provide a new reference standard for the successor choice of family business in our country and is conducive to the solution of the inheritance problem faced by family enterprises in china. Besides, it also provides some reference for the venture investment of family business.
Family Business; the Source of CEO; Risk-taking; Economic Consequences
2017-05-29
浙江省自然科學基金資助項目(Y17G020074);浙江省自然科學基金青年項目(LQ16G030007);財政部全國會計科研一般項目(2015KJB022);浙江省大學生科技成果推廣項目(2016R414066)
汪祥耀(1957-),男,浙江杭州人,浙江財經大學會計學院教授,博士;遲殿洲(1991-),男,黑龍江佳木斯人,浙江財經大學會計學院碩士;金一禾 (1990-),女,浙江金華人,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會計學院博士生,浙江財經大學會計學院助教。
F272
A
1004-4892(2017)11-0074-10
(責任編輯:趙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