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水運工程試驗檢測機構”適用刑法第二百二十九條問題探究

摘 要：在司法辦案中，“公路水運工程試驗檢測機構”是否屬于刑法第二百二十九條規定的“中介組織”范疇，實務界頗有爭議。追源立法原意、分析立法技術、考量司法解釋和批復，可得出法律適用上的肯定性結論。

關鍵詞：公路水運工程試驗檢測機構；刑法第二百二十九條；法律適用

1 基本案情

2014年8月21日，某縣交通局和市公路工程試驗檢測中心簽訂了《試驗檢測技術服務委托協議書》，委托市公路工程試驗檢測中心承擔該縣2014年通村水泥路建設工程路面混凝土鉆芯取樣及抗壓強度檢測工作，該中心出具的試驗檢測報告是縣交通局進行水泥路驗收是否合格的重要依據。在委托服務期間，該縣某村通村水泥路的施工承包人多次聯系市公路工程試驗檢測中心檢測員楊某，要求楊某在通村公路工程檢測中給予關照，并承諾給其好處費。楊某在該工程的試驗檢測中，偽造數據，出具了檢測合格的虛假檢測報告，將虛假檢測報告送回單位審核通過。縣交通局依照市公路工程試驗檢測中心出具的檢測合格報告，撥付了工程款。造成國家直接經濟損失190余萬元。

2 分歧意見

本案是一起中介組織人員故意提供虛假證明文件的典型新類型案件。中介組織“公路水運工程試驗檢測機構”是否屬于刑法第二百二十九條第一款規定的“承擔資產評估、驗資、驗證、會計、審計、法律服務等職責的中介組織”的范疇，決定本案是否能夠適用刑法第二百二十九條第一、二款定罪量刑、被告人楊某是否構成“提供虛假證明文件罪”。對此，意見分歧較大。

第一種觀點認為，市公路工程試驗檢測中心依法取得工商營業執照，具有公路水運工程試驗檢測機構等級證書，對外提供有償中介服務，它所出具的試驗檢測報告具有證明效力，市公路工程試驗檢測中心屬于刑法第二百二十九條第一款列舉未盡的中介組織。楊某為該中心員工，具有檢測資質，其故意出具虛假試驗檢測報告，情節嚴重，構成提供虛假證明文件罪，應當依據刑法第二百二十九條第一、二款定罪量刑。

第二種觀點認為，市公路工程試驗檢測中心不屬于刑法第二百二十九條第一款“承擔資產評估、驗資、驗證、會計、審計、法律服務等職責的” 六種中介組織，其員工楊某主體不適格，不構成提供虛假證明文件罪。

3 法律適用分析

從立法意圖、立法技術角度考量，結合對有關刑法第二百二十九條的司法解釋和有權機關的批復的分析，筆者認同第一種觀點，本案適用刑法第二百二十九條第一、二款的規定，市公路工程試驗檢測中心屬于刑法第二百二十九條第一款“中介組織”范疇，楊某構成提供虛假證明文件罪。具體理由如下。

（一）從立法意圖看，中介組織性質的“公路水運工程試驗檢測機構”屬于刑法第二百二十九條第一款“中介組織”范疇是立法者本意。

刑法第二百二十九條屬于刑法分則第三章“破壞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秩序罪”第八節“擾亂市場秩序罪”的內容。立法者設置該條的目的是為了打擊“侵犯國家對中介服務市場管理秩序”的行為，保護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規范、健康發展。在犯罪主體方面，中介組織性質的“公路水運工程試驗檢測機構”具有工商營業執照，取得公路水運工程試驗檢測機構等級證書，檢測人員具有檢測資質，對外提供有償中介服務，符合提供虛假證明文件罪的主體要求。本案中，市公路工程試驗檢測中心符合刑法第二百二十九條第一款“中介組織”的內涵要求，其員工楊某是“提供虛假證明文件罪”的適格主體。在犯罪主觀方面，本案被告人楊某作為市公路工程試驗檢測中心員工，具體實施通村公路工程的試驗檢測，其故意提供虛假檢測報告，主觀犯意明確。在犯罪客體方面，楊某的行為侵犯了“提供虛假證明文件罪”的犯罪客體--國家對中介服務市場的管理秩序。在犯罪客觀方面，本案被告人在公路工程試驗檢測過程中偽造數據，出具了檢測合格的虛假檢測報告，造成國家直接經濟損失190余萬元，情節嚴重。

本案被告人楊某的行為符合“提供虛假證明文件罪”的犯罪構成要求，懲治該犯罪行為正是立法者設立該罪打擊“侵犯國家對中介服務市場管理秩序行為”的立法本意，中介組織性質的“公路水運工程試驗檢測機構”屬于刑法第二百二十九條第一款“中介組織”范疇。

（二）從立法技術角度分析，“等”字表示刑法第二百二十九條第一款中“中介組織”的外延超出六種列舉情形。

問題的關鍵點是對刑法第二百二十九條第一款“等”字的理解。“等”字的意思是僅僅表示列舉出的六種中介組織，還是表示中介組織的外延可以超出列舉出的六種情形？《現代漢語詞典》對“等”字的解釋與該條款中“等”字的用法相關的釋義項有兩種：①表示列舉未盡。②列舉后煞尾。按釋義項①，刑法第二百二十九條第一款中“等”字表示中介組織的外延可以超出列舉出的六種情形。按釋義項②，則“等”字表示僅限于該款所列舉的六種中介組織。從立法技術角度考慮，為避免產生歧義，如果法條本意僅指列舉項，立法者就不會多用一個“等”字，反之，則應該表示超出列舉項。這是立法技術應有之意。“等”字為中介組織性質的“公路水運工程試驗檢測機構”屬該款規制提供了立法技術依據。所以，那種認為刑法第二百二十九條第一款“中介組織”采用了列舉方式列明，僅包括“承擔資產評估、驗資、驗證、會計、審計、法律服務”六種職責的中介組織，中介組織性質的“公路水運工程試驗檢測機構”不屬于該款“中介組織”的范疇的說法不能成立。

（三）有關刑法第二百二十九條的司法解釋和有權機關批復佐證了本文法律適用觀點的正確性。

2015年10月27日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地質工程勘測院和其他履行勘測職責的單位及其工作人員能否成為刑法第二百二十九條規定的有關犯罪主體的批復》答復：“地質工程勘測院和其他履行勘測職責的單位及其工作人員在履行勘察、勘查、測繪職責過程中，故意提供虛假工程地質勘察報告等證明文件，情節嚴重的，依照刑法第二百二十九條第一款和第二百三十一條的規定，以提供虛假證明文件罪追究刑事責任； 地質工程勘測院和其他履行勘測職責的單位及其工作人員在履行勘察、勘查、測繪職責過程中，嚴重不負責任，出具的工程地質勘察報告等證明文件有重大失實，造成嚴重后果的，依照刑法第二百二十九條第三款和第二百三十一條的規定，以出具證明文件重大失實罪追究刑事責任”。

2017年1月1日起施行的《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環境污染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九條規定：“環境影響評價機構或其人員，故意提供虛假環境影響評價文件，情節嚴重的，或者嚴重不負責任，出具的環境影響評價文件存在重大失實，造成嚴重后果的，應當依照刑法第二百二十九條、第二百三十一條的規定，以提供虛假證明文件罪或者出具證明文件重大失實罪定罪處罰?！?/p>

上述司法解釋和批復對刑法第二百二十九條第一款中的“中介組織”的認定超出了該款列舉出的六種情形，恰恰印證了本文的法律適用觀點。在此，明確一點，有權機關無責任對此一一作出司法解釋或者批復，這是該法條應有之義。但是，對此予以明確無疑有助于司法辦案實踐。

4 本案處理結果

2017年1月18日，某縣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認定楊某構成提供虛假證明文件罪，判處有期徒刑并處罰金，判決已生效。

參考文獻

[1]根據交通運輸部《公路水運工程試驗檢測管理辦法》的規定，該類機構統稱為“公路水運工程試驗檢測機構”。

[2]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編：《現代漢語詞典》，商務印書館，2005年6月第5版第287頁

作者簡介

宋文博（1972-），男，漢族，河北邯鄲人，阿壩州人民檢察院研究室副主任，法學碩士。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