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梁生樹(本刊記者)
扶貧社,留壩脫貧攻堅的新“組織形式”
◎文/梁生樹(本刊記者)
在脫貧攻堅中,村級支部的“領頭羊”作用怎么凸顯?貧困群眾的“主體作用”如何激活?構建脫貧不返貧的“攔阻索”從哪下手?
定下2017年整體脫貧目標的留壩縣,在精準扶貧的過程中,直面困難發力,瞄準問題破解,把一道道“必答題”變成“搶答題”,探索出組建“村級扶貧互助社”的辦法,在建強村級支部、激發群眾活力中顯現成效。
零工業、總人口不足5萬的國家級貧困縣留壩,在脫貧攻堅中可謂想盡了辦法,下足了力氣。
依托自身的綠水青山,留壩大做旅游文章,使得全縣70%貧困戶在旅游產業鏈中受益,人均增收2000元以上。
對建檔立卡特困戶實施“交鑰匙”工程,一戶一策制訂安置方案,僅2016年就有360戶貧困戶“零債務”住進新家。
出臺特困家庭大病救助辦法,整合民政、衛計、農合、扶貧等資源,對身患重病的貧困群眾實施“二次救助”,讓因病致貧、返貧有了政策的“阻攔”;實施教育支持計劃,通過獎、貸、助、減、補等扶持政策,使貧困學生從學前到高等教育資助全覆蓋。
而在建強村級支部、干部隊伍中,留壩更是“不惜血本”。2012年,全縣年財政收入僅有2000萬元時,一次性籌資1000萬元新建、改建37個村級活動場所,在全市率先實現全覆蓋,解決了“有場所干活”問題;5年時間里,村干部的報酬從每年2000元三次連增到2.4萬元,翻了12倍,解決了“有人干事”的問題;去年起,對村干部實行職業化管理,推行坐班制,使村干部把全部心思和精力用在為民服務上。
但這么多在縣鄉干部眼里的好政策、好措施、好成效,村級組織和貧困群眾似乎“并不領情”。
特別是脫貧攻堅中,村級組織本應是帶領群眾增收致富的主體,但往往讓位于包聯單位和包聯干部,當上了“甩手掌柜”。
這導致的后果是,包聯單位和包聯干部單打獨斗、各自為戰,無法把貧困群眾組織起來、把致富產業培育起來,而為了完成脫貧任務,只好給錢給物,無形中助長了貧困群眾“靠著墻根曬太陽,等著別人送小康”的惰性。
極端的例子是,個別村級組織為了召開會議,給村民“到會有獎”的承諾兌現不了,也竟成了上訪理由,鬧到鄉鎮。有的貧困群眾把幫扶單位送來的“致富羊”殺了當作“下酒菜”。
“沒有強有力的村級組織做主體,不能把群眾組織起來,眼前的脫貧極有可能變成短期行為、應景之作。”留壩縣委書記許秋雯說,留壩絕不能帶著這些問題“摘窮帽”。
在對問題成因深入調研后,縣委認為癥結主要有二:村級組織對農村事務和群眾管理停留在發文件、開會的行政模式,組織、發動、服務群眾手法單一,缺少市場、民主、自治的手段和方法;群眾對脫貧政策不了解、有疑惑,認為是配合干部“演演戲”,從內心有抵觸情緒。
據統計,全縣38個村集體賬上沒有一分錢的積累,占行政村的一半以上。群眾希望干的事干不成,水、路、電維護及垃圾清運等公益事業沒錢打理,村組織的凝聚力、村干部的威信打了折扣。用一位村支書的話說:“手里沒米,雞都不圍你轉圈圈。”
摸清了“病根”,留壩縣實施“靶向”治療。從2016年起在11個行政村試點組建“村級扶貧互助社”,以期破解上述難題。
由村支部書記任理事長的“村級扶貧互助社”,其實質是村支部領導下的集經濟管理、生產發展、公益服務的綜合體。
各村在扶貧社下面設立扶貧互助基金會、自來水和保潔服務隊3個公益服務隊的同時,還依照本村的實際,設立工程基建、生產勞務等經營性服務隊。扶貧社對經營性服務隊收取一定的管理、服務費,作為村集體經濟積累。
留壩縣拿出300多萬元,為每個村的扶貧互助基金會注入資本金30萬元,每戶貧困戶可一次借貸一萬元,這樣就能快速、便捷解決產業發展中缺錢的問題;政府還貼息為每個扶貧社貸款30萬元,用于置辦生產資料。目前,已累計向貧困戶發放互助資金200多萬元。
為了盡快讓扶貧社完成“原始積累”,縣上制定了工程項目代建制度,將總投資30萬元以下、工程技術簡單、能吸收當地村民投工投勞的項目,由主管部門以委托代建的方式,交由扶貧社下設的工程服務隊施工。
武關驛鎮黨委書記劉東輝告訴記者:這種委托代建方式省掉了工程準備環節的不少費用,將原來老板掙走的利潤,變成了村集體的積累和村民的紅利。而工程質量上,每一位參與勞務的村民都是監理員。
不到一年的時間,縣上已將1500萬元的基礎設施項目交由扶貧社代建,11個村集體累計收益80多萬元,后續縣里累計還有1億元的類似項目等待實施。
為保障資金安全運行、村干部廉潔行政,留壩縣推行“村財鎮管”制度,扶貧社所有運營本金和收入,全部進入村級集體賬戶,由鎮財政所統一管理。村組干部不僅不能領辦經營性服務隊,直系親屬還不能以參與勞動、租賃工程機械的方式在服務隊領取報酬。
留壩制定了收益分配辦法,明確扶貧社的收益為村集體收入,在提取公益、公積金等后,由村組織自行確定開支去向,也可向村民進行分配,在村組織和群眾之間建立起民主、透明的利益捆綁機制。
“把貧困戶組織起來,在家門口就能學技術、有活干、掙到錢,是留壩成立扶貧社的主要目的之一。”留壩縣縣長馬宏偉說,縣里明確規定,扶貧社在發包生產項目和工程時,承包、領辦項目的能人、大戶,雇傭勞力中貧困戶所占比例不得低于30%,就是要實現以強帶弱的抱團發展。
馬道鎮沙壩村的食用菌生產基地向外發包時規定,每個能人大戶必須帶動3戶貧困戶,最終3個大戶帶領9戶貧困戶“中了標”。
采訪中,大戶之一的賈俊明告訴記者:2016年,他帶領3家貧困戶共培育了7萬棒香菇,戶均收入1萬多元。跟著自己獲了利的貧困戶今年選擇了“單干”,他自己也正在擴產。
武關驛鎮松樹壩村的貧困戶李素珍、吳秀萍體力較差又沒技術,多次外出打工因無人雇傭空手而返。去年村扶貧社建筑工程隊成立后,將她倆吸納務工,半個月時間里,每人掙到1000多元。
村支書席幫清說,這千元收入不僅能改善家里的困境,重要的是讓她們重新找回生活的信心。
3月9日下午,陜南氣溫驟降。在留壩縣火燒店鎮中西溝村,一場名為“感恩奮進·我要脫貧”院壩說事會正在進行。幾十位村民圍坐一圈,分享脫貧的收獲與快樂。
40歲仍單身的李貴德告訴大家,去年自己養了4頭豬,賣了9000元,凈賺4000多元,今年又在村扶貧互助基金會貸款1萬元,養了11頭豬,預計收入輕松過萬元。不少村民發言夸李貴德這兩年跟換了個人似的,鼓勵他好好立業,早日成家,說得貴德滿臉笑容。
78歲的向厚平老人在照顧殘疾老伴的同時,種了3畝水稻,2畝玉米和1畝山藥,老人發言時一句“關鍵要勤快,手腳不停,吃穿就不愁”,引起不少年輕人的共鳴。
中西溝村支書黎平富告訴記者,成立扶貧社以來,村里的工程服務隊接了大小5個活,為村集體積累起5萬多元的收入,村干部不再為解決村民提出的針頭線腦小事而要去鄉鎮化緣。昨天,村“三委會”研究,拿出2000元表彰了村上一批好婆婆、好兒媳和尊老孝親戶,盡管獎品不多,但比口頭表揚“實誠多了”。
他說,縣上每年為村里撥付垃圾清運等公益費,村干部可以將向厚平這樣的貧困群眾照顧到保潔等公益崗位上,每月增加幾百元收入;誰家的自來水出了問題,一個電話,村上就能派專人上門服務;村干部還要定期將群眾生產的農產品向縣農品銷售公司推薦,有時還要幫著提前“下訂單”,現在的“村部”不僅僅是“會議中心”,更是村上的“信息中心”。
說起當天的院壩說事會,黎平富感嘆,村支部的凝聚力不是看“村部”掛了多少標語,村干部的威信不是看嗓門高低,關鍵是看能不能為群眾辦實事。過去村支部自身都沒“脫貧”,想作為也是有心無力。
比起這些熱熱鬧鬧的事,在許秋雯眼里,有兩件事更有價值。
馬道鎮沙壩村食用菌合作社開張之初,一些脫困戶出工不出力,合作社做出規定:誰再發生這種現象,每次從本金中扣除100元。規定一出,所有人上足發條似的。
另一件事是,有幾個村主動向縣里共同申請成立扶貧社,有幾個村整合資源共同成立建筑工程隊。
“在共同利益面前,‘一張紙’就能管住懶漢。”“敢于打破行政區劃的思維束縛,說明群眾創新意識正在激活。”許秋雯說,這些“意外收獲”對于持久、長效脫貧彌足珍貴。
2017年,“村級扶貧互助社”將在留壩縣所有行政村全覆蓋。
(責任編輯 計科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