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丟在書架里的詩與愛情

李程浩

在自家書架里搜尋，竟然發現了十幾本上個世紀流行的武俠小說。翻開這些已經有些泛黃的書籍，一股俠義之風撲面而來。梁羽生、金庸、古龍等那些陌生的卻又熟識的名字，一下子涌上心頭。郭靖、喬峰、張無忌、黃蓉、小龍女這些早已經因為某個演員而固化的形象，突然變得血肉豐滿。

武俠的世界，原來是這樣的……

一、武功

古龍不懂武，所以他沒有辦法把他小說中的武功寫得栩栩如生，為了吸引讀者，他獨辟蹊徑，他的作品中不言“武”，只寫“殺”。武者，一人止戈。殺者，見血封喉。無論是小李飛刀，還是陸小鳳的手指，他們從來沒有什么紛繁復雜的招勢，他們攻擊敵人的方法，是用心，用精神。

據說金庸在寫書的時候，書房中必須掛上一張人體經絡穴位掛圖以用來參考。中國武術源遠流長，有內家外家之分，有南拳北腿之別，可謂是博大精深。金庸筆下的武功，絕對不是憑空瞎寫，而是有他獨特的領悟與見地。他作品中的武功描寫可謂出神入化，不論是吸星大法、六脈神劍，還是降龍十八掌，哪一種武功不叫人津津樂道？

梁羽生筆下的武功，有著明顯的正邪之分。以少林、武當、天山等派別為代表的正派武學，注重基本的功夫，講究循序漸進，五年才能小成，十年方可大成。而邪派武功，往往有捷徑可走，有速成之路。正派武功能夠修心養性，邪派武功如涸澤而漁，最終反噬自身。這也是正邪之間武功的最大區別?？匆粋€人是正是邪，只要瞧其所練武功便知，即使是最正派的少年，一旦練上邪派武功也會心性大變，最終走上罪惡之路。而邪派高手因為武功反噬，受到正派的救治，練了正宗的武學，往往也能翻然悔悟，悔過自新。

武俠不是武斗，不同于自由搏擊或者拼命。武俠之所以為俠，是因為除了技擊之外，還有著對人生的積極態度與對社會的無限熱愛，體現著一種“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豪邁氣概。武俠小說中的主人公，他們總是在向高手挑戰，總是在不斷地遭受挫折并不斷進步。像喬峰血戰聚賢莊，像張無忌光明頂只身斗群俠。英雄之所以為英雄，是因為他光明磊落，胸懷坦蕩，能人所不能、為人所不為。

二、詩詞

梁羽生是最早寫新派武俠小說的作家之一，小說大都采用的章回體小說布局，讀他的書簡直是一種享受。每一回用平仄相對的對仗句來做標題。如在《俠骨丹心》中有“誰施妙手空空技，哪識芳心惘惘情”；“異寶輕拋真俠士，荒林談笑救佳人”等等。

小說的開頭一般先寫上一首詩或者一段詞來烘托氣氛，如《萍蹤俠影錄》用《調寄浣溪沙》這首詞來開篇：“獨立蒼茫每悵然，恩仇一例付云煙，斷鴻零雁剩殘篇。莫道萍蹤隨逝水，永存俠影在心田，此中心事倩誰傳?！?/p>

在小說當中因為情節的需要作者也時不時地寫上一兩首詩詞，《七劍下天山》中納蘭公子為冒浣蓮面而作《采桑子》：“非關癖愛輕模樣，冷處偏佳，別有根芽，不是人間富貴花……”《冰川天女傳》中唐經天向冰川天女大獻殷勤，為冰川天女作一對聯：“慧質勝幽蘭，搖曳空山，明月有情徒惆悵；卿云燦銀海，飄浮天際，瑤池無路漫低洄！”

小說結尾處也要有一段詩來做結。在《江湖三女俠》的結尾處，以《踏莎行》來結束全文：“似水柔情，如花美眷，千秋佳話人爭羨，依人燕子又歸來，滄桑變了心難變。柳絮輕飄，春風拂面，詞箋不寫文君怨，江南塞外一般同，碧波深劃鴛鴦見。”

這種武俠小說寫起來是非常吃工夫的，沒有一定的文筆與古典詩詞的造詣，沒有幾個人敢用章回體寫作。

金庸創作的作品中詩詞雖然不象梁先生那樣多，但他的文采亦非常出色。如《鹿鼎記》《書劍恩仇錄》《碧血劍》等小說，他用了諸如“盈盈彩燭三生約、霍霍青霜萬里行、春辭小院離離影、夜受輕衫漠漠香”之類的標題。但是詩詞歌賦在他的作品中是絕對不能少的。而且在他的人物里無處不體現出一種佛學思想與儒家理念。他筆下的人物，除了郭靖那樣的“傻哥哥”、不識字的狄云和石破天以及韋小寶那樣的混混外，大都不僅武藝高強，而且風流俊雅，都是“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擼灰飛煙滅”的文武雙全的人物，沒有詩豈不讓人笑掉大牙？最令人難以忘懷的，是《飛狐外傳》中陣家洛為了紀念香香公主而做的一首詞：“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終，明月缺。郁郁佳城，中有碧血。碧亦有時盡，血亦有時滅，一縷香魂無斷絕！是耶非耶？化為蝴蝶?！焙喼笔乔Ч沤^唱，不知感動了天下多少有情人？在金庸的筆下，就連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李莫愁都會吟誦一首詞：“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其實這些詩詞并不見得都是武俠大師的杰作，巧妙地引用宋金時代一些不太出名的作品，沒有人會向各位大師索要稿費或投訴侵權。

不知道古龍的學識怎樣，可能不喜歡古典文學，在他的作品中看不到中國古文化的影子。有人說，他的文化都融入作品中了。的確，我也很喜歡讀他的書，但是，他的作品中，既沒有詩詞歌賦，也沒有才子佳人，哪怕是風流如斯的楚香帥，竟然也不曾做得一兩首象樣的小詩來！就寫作的文筆來說，最愛金庸，不賣不弄恰到好處。

三、愛情

愛是世界上永恒的主題，任何一部小說，可以沒有武功，可以沒有玄幻，可以沒有歷史，可以沒有一切，唯獨不能沒有愛情。即使如《少林寺》這樣的片子，本應該都是一群光頭和尚的天下，編劇也要加進一個牧羊女出來，因為只有愛情才是打動人的最根本的力量。

武俠小說自然更離不開愛情。在金庸和梁羽生的作品中，纏綿的愛情始終是貫穿小說的中心。在他們的作品中，整部小說的發展就是主人公的成長過程，也就是他的愛情成熟的過程。無論是陳家洛對香香公主的刻骨銘心，亦或是楊過對小龍女的一往情深，無不讓人蕩骨銷魂。

有人說古龍一生好酒貪色，經?；燠E于燈紅酒綠之中，使他始終無法體會到真正的愛情。在古龍的作品中，很難看到真摯的愛情，只要需要，古龍的主人公隨時都可以和任何女子相交，也是因為需要，古龍小說里的美女也可以和任何男人談情說愛，所以他的小說中沒有浪漫綣繾的愛情。陸小鳳，花滿樓，楚留香，或者還有其他人，他們也有愛情，但這些愛的描寫是蒼白的，讓人感覺愛情當中往往夾著一把刀子。最愛射雕英雄郭靖與活潑機靈的黃蓉，這是我喜歡的愛情，也是當今已經無法再找到的愛情。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