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世琳
析《闖入者》里鏡子的寓意
鄭世琳
作為“三線”三部曲的完結篇,電影《闖入者》顫動心弦,而影片中的鏡子折射出深刻的寓意。筆者通過探析《闖入者》里實物鏡子的寓意、意象化鏡子的寓意和整體影片如鏡一般的寓意,著力對影片中的鏡寓進行解讀,認為《闖入者》里的鏡子喻指自我身份辨別的困境,將“我是誰”這一悲愴式的天問凝化為永恒,并直指該片靜水深流處的主題意蘊。
《闖入者》 鏡子 困境
電影《闖入者》呈現了老鄧的蒼涼晚年,僅有1小時40分29秒的影片里,鏡子出現多達5次,成為不可忽略的光影意象。本文認為《闖入者》里的鏡子喻指自我身份辨別的困境,將“我是誰”這一悲愴式的天問凝化為永恒。
鏡子第一次出場,是老鄧在鏡前向已然逝世的老伴傾訴生活里的點點滴滴。一方面,她的老伴早已過世,此刻靜坐在她面前的老伴,究竟是她難辨現實而起的幻想?還是迷離的鬼魂?“這無疑是一個跌入鏡式迷惑的時刻”。鏡子第二次出場是在老鄧睡意昏沉時,她的思緒飄回了“三線”工廠。記憶里塵封的自己,現在無奈的自己與未來悔恨的自己融入同一個時空,在如夢的困境間難辨自我身份。第三次,老鄧借鎖門來掩蓋內心真實的自己,卻終究在鏡前潸然淚下,忽而她的情緒又被似有似無的蚊子所打擾,緊接著,真正的驚擾,門鈴聲如碎石落水,蕩起片片漣漪,令曾經的老鄧又一次與現在的老鄧狹路相逢,直指自我身份辨別的困境。而在第四次出現的鏡子面前,老趙之孫在心理失衡間詭異而冰冷,仿佛鬼魅。老鄧則用做菜來掩飾著慌亂的自己,試圖把對孫子的溫情轉移到這個陌生男孩身上,自我身份再次在鏡中模糊。第五次則是鏡前的老鄧,恍恍惚惚地熄燈,掛帕,夜色深沉,自我的身份恍如迷霧深鎖,難以辨別。
在王小帥的其他作品里,依然充盈著喻指自我身份辨別困境的鏡子。比如在《冬春的日子》里,00:06:23——00:05:53時,冬將生活照貼到鏡子上,平淡單調的生活消磨了真正的自己,早已遺忘了自己的身份。王小帥會慣性地賦予鏡子難以辨別自我身份的困境含義,與他的人生經歷息息相關。王小帥早年漂泊于貴陽、武漢、北京等地,走過很多路,去過很多地方,到最后他也說不清自己的故鄉在哪里,只覺得自己在何處都是外鄉人。而這種困境感也融入到了他創作的潛意識里,進而滲入了《闖入者》的靈魂深處。
仔細審視《闖入者》這一文本,會發現許多細節仿佛幽深處的意象化鏡子,寄寓著辨別自我身份的困境。比如渴望著,逃離著的老年合唱隊;自我審視與凝思的三層夢境;夾在婆媳之間左右為難的大兒子等。
在王小帥的作品中經常棲息著這種細節處的意象化鏡子,喻指著自我身份辨別的困境。比如《極度寒冷》里的齊雷堅持著自己的死亡藝術,殊不知自己只是幕后推手的一枚棋子。意象化鏡子喻指自我身份辨別困境的創作個性,可以追溯到王小帥親友對他的影響。比如王小帥的母親——鄧美慈心懷理想主義,當年正是她一心去支援“三線”建設。但現實卻如寒風摧殘了一切,令她日漸麻木,逃避著對自我身份的追問。無疑,母親鄧美慈難以辨別自我身份的困境情感會影響到兒子王小帥。畢竟,從心理學的角度分析,“A significant correspondence was observed between children’s and mothers’ social and emotional behaviors toward each other.”
筆者認為,從《闖入者》這一作品整體來看,其本質就是一場過去與現在的自我對話,而對話的內容正是辨別自我身份的困境。現在的老鄧與過去的老鄧難以辨別、分離,反而日趨融合。她曾試圖通過戴紅袖章,闖入兒女的小家等方式確認自己的身份,卻始終無法擺脫困境,反而愈加難以辨別。
王小帥的很多作品都仿佛鏡子,喻指著自我身份辨別的困境。比如《夢幻田園》恰似一場難以辨別身份的夢?!度照罩貞c》里林權海查尋著兒子林波逝世的真相,卻一路迷霧重重??梢?,王小帥作品傾向于借整體式的意象化鏡子喻指自我身份辨別的困境。此種鏡喻頻繁出現,手法精絕,已然幻化成了王小帥作品的某種獨特風格?!癕ovies as one of the cultural content have a close relationship with the social context”。而且王小帥十分關心社會生活,他傾向于將自己的電影放在中國廣闊的社會環境中去進行表達。他以鏡喻自我身份辨別困境的創作風格,自然更會與其所處的社會環境息息相關。王小帥1979年走出三線工廠,走向蛻變的中國,也正是從這時候起,中國文化既被空前的現實主義籠罩著,又掙扎在傳統符號秩序的泥潭里,造就了臨界文化辨別自我身份的困境。這種時代的氛圍必然會對王小帥產生影響,進入到王小帥的創作中,形成難辨自我身份的困境氣質。
綜上,通過探析《闖入者》里實物鏡子的寓意、意象化鏡子的寓意和整體影片如鏡一般的寓意,并且以《闖入者》之內的細節、整體作為具體文本,之外的王小帥其他作品作為廣闊坐標系,以及創作者的歷史背景作為深入途徑,本文得出結論:《闖入者》里鏡子喻指自我身份辨別的困境,將“我是誰”這一悲愴式的天問凝化為永恒。僅此鏡子這一能指就已盛放出諸多意蘊,《闖入者》里那么多深邃曠遠的意象設置,則是值得我們進一步加以深思和研究的方向。
[1]BORDWELL D, THOMPSON K. Film art :an introduction [J].Film Art An Introduction, 1997, volume 24(18):260~5.
[2]王小帥.薄薄的故鄉[M].重慶:重慶大學出版社,2015.
(作者單位:首都師范大學文學院)
鄭世琳(1995-),女,漢族,重慶人,首都師范大學文學院戲劇影視文學系,研究方向:電影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