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哲學的顫栗
——淺談尼采哲學

韓 虹

西方哲學的顫栗
——淺談尼采哲學

韓 虹

十九世紀，叔本華首先舉起反理性主義的大旗，用“意志”代替了黑格爾的“理性”，卻沒有撼動理性主義哲學的根基。真正使西方傳統(tǒng)理性主義崩塌的是尼采，他繼承和改造了叔本華的意志學說，提出“權力意志”，并且在古希臘悲劇中為意志學說找到了理論基礎。尼采以“權力意志”為準則“重估一切價值”，對西方傳統(tǒng)文化進行了徹底的反思，顛覆了西方“形而上”的傳統(tǒng)并高呼“上帝死了”，實現(xiàn)了對基督教的批判，把人從虛幻的外在世界拉回到生命本真，提出了“超人”這一新人形象，創(chuàng)立了一種積極奮進，以高揚人的生命力為主旨的獨特的人生哲學，為西方二十世紀非理性主義的發(fā)展奠定了基礎。

西方哲學 悲劇精神 超人

一、回歸式的批判

尼采時代的德國，以黑格爾為首的古典唯心主義仍然占據(jù)統(tǒng)治地位，面對理性主義哲學的強大傳統(tǒng)，尼采采取了一種回歸式的批判，他認為原初的、本真的希臘精神乃是借助于意志形而上學產(chǎn)生的悲劇精神，也就是說希臘精神并不是蘇格拉底式的明朗，而是狄奧尼索斯的生命意志，這等于破除了西方理性的強大傳統(tǒng)，為非理性主義找到了深埋的根基。

尼采《悲劇的誕生》其價值不僅僅在古典學、美學，更主要的是從悲劇精神提取出源初的希臘精神。尼采指出：“所有真正的悲劇都以一種形而上學的慰藉來釋放我們，即是說：盡管現(xiàn)象千變?nèi)f化，但在事物的根本處，生命卻是牢不可破的、強大而快樂的。”[1]

在《悲劇的誕生》中，尼采提出了阿波羅元素和狄奧尼索斯元素，這兩種元素的結(jié)合產(chǎn)生了悲劇。日神阿波羅象征理性，掌握著莊嚴的諸神形象與超凡神靈的迷人形體；酒神狄奧尼索斯象征意志，表現(xiàn)一種追求生育、豐產(chǎn)的愿望，相信一種在創(chuàng)造和毀滅之間的統(tǒng)一。阿波羅象征著用理性經(jīng)營的假象的快樂。酒神象征著一種表象的破碎，但在事物深處，生命卻是牢不可破、強大而快樂的。狄奧尼索斯象征著對于生命的肯定，他的失敗不是“絕對理念”的勝利，而是自己經(jīng)驗不足導致的，失敗并無絕對的必然性，不承認“理念”的“命定”，因此他專注于下次機會，不放棄自己的“意志”。然而，自蘇格拉底起，卻用一種知識美德取代了酒神式的實踐探索，認為人可以通過知識窮盡事物的本質(zhì)，知識可以修正存在，給人一種知識的樂觀主義，用一種虛假的、幻想的樂觀主義取代了敢于與命運搏斗的悲觀主義，最終剩下“空洞”的日神精神，這同時也意味著“悲劇”的消亡。

二、超人

尼采生活的時代，正是歐洲資本主義自由競爭向壟斷資本主義過渡時期。尼采看到了資本主義給人類帶來的痛苦，所以他對資本主義的哲學、宗教、文化進行了批判。尼采高呼“上帝死了”，認為基督教文化是人異化的根源。基督教認為人生來是有罪的，人只能在悲苦中

贖罪，教導人們放棄塵世的追求，一心匍匐于上帝的腳下，只有信仰可以得救。基督教教人禁欲、自我否定，放棄今生的幸福，轉(zhuǎn)而執(zhí)著于來世的幸福。在歐洲，基督教宗教精神與希臘哲學(科學)精神總是格格不入的，前者以神作為存在，后者以理性作為存在，一個指向神的虛幻，一個指向人的澄明。但即使兩者有如此大的差別，溝通之門卻是打開的。從思想的根基里，都承認一個至高無上的真善美之存在，否定塵世現(xiàn)象，追求真善美——神靠攏。

從哲學的發(fā)展來看，古希臘的形而上學為這個最高存在奠定了思想基礎，近代康德則從倫理學—實踐理性方面設定“神”的必然性。

對于這些哲學的、宗教的說教，尼采認為其是謊言！這種謊言使人異化，把人變成了一種非人的、虛幻的存在，面對這樣的人，尼采提出了自己的“超人”學說。

既是“超人”，則不同于“常人”，但仍然歸于“人”而非“神”，尼采認為“超人”不是一個靜止的概念，而是一個動態(tài)的過程，“超人”意味著“人”是要被“超越”的。尼采借查拉斯圖拉的嘴教導世人：“人是那種要被克服的東西”。[2]“超人”意味著“人”不斷的超越自己，不斷地“創(chuàng)新”，不斷地“創(chuàng)造”。這里的超越不是向著一個虛無的“理念”、“神”的靠近，這種超越是遠離人自身的，體現(xiàn)出一種“否定”的意義，尼采所說的超越是一種“肯定”的超越，是指要克服、超越傳統(tǒng)哲學中那個臣服于“理念”、“神”的無力量的人，使之變成一種“肯定”自己力量的人，從對現(xiàn)實一切說“不”，轉(zhuǎn)變?yōu)閷σ磺鞋F(xiàn)實說“我要”。“意志”在這里是一種積極的力量，它不同于康德的“自由意志”，它體現(xiàn)一種“權力意志”。“超人”體現(xiàn)的是一種做的能力，是自己創(chuàng)造“價值”。尼采說：一旦人相信預言家和占星家，那么人就會相信，“一切都是命：你應該，則你就必須”！而人如不信預言家和占星家，則人就會相信，“一切皆自由：你能夠，則你就要”！[3]“超人”體現(xiàn)一種自我的積極進取，自我創(chuàng)造，自我自由，他不是“神—理念—他者”眼中的自由。當超人去除了這種虛無主義之后，生命應該走向何方？查拉圖斯特拉告訴我們：“生命本身在于對我訴說這一秘密，你瞧，它說，我就是永遠必須超越自我。[4]”如何實現(xiàn)超越自我？在回歸大地的基礎上，即回歸真實的生命，扎根于大地。回歸塵世，沒有來世的寄托，沒有神的救贖，這種生活也許是痛苦的，但卻是真切的，人生不是“贖罪”、不是“修善”、不是“負擔”，而是堅強意志的創(chuàng)造，即使承擔痛苦，這也是人類自己獨自承擔。

那么，實現(xiàn)“超人”的途徑又是怎樣的呢？

首先，要做一個自由的人，擺脫傳統(tǒng)道德價值觀念的束縛。這里的價值是衰敗、頹廢的價值，它只會使人陷入虛無狀態(tài)，尼采把背負這種虛無價值的人類比作駱駝，要想成為超人，就必須卸下重擔，變成豪雄、威猛的獅子，征服沙漠，做沙漠的主宰。其次，要肯定痛苦，勇敢地與痛苦作斗爭，面對人生之苦，要高揚自己的生命意志，不屈服于“神”、“理念”，要想狄奧尼索斯一樣做一個積極的行動者。最后，要回歸生命的原點。回歸生命的原點也就是做一個孩童，尼采認為孩童代表著最原始的生命沖動，人類要以此為基礎走向超人。可悲的是，尼采認為從來不曾有過超人。

三、影響

尼采對于西方傳統(tǒng)的哲學、宗教、文化具有顛覆性的意義，這種毀滅性的摧毀基于尼采對人類的熱愛，他要把人從非人的、異化的狀態(tài)中拉出來，使人真切的感受到生命的存在，不沉醉于“神”、“理念”這些構(gòu)造的虛無，要求人重新回歸大地，在真實的生命中創(chuàng)造價值，實現(xiàn)超越。

尼采開啟了西方哲學的人學轉(zhuǎn)向，不論是酒神精神，還是權力意志、超人等，都置于為人生價值作出說明，鼓勵每個人在自己的自由創(chuàng)造中賦予自己價值。尼采哲學的這一人學轉(zhuǎn)向，對二十世紀的人學轉(zhuǎn)向具有極大影響，生命哲學、存在主義、精神分析學、法蘭克福學派等，無疑不從尼采的人學中取得精神資源。柏格森把人的生存價值還原為生命的延續(xù)，在生命的活動中，我們可以看到權力意志的身影。在弗洛依德的分析中，我們看到了人生價值的內(nèi)在沖動。對尼采的這一人學轉(zhuǎn)向，吸收最多影響最大的當屬存在主義。比如，海德格爾說，此在的基本結(jié)構(gòu)是“在世”，在世意味著和世界人與物不斷的打交道，在這種繁忙中陷于沉淪時，我們看到人生的無意義；但當“此在”面對死亡之大畏時，“此在”將自己從沉淪中解救出來，自己開創(chuàng)自己的意義，在此，我們看到了尼采所說的承擔生命之整體的勇氣。至此，我們可以看出尼采哲學對于西方社會而言，他的意義不僅在于摧毀了一個堅固的形而上的堡壘，更在于他在一片更廣闊的大地上，引領了一大批新的哲學流派的出現(xiàn)。

[1]尼采.悲劇的誕生[M].孫周興,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2:58.

[2]尼采.查拉斯圖拉如是說[M].孫周興,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0:14.

[3]尼采.查拉斯圖拉如是說[M].孫周興,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0:253.

[4]周國平.尼采:在世紀的轉(zhuǎn)折點上[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108.

湖南師范大學公共管理學院)

韓虹(1992-)，女，陜西咸陽人，美學碩士，湖南師范大學公共管理學院，研究方向：西方美學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