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俊
祁縣門匾詞語研究
舊時,城鄉一些深宅大院的門楣上,往往鑲嵌著題有美好文字的牌匾,稱為“門匾”。門匾上的字雖不多,但言簡意賅,反映了院主的門第及祈求家業昌盛、延年益壽的愿望。
祁縣 門匾 詞語 研究
祁縣隸屬于山西省晉中市,位于山西省中部地區,是晉商文化發源地之一。著名建筑專家鄭孝燮曾說,“北京有故宮,西安有兵馬俑,祁縣有民宅千處。”祁縣的民宅頗具特色,受晉商的文化影響,在各建筑細節之處,也多體現傳統的儒家文化內涵。
祁縣民居是典型的北方民居,屬于單院落制。這種單院落式的宅第,逢院必有門,逢門必有門匾。祁縣民宅中的門匾內容豐富多樣,格式各異。透過對這些門匾語言進行分析,可以對當地宅居文化進行一個簡略的窺探。
筆者以祁縣縣城所在地昭馀鎮為主要走訪地點,對昭馀鎮所統轄的東南街、西北街、東關、南關、西關、北關、城南村、三合村、谷村、下申村、會善村、北谷豐村、南谷豐村、豐澤村等十四個村子和街道進行隨機走訪,對不同地點的門匾詞語進行隨機收集,每個地點約收錄50余條,最后共收錄門匾詞條700余條。其中不重復的有317條。
從格式上看,門匾詞語有二字格、三字格、四字格和五字格四種格式。其中,以四字格為主,占總數的60.89%(百分比皆采用四舍五入法,保留至小數點后兩位,下不贅述),二字格、三字格、五字格分別占總數的1.21%、34.15%和3.66%。
門匾字格和院落規格有緊密聯系,體現了明顯的時代氣息。比較老舊的院落,門匾詞語大多采用三字格和二字格,少有四字格,沒有五字格。近五十年才建的院落,則以三字格、四字格為主,沒有二字格和五字格。五字格在祁縣門匾詞語中,是一種很新的格式,幾乎只在近十年甚至近五年新建成的院落大門上才會出現。
原因是,老舊的傳統宅院,大門的形制比較小,門匾的尺寸也因之較小,可容納字數也比較少。而現在的平院住宅,為方便私家車出入,將大門尺寸加大,門匾的寬度也隨之增加,這便需要容納更多字數才會使其顯得更美觀,更和諧。
從語言結構上講,這些門匾詞語都以短語形式出現。從最外一層語言結構來看,短語的五種形式在門匾詞中皆有所包含和體現。具體如下。
偏正結構:幸福人家、如意宅
主謂結構:雅院生輝、瑞氣盈門
聯合結構:吉祥如意、勤和家興、松竹梅
述賓結構:慎儉德
述補結構:明德惟馨
其中,主謂結構所占比重最大,占總數的34.15%,其余依次是聯合、偏正、述賓和述補結構,分別占總數的31.71%、21.95%、10.97%和1.22%。
門匾內容所采用的短語結構,能夠反映門匾選詞的文化傾向。之所以主謂結構最多,是人們多期望美好的事物主動降臨到自己的住所,或期望美好的品德等能夠朝著更好的方向發展,例如“碧宇生輝”“暉向榮”。而聯合結構居多亦好理解,多是美好詞語的組合,而且,聯合結構與四字格相契合,更符合漢語中追求對稱、對偶的審美,如“吉祥如意”“凝祥聚瑞”等。
從詞語內容上講,可以將門匾內容分為四個大類。
主要是向上天傾訴心愿,希望美好的事物,如福壽、祥云、紫氣等,能夠降臨自己的居所,表達人們對老天的一種敬畏之心,同時表達人們在追求美好事物時,能夠獲得上天的幫助的愿望。主要有“凝瑞氣”“盡朝暉”“天賜百福”“吉星高照”“家興財源旺”等。
祝福類和祈福類有微妙的區別。同樣是表達人們對美好的向往,表達一定心愿的訴求,但這種訴求往往是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而實現的,這樣的訴求更為現實,也更為可觀,而不像福壽等美好事物,讓人心生向往而無可追溯,只能祈求上天的垂青。這樣的詞語主要有“德和居”“華夏騰飛”“幸福之家”“安居樂業”“家和萬事興”等。
訓誡類詞語主要指勸勉后人及家人的一些語言,體現了不同家族家宅的家風面貌,也深刻體現了中華民族的許多傳統美德。如“耕讀”勸勉子弟不忘耕讀傳家的祖訓,要求堅持腳踏實地、事業興家的美德;“慎儉德”要求家人注重節儉,不驕奢淫逸,且要有德行;“和為貴”注重人際關系,要求與鄰和睦相處;“志存高遠”則勉勵后人要有志向,努力向上;“勤和家興”則體現了先人持家最基本的智慧,即既要勤勞,更要和睦,只有這樣,家族才能興旺。這些訓誡類詞語深刻體現了祁縣居民敦厚、友善、勤勞、和睦等優良品質,也體現了祁縣居民重家風、重禮儀的風氣。
文化類詞語多取自詩文典籍,既體現房屋主人性情高雅,又體現主人的博學多才。如“駟榮”源自宋朝五邁的一首《簡林公似》詩,原句“窮猿不擇木,祥鳳宜棲竹。高門結駟榮,陋巷一瓢足。”引經據典的同時巧妙地暗喻自己宅第乃“高門”,表達了對自己家族的期待與祝愿。“松竹梅”則為歲寒三友,暗示房屋主人對高尚節操的喜愛與向往。“景行軒”則取自《詩經》中“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一句,表達了對高尚品行的瞻仰與追求。
通過比較發現,這些詞語內容從側面反應了一個明顯的時代特點,即老舊的宅子多以文化類和訓誡類內容為主,而年代近的宅子則多以祝福類為主。不同的年代反應、體現不同的民眾意識,幸福卻是人們亙古不變的追求。但如今門匾詞語的單一化、淺顯化、大眾化,從側面反應了當下傳統文化的缺失,令人不無嘆息。
吉林大學文學院)